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关门前,最后一次回望这个房间。自己的东西已经全部交给搬家公司,那架破旧的钢琴映着空荡荡的房间,几分钟前,我用它弹了《唐璜》的几个乐章和它告别,现在,只剩下周围的尘土静静地漂浮了。
我把钥匙还给房东,我告诉她,如果有猫趴在我的门前,轻代我给它一些牛奶,她点点头答应了我。
我背着一个不是很大的书包,里面只装了她留给我的《莎乐美》、没看完的《细雪》和一些杂物。最后一次走过熟悉的街道,现在已经是一片翠绿,所以也是有些陌生。我路过那棵陪伴着我们许多个月夜的樱树,它长的十分精神,映着阳光,闪闪发亮。旁边有人推着婴儿车,在院子里晒太阳。
远方山峦的轮廓十分清晰,只是色彩和周遭混在了一起,变成一种阴暗的青色。
我走过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个地方,背着背包,向车站的方向走去。途中路过那家绿萝拥簇的咖啡馆,我看到宫田在前台背对着我,和店员说着些什么,我没有和她告别,只是快步离开。
在车站等了十几分钟,火车即将到站,大厅播报的女声提醒我要尽快上车。我排着队,挤在人潮中一寸一寸地接近检票员,她在薄薄的车票上打上孔,放我通过。
我和千千万万的旅者一起,站在火车的站台上,等待着火车到达。从这里,等远远地看到候车室的样子。我举目望去,火车从我面前通过,卷起一阵凉风。
在这短暂的一瞬,我看到她了。她穿着高高的木屐,配一身缀有樱瓣的白色浴衣,背着手,在候车室里茫然地寻找着什么。
她的头发盘起,露出无瑕的脖颈。
我伫立在站台上,只是望着她的身影。乘客从我身旁走过,火车开始鸣笛。我在列车员的催促下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出于自私,没有告诉你正确的时间,我怕看到你会再哭出来,而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哭。樱,我看见你了。只是因为意外,你没有先看见我。这无所谓,无论怎样,我都已经要离开了。
列车的车门关闭了,我旁边的那个胖男人戴上耳机,车上还有没找到座位的乘客,走过车厢,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窗外的站台飞驰着后退。
我闭上眼,回忆起她在挤满人群的候车室,站在落地玻璃后,寻找我的样子。
我记得我们走在一起,共用一把伞的时候,你的笑容模糊在雨里,说着樱花的故事。
我记得你双手托起那只猫,它无助地伸着四条腿,而你笑得很开心。
我记得你在我的房间,听着我爱听的音乐,做家庭作业的样子。我记得你聚精会神的脸,那一缕头发垂下,几乎要触碰到笔记本。
我记得我们在御室,遇到的街头表演者,那时你笑着往他帽子里扔下口袋里所有的钱,他惊奇地看着你。
我记得我们一起在公园里喂鸽子,那些鸽子一但你起身,就化作一片云飞走。
我记得在游戏中心,你败给我后不爽的样子。
我记得在看电影时,你的眼泪落下,悄悄地用手拭去。
我记得我们站在樱花树下,感受着铺面而来的花香。
我记得你给我讲述远古的巫术。
我记得我们在一所定食馆里,一起看墙上挂着的电视,那部电影演了两个小时,我们看到饭店打烊。
我记得我给你讲述我的家庭,我以前的生活。
我记得你说过想要再活十年。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在你怀里哭了。
我记得你唱那首流传了很久的古老歌谣 也记得你拉小提琴时投入的样子。
我记得我给你讲一个关于冒险家和英雄的故事。
我记得......
周围某人的电话响了,是首我不知道的歌曲。那人睡眼朦胧,电话从手中跌落,滑到我脚边。上面的屏幕亮着,来电显示上写着某人的名字,我把手机递给他,他谢过我,接起电话。
我做回椅子,旁边的胖男子打起了游戏,列车已经出站,在一片袤原中行驶着。
再见了,樱。
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