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雨过后,浓厚的雾笼罩着城市。
潮湿的空气总是不利于思考,只能够回忆,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
今年,我二十九岁,她二十七岁。
十年年前,我十九岁。
今天的雾散了,才刚刚绽放不久的樱花就该盛开了。我记起当初我们约定的,等春天到来,一起等待第一朵樱花的绽放,虽然樱花已经先开了,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樱花凋零,看樱花落满我们的头顶。
我捧着雏菊花束,手上拿着那本《莎乐美》,走向那约定的屋顶。那棵樱树还是没有活过来的迹象,只有坚硬沉稳的树干依旧挺立在那里。
有只猫跟了过来,像是我之前的那只一样,只不过眼睛的颜色不同,它用小爪子抓了抓掉下的花瓣,又兴趣索然的跟了过来。
我和猫走过那条曾经铺满樱花的小路,樱还未落,潮湿的雾气笼罩着这里,花瓣也朦胧了。那个长凳上既没有樱,也没有樱的姐姐。只是有一层水汽覆盖,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再过几天,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粉红,夏天就快来了。
我们走过那条古旧的街道。在屋檐下既没有衣着白色和服的女孩子,也没有等待离开的人。今天只是有雾而已,没有雨让她涉水而来了。
月亮升起,风也乱了心绪,吹动着雾。
于是我们向海港走去,海港总是能够有那些等待离开的或者即将离开人的身影。雾像一位渴睡人,给整个城市降下静谧。如果我在雾中遇到了樱,我会怎么说呢。我要把这束雏菊放在她怀里,然后为她献上这本《莎乐美》。啊,是的。我要牵起她的手,没错,牵起她的手像梦中一样在海边漫步,听潮水涌起又落下的声音。然后在海风的呼啸中贴近她的耳廓,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
我爱她。
尽管今天有雾,不过没关系。海水会接受一切,就像天空从不挽留雨。
空中忽然传来了弗里兹·克莱斯勒《爱的忧伤》,那提琴声清清楚楚地穿过雾,穿过我的眼睛。就在那因雾迟迟未能靠岸的轮船上,大海失去了光芒,云缓缓落下。
那是樱,那是只有樱才能拉出的曲调。
我抱着花束走近轮船,在雾中我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影子。在梦中我无数次思念的她,美丽的她,我爱的她。她依旧身着和服,踩着高高的木屐立于船头,在海面上演奏着,仿佛从未停止。
在雾中,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也无法将声音传达给她,可她依旧那么美,那么美。
就像樱花在空中飞舞,就像我初次遇见她那般,凌然又美丽。
我猜她会笑着对我说,你来啦。
我猜她还是对樱花恋恋不舍,尽管那棵樱树已经干枯,但我想明年春天,到明年春天,又会开满繁樱。
我想我之前一定是爱着她的,现在也是,之后还是。
起风了,雾散了,夜深了,然后月亮悄然降临。
我把花和剧本抛向大海,转身离去。
今晚没有做梦,我抱着我的猫悄然入睡。
天明时分,我隐约听到汽轮的鸣笛声,船已经靠岸了。
我一觉睡到黄昏,这几年我从未睡的如此安详。
在夜幕降临之前,我去买了肥料和铲子,给那棵樱树松松土,施上肥料。
我又一次爬上熟悉的屋顶,看着今夜明亮的月光,想着过去的时光。
那只猫安静地在我怀里睡着了。
在月光最肆意的时候,我听到了纯真的歌声从背后响起,那是在许多个月夜陪伴我的,最美的歌。
风把一片樱瓣吹来,我想,樱花已经盛开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