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少女,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真切,清晰可见。看到了加奈的笑容,哪怕是远隔了无数观众席,哪怕是知道那不过是出自剧情需要的笑容,也让这个压着大大遮阳帽的女人近乎热泪盈眶。
仅仅是一转眼,她就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若菜远远地望着她,就这么远远的一眼就足够了。
若菜沉浸在加奈的一举一动中,从她的俏影中,若菜仿佛循着时间的长河回溯到了自己的青春年少。那是是自己最漂亮的时候,也是孝正……
若菜摇了摇头,把不该想的从脑海里驱逐了出去。倘若回忆彼时的欢乐,留给现在自己的就只有更多的痛苦。
“所以她们究竟有没有亲到一起?好想知道啊。”
“笨蛋,肯定是借位啊。两个女生亲到一起,你不觉得恶心吗?当事人怕是都不愿意干,你就说这种话去恶心她们?不过话说回来,那个黑长直学姊好漂亮,我真想要她的联系方式啊!”
“嘶,别联不联系了。瞧我这暴脾气,你是不是给我瞧不起百合?”
听着不远处几个男孩吵吵嚷嚷的,若菜笑着摇了摇头。
加奈也到这个年龄了啊,被男孩子索要联系方式的年龄。
既然帷幕已经落下,自己也就没什么再留下的理由。若菜望着嘈杂的人群和厚重的幕布呼了一口气,慢慢地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又止住了步伐。
不算陌生的面孔。
“太太,我早就说过,你这幅打扮是过于招摇了吧?你怎么还是这样一副打扮?”松尾看着若菜有些惊讶的表情笑道。
“我这个太阳帽有问题吗?今天的太阳这么大,带个帽子遮阳也不奇怪吧。”若菜压了压帽檐。
“如果你觉得配上墨镜和你这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依然很自然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松尾打量着若菜的打扮道,“不过话说回来……太太,你曾和我说过后会无期,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你怎么会跑到樱花祭来玩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再也不会去见加奈一面了?”
松尾自然是在打趣若菜,他也是一个男孩的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父母对子女那种斩不去的羁绊。
“我确实没和她见面,我一直就没和她见过面。这和我说的话相违背吗?”若菜本想喊松尾的名字,结果才发现至今仍不知道他的名字,“你才是,一个居酒屋的店长,来这里做什么?”
“不不不。首先,我的酒吧和居酒屋是有着很大的概念上的差别,最好不要混为一谈。”松尾摆了摆手,“其次,樱花祭有那么多商家参与其中,就不允许我和我的酒吧来分一杯羹?”
“那也得看场合吧?你,酒吧老板,来高中摆摊子,他们还任由你去干了?”若菜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你还报着这种想法,那对于商人来说,你的路可就走窄了。”松尾笑了笑,每当和别人谈起和他的店铺有关的东西,他总是特别精神,“现在的樱花祭在这一片早就名声在外,而不只是一个高中无聊的自我庆祝活动而已。它要成为一种传统,也会带来机遇。就举一个离我们很近的例子吧,声名远扬的京都祗园祭。足足持续一个月的祭典,酒店都要提前两三个月才能预约到,在那之前租到一间店面,怎么想都会很赚吧?类比到樱花祭也一样,毕竟你看看周围。”
松尾向四下望了望。那些不是学生的成人没有学校布置的位置,都站在附近凑着热闹。他们这些人才是松尾的潜在顾客。
“嘁,也不怕有学生装作成年人。”
若菜的一句话让松尾不禁笑了笑。高中生毕竟也不小了,基本可以对自己的行为有清楚的认识。他们要是想喝酒,学校哪里可能拦得住。对于校董来说,还是租借费更实在一些。
“那太太,我们既然这么有缘碰到了。不如随我去鄙店里坐一坐,毕竟在大太阳下站着没有意思吧?”松尾倒是没向若菜解释什么,只是发出了一个邀请,“如果你不嫌弃我那匆匆摆好的破铺子的话。”
“我不喝酒。”若菜一挑眉毛。她的时间倒是很充裕,在心满意足地看到自己女儿的表演后,她已经不虚此行了。如果不是被松尾喊住了,若菜可能已经在前往菜市场的路上了。
“不能喝酒?没有关系。”松尾回道,“在樱花祭做生意,我自然不会紧守着死板的menu。真正想痛痛快快以酒解忧的家伙是不会一大早上出现在樱花祭的。店里的饮品都是不醉人的鸡尾酒。在我看来称为酒都有点儿戏。哦,还有各种果汁供应。”
“不是不能喝……戒掉了罢了。”若菜似乎是又勾起了什么往日的回忆,苦笑着摇摇头,“好吧,店长你带路。反正我也只是个闲人而已。”
“乐意至极。不过我说啊,太太。我们好歹也碰过两面了,你就打算一直叫我店长吗?”松尾敬城轻笑一声,“我的名字叫松尾敬城,你喊我松尾就可以了。只有小一辈的人才常常喊我店长,听你现在这么称呼我,总觉得有点别扭。”
“好,松尾君。不过你不也是一直喊我太太?这还真是失礼,明明我现在是未婚状态。”若菜回以一声轻笑。
“啊,抱歉。一想到你是一位孩子的母亲了,我就下意识这么喊了。”松尾在前方稍拥挤的道路上为若菜开着路,“说起这个……怎么样,你觉得你的女儿。你刚刚一直有在看她表演吧?”
“嗯,对。这孩子出落得愈发像我了,而且在这么多观众的压力下还能这么从容,真是太棒了!如果有资格的话,我真想为她骄傲。”若菜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欣慰。
“所以你这次还是不打算见她一面?”听了若菜的最后一句话,松尾叹了一声。
若菜回首望了一眼舞台处紧拉上的大幕,苦涩地回道:“没有意义的。既会让她愤怒,又会使我痛苦。”
“我有个朋友,和父母断绝关系,从札幌逃到了奈良,如今已经十余载。虽然他从没和父母打过一次电话,不过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故乡的雪,而他描述的故乡之雪中,又总是隐约着她父母的身影。”松尾瞥了一眼若菜,接着道,“而你嘴上说着自己不配再见她的一面,可在你的眼里分明就跳跃着强烈的冲动。亲情不是容易割舍的东西,别让自己抱憾终身。”
“……谢谢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若菜带着墨镜,看向了远空的艳阳,“我会想办法,尽力弥补那些和加奈一同失去的回忆的。”
失去了便是失去了,即便失而复得,在失者的心目中,也已经不会是它本来的模样。
松尾在心里默默感叹着,望了一眼凝视着远方的若菜,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