谢惜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的鼻腔里全是夏獍的味道，视线也被夏獍的脸占满。是一副相机抓拍变焦，把一朵花拉近到占据整个镜头，却又恰好不会模糊的程度。
拉近了才发现，夏獍的眼睛在脸上占据的空间比想象中多。他的眸子是纯黑的，在这样略显阴暗的灯光下根本分不清瞳孔和虹膜的区别，墨池那样幽幽地盯着谢惜玖看。喑哑而空洞。
谢惜玖甚至能感受到夏獍温热的鼻息不经意间扫过她的下唇，酥酥痒痒的感觉从心底漫出来。
夏獍说“亲爱的”三个字说得很有韵味。他的声音清冽而且轻柔，让这三个字像是暖冬的雪一样轻轻地飘落到谢惜玖的心上。
好似谢惜玖真是他的“亲爱的”。
谢惜玖心悸得深吸了一口气，却紧张到忘记吐出来。
她一时慌乱起来，不知怎么回答夏獍的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手的力道不自觉松懈，软软地搭在夏獍肩上。
谢惜玖呆愣地被夏獍的双眸注视着。
忽然，她毛骨悚然起来。心中暧昧的感情全部烟消云散，惶恐不安犹如水蛇般从心底悄悄游过，只留下淡淡的、缓缓扩散的波纹。
因为夏獍的眼中没有人影，也没有光。
只是黑。
没有明月星辰的永夜般的黑。
无论多美丽的玫瑰在这样的夜里也只能凋零落败。
看进去又发现这种黑不是夜的黑。
是一轮皓月下的大海，有月光却什么都照不亮。海面是黑的，海面下的阴郁比海面更黑。
森然阴冷的气息弥漫着整片海洋。海底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游动，你深望进去，却只能看到像群蛇一样互相缠绕的漆黑。
谢惜玖就这样深望进夏獍的眼底。
一种莫须有的恐惧油然而生。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堵在胸口的气终于被吐出。
脊背泛起许些寒意。
夜风让这种寒意更盛。
夏獍转头看向来时的路。
小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立起路灯。
他们站在路灯下。
身后那盏路灯下也站着一个人。他的影子以冰锥形状刺向对面的夏獍和谢惜玖。
那个人比夏獍高五厘米，有些驼背。他双拳紧握，眼神好似被夺食的鬣狗。
李华昊。
小道上寂静无声。仅有的三个人伫立在路灯打下的光柱中。树叶洒下的阴影重重。
聚光灯在他们身上凝固。
李华昊离开路灯的照耀，没入黑暗。他咬着牙，面部狰狞得如同野兽。他身处与两盏路灯之间，前面是光明后面亦是光明，唯有他在阴影中快步行走。
谢惜玖看着李华昊走近，有种莫名的心虚。这种感觉和中学生早恋被老师当场逮到是一样的感觉。孤男寡女，而自己也确实对夏獍有念想。
李华昊没理谢惜玖。盛怒中的他甚至都不看谢惜玖一眼，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夏獍。他在行走中提臂，扭腰，挥拳向夏獍的正脸打去。
李华昊的拳头和手臂从谢惜玖尴尬的笑容旁穿过。
风微微晃动了她额前跳出的一缕发梢。
谢惜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李华昊的拳头离夏獍的脸近在咫尺。
谢惜玖的拳头已经砸在了他的鼻子上。
啪！
李华昊捂着鼻子退后了几步。有血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滴在原本就不怎么干净的校服上，浮出不规则的晕染。
谢惜玖面色不善：“你找死啊。”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惜玖，脑子鼻子里嗡嗡地响，整个人都是懵的。
李华昊做梦也想不到谢惜玖会打人。而且打得又快又狠又准，没有一点犹豫——这哪儿是个乐观开朗的运动系美少女啊？分明是个不知道打过多少架的社会姐。
李华昊整个人还处在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状态。谢惜玖踢出腿，一脚踹进他的肚子里。这一脚势大力沉。少女骨肉匀称的长腿踢人时也泛着青春的美好。
李华昊向后踉跄了几步，几乎快坐倒在地。他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弯着腰想要蜷成一团，张着嘴不断干呕。谢惜玖走近李华昊，拽住他的头发，狠狠往下掼。
屈膝，提腿。
骨骼相撞。
咚——！
李华昊的脑袋向上仰起，鼻梁传来骨折般的疼痛。鼻血四溅。谢惜玖后退几步，李华昊倒在她面前，整个人缩成一个球，张着嘴流出口水，疼到喊都喊不出声。
他呕出的酸水、流出的鼻血和地面上的灰尘混在一起。谢惜玖皱起眉峰，觉得有些恶心，随即弯腰拍了拍膝盖。
学习不好就算了，打架都不会打。
真是个废物。
夏獍走近倒在地上的李华昊，低头从校服衣兜里摸出两张纸，过去用两只手放在李华昊腋下，将他拖到一侧的宿舍楼墙壁边上靠着。
他蹲下来用纸把李华昊嘴角的呕吐物擦掉，让李华昊低下脑袋，做了纸棍塞住流出血的鼻孔。做完这些，夏獍站起来，扭头便看到一脸不爽的谢惜玖。
“为什么这傻.*要来打你？该不会他喜欢我，看到我和你这么亲密，吃醋了？”
“对啊。”夏獍点点头。
“噗……”谢惜玖忍不住笑出声，“他哪来的资格吃醋？他谁啊？我和他很熟么？”
“可能只是因为喜欢你吧。”
“嘁。fw东西一个。”谢惜玖撇了撇嘴，推着夏獍的双肩让他一直往后退。
“夏獍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谢惜玖越说，她离夏獍就越近。夏獍贴在宿舍墙壁上，而她贴在夏獍身上。谢惜玖看夏獍的每一丝目光都如秋池落雨，在这个年龄段堪称完美的身体曲线散发出火辣和热烈。
谢惜玖这么做，是想报复刚刚夏獍的行为。她也想看看夏獍局促不安的样子。
她期待地睁大眼睛。
夏獍嗅着少女的芳香，看着少女雨后花瓣似的唇，笑了笑，对她那双媚眼如丝的雪眸重重吹了口气。
“呜哇！”
谢惜玖的眸子和气流撞了个满怀，有点疼。她一边骂一边后退，眯起眼睛来揉。
“惜玖，你怎么就知道现在的我，不是真正的我呢？”
一边说，夏獍一边牵过谢惜玖的手，用指尖在她的掌心写字：有你在真好。
谢惜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出呢？
但她还是说：“别挠我手心，痒。”
夏獍低头写字，李华昊在晕眩痛苦中缓不过神来。没人能看见谢惜玖含着娇羞和妩媚的浅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