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天一直下雨。
这几天猫一直赖在我家里,我在书桌下用纸箱给她搭了个小屋,可它却天天睡在我的床上,饿了就叫两声问我要点吃的,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窝在被子上睡觉。它不吃猫粮,总是窥伺着我冰箱里的鱼片。
和猫共度的几天里,我有时写几行诗读给它听,有时弹上几页巴赫或拉赫玛尼诺夫,猫从来都是一副兴趣寡然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就在地板上继续趴着睡觉。只有在我躺在床上想做梦的时候,它才会过来挠我两下,在我怀里和我一起入眠。
只不过因为下雨,我没能与樱见面。又是因为下雨,春天的最后一场樱花也被冲走了。
天气放晴的那天,猫消失了,就像它来时一样突然,悄无声息地走了。
推开门,街上满是下完雨后清新的景象,树上的樱花已经消失不见了,冒出了绿色的叶子,像小孩一样蜷缩着,有的微微伸展,上面留着还没来得及蒸发的晶莹剔透的雨水。被雨水打落的樱花堆积在道路两旁,大多数还是埋在樱花树的根部,成为他们下一年的养料。
房东太太拿着扫把打扫着院子里的残樱,见到我下来,笑着对我打了个招呼。
“怎么看着你瘦了,在家有好好吃饭吗。”
“啊,这几天下雨确实没什么心绪。”
我锁上门走下来,阳光照射着还未消散的积水,闪闪发亮。
“没心绪的话,去公园走走吧。雨后的公园里的气味挺好闻的,全是那种树木的清香,而且叶子也更加翠绿,真说得上是一片生机呢。”
我答应了她,按照着指给我的方向走去。途中路过了那棵樱花树,它也没能继续持有那种粉红的姿态,变得一片翠色,雨水顺着它深深的纹路流下来。
没过多久就到了公园,里面只有很少的几个人。我在里面随意地逛着,确实如房东所说,道路上满是雨后清新树木的气息。那条曾种满樱树的古道,满树的繁樱现在只剩下了翠绿的叶子,零零星星只有几朵花点缀在上面。路面已经被人打扫了,露出青石的颜色。
路旁的长凳上坐着个人,穿着素净的白色和服,身体挺得笔直,垂直首,捧着本书静静读着。阳光透过绿叶和枝条在她身上投射下星星点点的光,隐约晃动着。
“这是《九号梦》喔,大卫·米切尔的,有没有看过?”
她仰起头来,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她给我让出个地方,我靠着她坐下。
“感冒好了吗。”
“完全康复了。”
“那就好。”
我想她了,但当我看见她之后,我的心平静如水。
无法见到她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会做梦,梦见樱坐在屋顶上,静听月亮歌唱的声音。梦到我的小说再一次被退回,而樱的姐姐站在我身后,眼神冰冷。好多次我从梦中惊醒,只有月亮惨淡的光芒,熟悉的房间。
可是,这些事情在我见到樱之后,全部烟消云散。
我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和她说我有可能要离开这个地方,她认真地听着,认真的时候她会撅起嘴,像在书店时一样。我说完之后,她只是说了声嗯,然后我们两个就一起沉默了下去。
我告诉了她姐姐说的话,她说只要没有天赋的话,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但是,“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可能我是那种死了之后才会扬名的人吧。”
听了我的话之后,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笑完了之后,她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片掉落的樱瓣,在手里把玩着。
“我啊,曾经非常地羡慕自己的姐姐。”
“为什么。”
“因为我姐姐是天才啊,而我不是。我从来不像姐姐一样优秀,可以作曲,可以画画,又是天才的学习头脑,本该是高中毕业的年级就拿到了东大的学位。”
她扔下那片花瓣,花瓣随着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可是啊,最近好像有点放得下了呢,就是遇到了你之后。”
“我有做什么吗。”
“没有喔。”
“这么快就否定吗。”
她站起来,面对着我。
“遇到了你之后,我就在想......可能姐姐也无法看到这样的景色吧。”
我看着她,心里似乎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遇到她之前,我恐怕从未看过这么美丽的樱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