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里吹风没意思,放点歌听听。”
“会不会吵到别人啊?”
“放小点不就行啦?”
“……听什么?”
“浪子回头。”
青年听到脚步声,机敏地回头,嘴角还叼着刚刚点燃的红塔山香烟。夏獍从阴影中走出,站到两个青年身前,另一个青年瞥了他一眼,按下手机里的播放键。
放的不是原唱,是女声翻唱,沙哑而冷冽,因为声音小,在风中显得悠扬。
两个人都比夏獍要高出半个头,一组的志愿者,就算叫不出名字也看着面熟。两个人一个穿连帽衫,一个穿皮衣,斜着眼看夏獍,抽烟没说话。
“不好意思。”夏獍背着手,粲然一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讲话,说的那个畸形人是我朋友,嗯……你们的说辞对他来说很冒犯,能不能请你们道个歉?”
“畸形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了笑。兜帽摇摇头,从嘴边拿下烟。
“我们没说畸形人啊,你可能听错了吧。”
“对啊小朋友,你可不能看我们抽烟就觉得我们素质很差。”皮衣附和,把手机装进衣兜里。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们真说了又怎么样?你叫我们道歉,我们就道歉,你以为你谁啊?”
兜帽吸了一口香烟,揉揉夏獍的脑袋,把烟气从鼻子喷出:“这世道没你想那么好,闲事少管啊?小屁孩还是回去洗洗睡吧,十一点半了。”
皮衣看着窗外,灯火阑珊,嘴里轻轻哼着曲调。
好像谁都没把刚才的“哈哈哈”当回事。说到底,谁真的会当回事呢?口嗨这件事谁没做过,玩笑性质的语言,一笑而过的小事,谁要当真了谁就是傻.逼、玩不起。
没人愿意想被当做傻.逼,于是尽管自己不舒服,也跟着“哈哈哈”。
其实这样更像傻.逼,都懂,只是没人承认罢了。
夏獍隔着缥缈的烟气看兜帽,兜帽与他对视了一眼挪开视线,他觉得这孩子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那双大眼睛漆黑无光,看得让人毛骨悚然。
说句“对不起”很难吗?
说句“对不起”就这么难吗?
夏獍退后几步靠在墙上,水泥墙的冰冷贴着脊背涌上大脑,也似乎从眼瞳里冒出,撒在两个青年身上。兜帽和皮衣都无视了他,但抽烟的速度明显提升了些。
皮衣猛地一口吸掉半根烟,想吐气却呛得自己的眼睛鼻子往外淌水,咳嗽中烟从指间滑落,带着火星的余烬在半空中缓缓飞舞。兜帽赶紧过去派他的后背,问:“唉,你没事吧?”
夏獍看着他的丑态,默不作声,直到皮衣不再咳嗽,抬手抹掉自己流出的鼻涕眼泪时,夏獍才缓缓开口,轻声细语。
“请你们……道个歉吧。”夏獍垂着脑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道歉。
“你们拿别人的身体缺陷开玩笑的确没素质,让你们说句对不起也不过分吧,其实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帮我那畸形人朋友讨回‘尊严’两个字而已,说来也是搞笑,尊严还要‘讨回’……”
今天晚上的话真是格外得多。
气愤么?好像也没有。
焦躁么?似乎也不是。
就只是感觉……
“艹!逼叨逼叨的,烦死了!出来抽根怎么会碰到这么个神经病,日你妈那个臭逼!艹!!!”
兜帽把手里的烟头砸在地板上,从嘴里喷出脏话,还挺大声的。夏獍看了看周围,有五个房间,其中两个开着门,想来应该是这两个人的屋子,其他房间说不定还有人在睡觉,于是夏獍把食指竖在唇前。
“嘘。”
“嘘,嘘你**嘘!你是不是想死啊你?老子在这里抽根烟怎么你了?是日你妈了还是艹你奶奶了,啊?畸形人畸形人,哔哔个不停,还道歉,道哪门子歉啊?我都没……!”
“咳……算了算了,别和一小神经病计较,走了回去睡觉了。”
皮衣拉了一把兜帽,摇摇头示意他别骂了。正看没有台子下,皮衣就递过来一个,兜帽喘出几口粗气,狠狠地瞪了一眼夏獍,嘴里嘟囔着什么,转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真难听。
原来这就叫有素质。
夏獍走过去把地上半燃的烟头踩熄,探出头去看了看鸦羽般黑的天空,有些感慨。
世界还是一如既往,既不会哭,也不会笑。
要是人也能这样就好了。
两个青年小声的嘀咕,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走廊中爬行。他们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打开的屋门旁透出温软的橙光,咔嗒一声,第三间屋门轻轻打开。
今天的夜空依然没有星星。
可惜了。
一张绝美的脸从门缝间露出,少年打着哈欠走出,生理溢出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有些碍事,他抬手抹了抹。
身为一个不抽烟不喝酒,就算放假也要在晚上八点后学习,晚上十一点睡觉,每天要睡足八个小时,睡前一定会喝一杯热牛奶,然后做二十分钟瑜伽的精致美少年,花余莲对于打扰他实现完美作息的事或人是十分深恶痛绝的。
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把花余莲从熟睡中吵醒,原本打算堵住耳朵忍忍就过去了,但起床气让他怎么也睡不安宁,辗转反侧,五次叹息后,花余莲终于还是穿好衣物,打开门看看究竟。
他放下手,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一道黑影凌空横穿过他的视野,左耳紧接着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怒不可遏的吼叫。
花余莲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一天之内叹息六次。
他看向左边走廊,两个青年一个少年,一个穿着兜帽杉青年捂着喉咙爬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和干呕,另一个青年穿着皮衣,捂住裆部,双眼瞪大,嘴边呕出一滩污垢。
少年从兜帽的衣兜里摸出一包红塔山,从纸盒里抽出一支烟和打火机,蹲着点燃,吸了一口吐在兜帽青年脸上。
“不好意思。”
少年夹着烟,笑得人畜无害:“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讲话,说的那个畸形人是我朋友,嗯……你们的说辞对他来说很冒犯,能不能请你们道个歉?”
没人应他,花余莲走过去,夺过他指间的烟,丢脚下踩灭,冲他笑了笑。
少年眨眨大眼睛,真诚而怯懦地道歉:“吵到你睡觉了吧,对不起……”
花余莲看了看脚边踩扁的香烟,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痛得不能自已的两个青年,最后把视线转回面前的少年。
少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初生的羊羔般乖巧无辜。
…
…
…
Ps:这章写得自我感觉贼差,之后可能会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