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面前在雨中显得有些荒败的房子,院子门边的门牌上清晰地刻着“织雪”两个字。院子门上上着锁,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是出门了吗。
春日的雨,滴滴答答地打在我的额头上,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落在地上。院子里面的藤蔓显现出清晰的翠绿,小小的叶子在雨中轻轻摇晃。
不知道我的信有没有收到。
我带着一丝希望走向邮箱,俯下身用一只眼睛看向里面,里面躺着两封信,一封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另一封被扔在了它的下面,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我给她写的信。
棕红色的封泥,在昏暗的邮箱中显得脏兮兮的。
两封都是。
一瞬间,一股沉重的失落感从深远的湛蓝天空坠落。
这苍穹,深邃地像是马上就要被他吸进去。
我蹲在她家门口的石板阶梯上,伸出的屋檐刚好可以暂时避避风雨。我点起了一只烟,万宝路,烟雾烧灼着我的喉咙。
潮湿的气息和这样的灼烧感,让我的眩晕稍微缓解了一下。
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十年时间,匆匆流逝,无论是人还是自己的心境,都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幼稚的自己。又怎么能奢望别人停留在原地呢,自己还真是有够丢人的。
一根万宝路很快被我抽完了,正当我打算换第二根的时候,有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
“咲木先生,是您吗?上次见到您,好像还是十年前的事情呢。”
我抬起头来,有些不太敢认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俯身看着我的女性,手上提着两样蔬菜,应该是芹菜和菜花,撑着黑色的伞,穿着一身正装,短发,带着无框眼镜。
“认不出我来了吗,我是宫田润。几年前,您还来我们学校.......”
“啊,我当然记得,现在还有在拉小提琴吗。”
我站起来,面对着她。
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在咖啡店拉小提琴的少女,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少女的青涩一扫而空,现在则是有种成熟女性的风范。
“早就放弃那个了,很久以前,就已经放下琴弓了,社团的大家毕业之后也各奔东西,基本没联系过了。”
她对着我笑了起来。
“过了这么久,您的感觉还是没怎么变呢,是因为回到了这,感觉回到了十年前的时候一样吗。”
“是想说十年来我还没有变成熟吗。”
“那倒不是,看到您,总能想起些以前的事情。”
“都是老朋友了,说话就没必要这么客气了吧。”
我拿出打火机想要再点上一只,但烟到嘴边又放下了,她用一种理解的姿态笑了笑。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不知不觉。”
“想上瘾很容易,戒掉就很难了。”
“这我也知道。”
我把打火机和烟盒装到口袋里,摊手表明自己不会再抽了。
“这么说,你是来办工作上的事吗。”
“趁着休假,随便逛逛,放松一下心情,你也知道,樱花要开了。”
我看着路边种的樱花,树枝上一簇一簇的花骨朵排成一列,虽然还没有绽放的迹象,但是下了这场春雨,说要开也只是一晚上的事情罢了。
“但也不全是看樱花......”
“毕竟你坐在织雪樱家的门口呢,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我望着锁着的门,摇了摇头。
门上有雨的痕迹。
“如你所见,她好像不在家呢。”
“嗯......说实话我也已经很久没见她了,不只是她,还有她姐姐。毕业之后她好像去哪上大学去了,从那之后就几乎没怎么见过了,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见到我失落的样子,她举起了手中的菜。
“怎么样,还没吃饭吧,要不先来我家吃顿饭?”
“我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找好呢。”
“如果没有地方住的话,来住我家也可以哦,家里就我一个人住,有几个房间是空着的。”
“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想,要是我上次租房子的那个地方还有的话,我还是继续去租那里吧。”
“啊呀......”
她露出为难的神色。
“那个婆婆,没能熬过上个冬天呢。”
我的舌根上忽的浮现出山茶花的香气。
“房子倒还有,只是被她儿子转让给了一对夫妇,现在也不对外出租了。”
这样......
十年前活生生的人,在现在也已经化为了泥土。
樱树略带粉色的枝条在雨中摇曳着,挥扫着天空的层云,雨点滴滴答答地敲打在花园的塑料顶棚上,滴滴答答。
我也接受了她的好意,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没有带伞,另一方面,我也不知道在哪可以住到舒服点的房子,就先暂时在她家修整一下。
走过记忆中的道路,十年前,我曾反反复复走过这条道路,从我租房的地方,到樱的家。那时候,还有一只随心所欲的猫来我这里讨吃的,我照顾着自己,也照顾着那只猫。一般来说,猫只有十五年的寿命,若是还在这世上的话,想必现在的它应该也已经是迟暮之年,会不会也养育了新的生命呢。
一边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之前租房的地方。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在门口晾晒山茶花了,房子整体的结构倒是没变,只是多了几分沧桑,在细雨中,它的轮廓若隐若现。
这家现在的女主人在阳台看雨,是位年轻的女士,穿着灰色的工作服,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对我点头问好,便回到了屋子里。
春天的风,敲打着屋檐的晴天娃娃,像是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