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某府邸
“娘亲你看，天上彩霞一片。”小女孩指着窗外万里晴空。
“当然看见了宁儿…”
“好美啊，今天天气真不错…是个出门游玩的好日子。”
“是啊，宁儿你可不能睡着啦！”
“可是……”
“娘亲不准你睡着了…不要睡着了知道吗？”母亲声音哽塞出来，轻轻抚着女孩的面庞。
“可是娘亲，我好疼啊…”
“不疼不疼了…”
“……”师傅紧锁着眉头，白胡子颤抖着，于明皓在一旁见着师傅后颈都湿透了，背心都是冷汗。
他和师傅正准备去馆子里捣药时，突然被人莫名其妙地抓到这奢华的亭苑里看病，是一个濒死的小女孩，一见就是家里掌上明珠，她母亲心神都快死透了，紧紧抓着他师傅说一定要救她女儿。
半寸剑刃分入身体。
但师傅还不想放弃，一点一点试着将剑刃从对侧固定住，好在师傅巧手拔出剑刃了…不过剑刃造成的巨大创口无法修补，发炎作脓也会让小女孩难逃一死，所以拔出剑刃来了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于明皓看着师傅费劲的样子，怎么拔剑也没用，他救不了，也不敢去救，缝皮紧肉要是也救不活，人就死透了。师傅也不懂这些，他第一次见到伤势这么重的病人，还这么年幼，就更加束手无策了？
“明皓…你帮我看着这小女孩，我同夫人说几句话。”师傅停下了手，缓缓说到。
“嗯。”于明皓有点奇怪。
“宁儿乖，娘亲马上就回来啦。”
“嗯…”小女孩颇为懂事。
师傅把他留在这儿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他一个白面小子，除了打下手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于明皓扫了屋内一眼，满屋都是奢华的锦绣罗缎，墙上挂了他不知名的名画书法，女子梳妆台上铜镜与玉饰都闪闪发光…师傅和府夫人出门后，于明皓才发现屋子里除小女孩外无一人服侍，他仔细想想也对…方才进门见到服侍的侍女们在门外噤声不动，唯恐发出一点声响，家府中小姐身着重伤将死，他们躲避还来不及，谁还敢多言多动。
他恍然发觉床褥上的小女孩抱着被子偷偷盯着他，目不转睛地。像是怕生的猫儿蜷缩在角落里。
“嘿？…”于明皓放下医箱跟她搭话，他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和这个小女孩说说话，或许是怜悯之心在作怪。
“咿！…”她咿呀一声把头藏进被子里，是害羞还是害怕？
“不要乱动了，你有伤……”不过于明皓有点吃惊，她伤成这样还能动？按常理说这么重的伤势，不是昏迷就是垂死的样貌了。
“嗯……”她喏喏地应到。
“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敢应声吗？于明皓看见床头绣枕上有歪歪扭扭的三个字，该是她自己绣出的名字——肖宁珥。
“嗯…珥是日月光环吗？”古文于明皓也略懂一点，好歹能认字书写。
“…嗯…”她应了一声，露出小脑袋上下打探着自己。
“好名字呢…日月光环。是府主大人取的吗？”于明皓提起还未曾见过的家主，他努力声音变得平和一些，虽然心中已有厌恶之感。
“不是…我的名字是娘亲取的…”她摇摇头。
“…这样…”于明皓一愣住，她是小女儿吗？所以…
于明皓笑着说到：“那娘亲对宁珥很用心了，一定特别喜欢宁珥你。”
“…啊…是吧。”她小脸蛋红了一块。
“因为宁珥可爱所以很喜欢呢。”
“…不…不知道哦。”
于明皓蹲下身子笑着说:“宁珥有去书院见过教书先生吗？还会绣字？”
“去过…但宁珥身体不好，现在是娘亲教的。”
“那她只教宁珥一个人呢…其他兄弟姐妹都去书院了。”
“是啊…”
“她会不会像先生一样抽手心呢？”
“不会，宁珥很听话的！”
“…宁珥很厉害呢！”于明皓笑着说，站起身来。于明皓觉得每个小孩子都会这么可爱，小孩子是没有任何过错的。
“是吗？但是我好疼…”她又捂着被子，嘴唇都变苍白干燥。
“只要听你娘亲的话，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嗯。”她清澈的眼眸闪出笑意。
“啊！…那…！”在门外传来一阵府夫人的惊呼，于明皓在屋内都听清楚了，师傅说了什么话？
不就是伤口无法愈合吗？这小女孩至少还能挺过今年婵娟之日，在此之前治好创伤便是了，加上药辅对感染应该不是什么难处。
她突然说起：“我…我老是喜欢胡思乱想，万一…万一…大哥哥，你是不是也知道？”
“…怎么了？”于明皓轻轻蹲下身子。
她伸出皓白的手腕：“哥哥你看。”
手腕上缠绕着一条青筋，一直延伸到颈部才消失，像一条剧毒的青蛇蜿蜒围绕，事实上也是这样。
是…致死之毒，几乎是无药可救。
于明皓总算明白了，师傅在拔出剑刃那一刻起就放弃了，因为救不了。
……不过不过。这都不重要，管他是致死之毒还是什么，三大医派的前辈都有法可解，医术传承起源的三派。
而肖家…是杀医屠城的恶姓家族！他们无恶不作，为了夺权争利不择手段，对三大医派的人赶尽杀绝，夺书窃法…肖家的医者般是沽名钓誉之辈。于明皓想到这儿也差不多懂师傅的意思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师傅难得这么铁了心不治。
“就算白胡子爷爷不说清楚…我也明白。只是因为娘亲舍不得我死…一直在努力让我活下去。”这小丫头仍旧笑盈盈地说。
“是你说这样的…但你不怕吗？”于明皓沉默了一会然后问。
“不怕不怕…有娘亲在我就不怕了。”
“……”是吗？有娘就不怕了。
“…我一直都在想不能让娘亲不哭…”
“其他……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会死。”于明皓淡淡地说，他很多时候都是一针见血地说话。
“我知道。”她乖乖地低着头，眼神淡去光彩。
“…师傅和我都救不了你。”于明皓把本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他知道这小丫头在逃避什么。
…
“哥哥你说，要是我死了…娘亲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你不要死，她才会一直喜欢你的。”于明皓说起话总是半分似水，半分见血。
“…但是……没有办法啊…我也不想死，我也想活下去。”她眼眶里泪水止不住往下掉，像断线的琉璃串珠。
她说着就昏睡了过去，大概气力耗尽了…
素未谋面的小女孩对着自己说出实话，她带着哭腔说她不想死，想活下去……平日里于明皓不加思索地救下，但今日，他想的很透彻——这个世界上多少不想死，多少人不想活下去呢？只是没有一点办法而已，君要臣死、妻要妾死、主要奴死…只是不得不死。
“会有人救你的。”于明皓想起那些丑恶的嘴脸，但现在的确是师傅和他不能救的地步，会害了师傅还有同行避难的师兄弟。…要是这么治，不是死人都要治死了。况且这个办法似乎无用…那么……
正当于明皓百加思索时…
“砰！……”门被哐当打开，不见府夫人的人影，只见白胡子师傅慌慌忙忙走进来。
“师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