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了老师的办公室,樱的班主任之前我并没有见过,印象上来说,他带着眼镜,头发花白,很是健谈。这倒也省去了交流的麻烦,他很爽快地告诉了我樱报考的大学,在北海道。
北海道在最北边,那里雪下的很早,樱花开的很晚。
老师还找出了樱的志愿表,上面写着她跟我说的不切实际的梦想,排第一位的就是,要成为举世闻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但是我至今没有在电视上听到过类似“小提琴演奏家织雪樱开演奏会”这样的消息,所以应该是还没有达成。
“织雪这孩子,虽然是个好孩子,但总觉得受了点她姐姐的影响,在某些方面有些不太自信。”
老师叹着气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姐姐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从小织雪就各方面比不上她姐姐,会有自卑也是当然的吧,但是她真的已经是非常优秀的孩子了,希望她在大学能认识到这一点,不是每个人都是天才,但是每个人都能变得优秀,像她一样。”
老师语重心长地说道。
“但是我之前和她谈过几次,都感觉没什么效果,说是和她姐姐一样的地方,就是都我行我素的。”
我和老师同时笑出了声。
宫田接了个电话,说是公司出了问题,让她马上过去,我也就和她一起和老师道别,离开了办公室。天色还不晚,她急急忙忙地要去公司,我就提出要自己在学校转一转。
操场上空无一人,连平常经常有学生拧不紧的水龙头,都没有在滴水,我记得和樱在教学楼里偷偷弹钢琴被发现的那天,逃到了一个樱园。我就随着记忆的路线,走过秘密通道——这地方显然已经被修补过,但是又被学生打开了,估计校方也懒得管了,就这么摆在这里。
太阳渐渐下沉,把樱树的枝条照的发红,本来粉白色的樱花,也变得透红了起来。
突然,我的心脏抽搐了一下。
在那栽满樱花的路边长椅上做着一个女生,持笔在身前的画板上舞动着,头发被风吹起,把她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
我本以为是樱。
可樱绝不会有那样的表情。
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个无欲无求的绝对自我主义者,那不是樱,截然相反,樱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会因樱花落地而感到伤心,会因月光皎洁而感到欣喜,会在失落时唱着歌也哭泣。可这个人并不是,她只是描绘着自己眼前的事物,只是在画画罢了。
樱曾告诉过我,她姐姐是个完美的人。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有些哀伤,就像她所描述的樱。
真正的天才只存在于画家和音乐家中,一个描绘物质,一个描绘精神,画家和音乐家中不存在疯子。他们只是在构建自己的世界,倾尽一生,永不停息。
樱虽然小提琴拉的很不错,歌也唱得很美。但她毕竟不是音乐家而是演奏者,歌唱者,她只是进入别人的世界而不是创造自己的世界。可能,这就是樱的自卑所在吧。
如果是十年前的我,可能也会面对这样一个人而自卑吧,但是这十年,把我所有的幻想,所有的狂妄给磨平了,那时候的我,幼稚的会因为自己不是天才而生气,而现在,我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这蔚蓝星球上,一个渺小的生物罢了。
一个生活在三线城市的普通人。
但我好像明白了樱在说道她姐姐时为什么会露出悲伤的表情,在自己的身边又这样一个人,甚至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姐姐,任谁都会感到深深的挫败感吧。那种永远无法超越,甚至再怎么拼命也无法接近的深深的绝望。
风停了,她的头发沉下来,遮挡住她的面容。
晚霞如水波一般在天空散开。
“你在想什么?”
织雪樱的姐姐,拿起铅笔,打量我身体的比例。
“我可不是织雪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