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炸毁的下水管道将污泞的积水排到坑坑洼洼的路面,被炸断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倒,军姬的护腕微微发抖,冒出电花,电弧炮在令人恐惧的威力之下的,是足以让使用者绝望的后座力。
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可能扭伤了,但还是机械地端稳了巨炮,默默地将它调成了最小威力。
皇家科学院所赶制出来的武器,虽然独一无二,但却并不完善,被用在争斗之中的科技终究只会是仓促的,需要后世不断地完善与弥补。
没有人会不愿意这么做,他们都需要活下去。
在泥泞的路上,在开遍野花的乡间,在金黄的田野,在洁净的天空下...
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而换来这些的代价,总会是牺牲。
人类被战争所推动的文明,那些墓碑上的名字和数字,全部都是必不可少的牺牲品。
无止境地攻击会带来毁灭,但是毫无防备却会死地更早。
人类的矛盾,再次便可见一斑。
大时代下没有英雄,全部只不过是筹码。
“报告长官,已经没有活下来的了。”军姬立在原地,百夫长站在旁边报告着,她眼神暗淡,不知为何。
这几天她一直心不在焉,琐碎的记忆时不时还会闪现在脑海里。
“你要靠自己活下去...成为一个真正的生命!”
这一句话是偶然响起,却让她耿耿于怀,那个眼神迫切的银发女人,到底是谁,生命...到底时什么意思。
她的见识告诉她,生命是生物存活的统称,与之相连的,还有心。
“什么是心?”皖丹没有给她答复,任何人也无法阐述出一句像样的答案,这让她有些迷茫,同时也很焦虑。
“要赶快忘掉...以上。”正在她低头思考时,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士兵举枪,对准风铃,而她好像挡住了什么,她慢慢靠近,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在碎岩地缝隙中,躺着一个女人,她的腹部不知为何十分肿胀,地上死掉了一个男人,他身上没有机械化盔甲应该是普通魔族,但是却手持一把小刀,不知道究竟是用来做什么,但已经可以判定为威胁,批准杀死。
他的身体碎成了好几块,应该是死于刚刚连环的爆炸,手伸向那个缝隙...意义不明。
“让开,需要清除一切敌人。”
“你们...难道想要杀掉一个孕妇吗?”风铃死死的挡住了入口,士兵也不好开枪,因为这属于伤害友军。
“走吧。”她吩咐士兵离开,独自站在了风铃对面。
“没事的...我不会伤害她。”她轻轻地在风铃耳边说道,但是她没有让开,刚刚军姬黑白不分地清除了所有对面的生命已经让她有些忌惮了,风铃虽然讨厌魔物,虽然理解刚刚军姬的立场,但是骑士的精神却不允许她让开,不管在什么地方,新生命都是没有错误的,即使是敌人也一样。
“...”军姬丢掉了手里的电弧巨炮,卸下了锋利的爪护腕,顺便拔掉了枪袋中的火枪。
“好了吗?”她对呼吸急促的风铃说道。
“不要...伤害她们...这是你自己说的。”风铃犹豫着让开了,军姬独身钻进了缝隙,来到了孕妇身边,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什么是生命。
“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她抬手替孕妇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将一只手放在她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轻微的跳动。
生命的跳动,新生的律动...
与洞外的硝烟和血腥显得格格不入。
“血...”她的视线突然落到了地面上流淌的一滩暗红色液体。
“军医...”她钻出缝隙,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拉来了划水的军医。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突然救助一个与我们无关的魔物...这种时候可不能显露慈悲...再说,显露慈悲也已经太晚了。”军医很不情愿地拿着一些药品和军姬进了狭窄的洞穴。
“我不需要慈悲...但是我想要在她身上找到一个答案...为此她还不能死掉,就当这是我的任性吧。”她需要立刻粉碎掉迷茫...即便对任务有多么厌倦,但她却必须尽职尽责地完成。
“先说一下,因为刚刚的振动,导致现在的状况很不安全,并且我对于魔族的生理了解也仅仅只限于死体解剖,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医生发着牢骚。
“不要说话了,专心一点。”军姬命令道,她握住了孕妇的手,用略微熟练的魔族语在孕妇耳边反复说道。
“一切都会没事的,请活下来。”
在惨叫和呻吟中,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孕妇紧紧地攥住了。
军姬现在还无法理解,在那个时候,她几乎成为了孕妇唯一的希望,在混乱中,这个无法思考的母亲,死死的抓住了沾染她丈夫鲜血的手,因为她有一个执念,要和孩子一起活下去的执念。
看着他或她长大,然后在枫叶下注视着他或她与心爱之人并肩离去...
这样的感觉和期待,军姬也许永远也不会理解。
但现在,她的确也抱着一种紧张的心态,去盼望着她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一脸得意地站了起来,给魔族接生,这也够他吹一阵子的了,如果他可以活下去的话。
“这就是...生命?”军姬将这个瘦弱的婴儿捧在怀中,她看着这个甚至于有一点丑陋的存在。
生命之初,都是如此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我要成为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吗?”她靠在墙壁上,沾血的双手颤抖着。
“谢谢你...”那个母亲抱着孩子,眼中没有嫌弃,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慈爱。
面前母子相拥的场景,军姬有些看呆了,这是在冰冷的武器之间所无法看到的温情。
她平静了下来,虽然没有办法微笑,却已经有几分释然,答案也许已经不那么重要,她要成为的生命,也许就是这样的丑陋,作为烈日之下一会为了生存而撕咬的存在,但是...
只是但是。
在其间所迸发的温存,传承,交融,依偎,羁绊...也许也可以算作其中为数不多的闪光点...
“这样吗?生命...是会在废墟之间挣扎着爬起来...不断前进...自由的能量啊...”她望着在面前开放的废墟之花,缓缓爬出了缝隙洞口。
“长官...敌人又出现了...这一次,有一些不一样。”军姬惊愕地看到了手持巨镰的恶魔,燃烧的烈焰从皮肤的裂缝中喷发而出,热浪席卷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