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今天早上坐上了前往御室的列车,列车飞速行驶着,我们对着面,一起吃在超市里买来的pocky。她今天穿着粉色的友禅染和服,头发盘起,很精神的样子。
穿过长长的隧道,周围的色彩突然改变,之前的满眼绿色突然消失,阳光和樱粉将车内照的明亮,列车在一片樱花中穿行,樱树的枝干在窗外被拖的模糊,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到御室了。樱趴在窗子上,惊喜地看着窗外纷落的樱花,她的眼睛被染成粉红,像是兔子。
车上也是有很多人是专程来看樱花的,听他们说,这几天晚上一直有庙会,热闹的很。因为我们事先没有任何准备,所以听到这样的消息,都很期待。
下了车,就被御室的樱花淹没了。和小镇那边不同,这里的晚樱有着为数众多的花瓣,像一个个挂在树上的锦球。春日的大风吹过,满树的枝与花都颤动了起来,紧接着冲出一片的樱瓣,像是一群鸟,随着风飞到很远的地方,或是撞上游人的脸颊,又在风停之时缓缓落下。我们走过古色古香的街道,这个古都依旧留有几百年的神韵,路边有租借和服的店,一对夫妇挽着手从里面出来。我们吃了路边的小吃,舀了水,水面上散落着许多花瓣,顺着竹子不断流下。
远处能隐约地看到尖塔的轮廓,但我们并没有向那边走,只是不断地寻找着樱花开的繁盛的地方。因为我们都不认路,渐渐就远离了游人,进入了一片樱林,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樱花。而枝花相连的樱树,笼罩着我们头顶,像雪一般落满她的头顶。
“如果一直站在这的话,会被掩埋起来吧。”
她笑着晃晃头,抖落下头上的樱瓣。
近处的树枝上挂着一串用樱花穿起来的项链,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我把它取下来,给她带上,她头顶落满繁华,像是花冠。这让她像一林中的公主,中洲世界的精灵。她笑着把项链摘下来放在原处,我们一起穿过这纷落的樱花。
在樱林的背后,是一条废弃的铁道,铁轨已经生了一层黄锈,樱瓣覆盖住它,只能隐约看到模糊的形状。那层层的樱瓣铺满了枕木,若是这时有列车通过,就会卷起粉色的风吧。我们在高高的站台上铺下垫子,坐在上面,把带来的零食拿出来全部吃掉,看着晃动着身形,连成一片的樱花。阳光从枝干的缝隙射入,投下朦胧的光影。
她到樱林深处走了一圈,回来时突然问我还记不记得《细雪》里面,幸子写的几句和歌。我告诉她,应该是“值此花香正浓时,且藏花瓣寄春思。”这句,她摇摇头,“那是贞之助写得啦,她写的是,暗将春色袖中藏。”她掠起袖子,用力一甩,从中飞出的数千樱瓣,在空中飞舞,落在我脸上。她看着我的样子,掩嘴笑了起来。
从下午三点开始,我们把整个御室逛了一遍,也去了颇负盛名的仁和寺,求了签,参拜了供奉在那里的福神。她是大吉,而我是小吉,于是她便趁机调侃我平日积善不多。我们看了京都舞,吃了当地的小吃,甚至还吃了一份冰淇淋,其实还不是那样的热天,只是樱突发奇想,说要提前体验一下夏天的感觉。虽然是她想要吃的,可最后大多让我吃了,所幸我的肠胃好的很。天色在我们漫无目的地闲逛中昏暗了下来,我们在一处定食所吃了饭,新鲜的鲷鱼十分好吃,我和樱都对此赞不绝口。
街上正进行着游行,我们隔着玻璃就能望到,她拉起我跑去看,街旁站满了观看游行的人,有节奏的鼓声敲击着,路边的繁樱在这种氛围下微颤。游动队伍中,有舞动着双槌,穿着兽皮的人在桥上随着鼓点做出些夸张的动作。队伍行进着,经过我们身前,扮演着七福神的人穿着华丽的彩衣,后面跟着小孩子们。樱拉着我,也一起跟在长长的游行队伍后面,“我一直觉得这种游行很神圣呢。”她兴致勃勃地一直走到游行终点。
游行结束了,烟火就放了起来。在不经意间,只听到尖锐的爆鸣声,接着天空被各色的烟火照亮,变幻着色彩,靛紫,赤红,亮蓝,橙黄,交织在一起。樱拉着我走到近处,我们看到拿着酒瓶子,靠在一边的烟火师。烟火在我们头顶绽开,空气中有硝石的味道,街上的樱花在这种氛围下仿佛脱离了尘世,淡粉色的花球像一盏盏花灯,在同一个时刻整齐地改变着它们的色彩。我看向樱仰起的脸,她的侧脸上映着各色的花火,嘴唇微微张开,略带欣喜地望着绽放的烟火。我们站在人群外面,一直看到表演结束,天空慢慢恢复寂静,不远处的庙会热热闹闹地开了起来。
但是我们并没有去庙会,玩了一天之后,我们都有点累了。只是坐在长椅上,远远地望着灯火琳琅的庙会,人们笑着走过我们身边,我们靠在一起,成了这繁华世界的旁观者。
“感觉成了霍尔顿呢。”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笑了,“可能我们都是不成熟的人吧。”
因为要赶回程的车,我们便径直去了车站。列车返回的途中,她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她的双目微闭,身体有节奏地起伏着。列车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翘起的鼻子,像一个俄国公主。窗外的列车扫过车窗,振下成片的樱瓣。半小时的车程,我只是出神地望着飞驰的旷野,看它远方闪亮的灯光,听樱均匀的呼吸声。
车到站了,我轻轻地把樱摇起,她迷茫地看着我。
“啊,怎么睡着了。”
“流口水了哦,你睡觉的时候。”
“胡说,我才没有那种习惯。”
尽管这样说,她还是下意识地抹了下嘴角。
我们沿着街道往回走,天空散发出青蓝的光芒,没有一丝云,我们在那棵樱花树下分别。
“好像没有带什么特产,也并没有拍照纪念欸。”
“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她笑了,我们挥手作别。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猫出现在了墙头,跃到我脚边。
在家门口,我习惯性地看了眼信箱。
突然一阵失重的眩晕感袭来,脚底的那只猫仰视着我。
厚厚的快件躺在我的信箱里,里面无疑原封不动地盛着我的小说。
那只猫钻进了近处的灌木丛,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