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房间角落,指腹轻抚妖草嫩绿的叶片,一语不发,就这样蹲了大半天,似乎感觉不到双腿传来的麻痹感。
心空荡荡的,明明不该有任何感觉,却还是能体会到由内扩散出来的疼痛正像是啃食血肉的恶鬼,发狂着要撕裂跳动着的心脏。
忽而一阵寒风吹来,他拂去额间的发丝,继续发呆。
“主人,你还好吧?”全程陪着他的良脸上尽显担忧。
“不好。”
清净面无表情地掉着泪,脸上早已没有之前愤怒的表情,“囡囡,我的囡囡……”
我刚刚为什么要那样?我疯了吗?
他像是失去肉骨头的小狗,眼神空洞,整个人陷在懊悔之中无法自拔,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抽自己两巴掌。
他激动到在囡囡离开后就变成柳云叶的样子,用一张混世魔王的脸静静地哭了大半天。
为了这种事情哭似乎很幼稚,但那是他的囡囡——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这令良相当不解。
“既然这么怜惜少主,那为什么刚刚要那么做呢?先不管以前,但咱觉得现在的主人绝对不是会随便生气的人。”
“因为它爱她!它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囡囡可以做任何事,就是不能不认它,不喜它!”
良被清净吼得错愕三秒,接着才反应过来扶住忽然捂头倒下的清净。他把清净扶到床上去,接着便听对方说道:“今生今世,只能最爱它,让着它,就算是囡囡也……”
清净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原因是外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硬是让他将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接着在良的搀扶下起身去开门。
砰砰砰砰!
这声音无疑令人烦躁,颇有要拆门的架势,更是让清净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不耐。他和良互望一眼,心中有了数。
收拾好心情,清净挺直腰杆,换上笑容,打开家门。
“午安,请问有何贵干?”
来者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
“你是谁?老子听说这里住着一个和尚和小鬼,把他们叫出来,还有,将身上的财物都给咱们,否则别怪我——”
啊,不对。
清净的笑越发灿烂,却让一旁的良感到压力。那笑似是千斤重石,在一点点压向他的心。
“这位施主,稍安勿躁。”
原来是一坨没有传教价值的垃圾。
眼前的壮汉人高马大,表情狰狞扭曲,面容丑恶肮脏,下巴都是胡渣,手拿巨大的狼牙棒,活像个住在森林的原始人。他的身后,十几个身材不等,凶神恶煞的男子正邪笑着翻弄他们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田地,明显来者不善。
努力的成果被破坏,良急得开始摩拳擦掌,“主人,让咱来——”
“良,退后。杀人、伤人都是不好的事情。”清净伸手拦着他,脸上还带着笑,看起来相当好欺负,根本就是个任人压榨的软柿子。
这么恐怖的软柿子咱不敢压榨。
不知为何,良只感到恐惧。他感觉清净在生气!
“施主想劫财?”
“是有如何?快把钱拿出来!”
“好的,请稍等。”
见清净这么怂,男子心花怒放,但还没等他笑出声,便听见清净续道:“在那之前,贫僧有一事要说,劫财伤人是不对的,希望施主们放下屠刀。再者——”
清净敛起笑容。
“那块地是我女儿亲自种的,能请你们停手吗?”
虽然清净语气平静,但良非常确定他的主人把刚刚凶女儿对自己生的气,都转移到了眼前的目标上。
*
另一边。
囡囡正在快速赶回家,周围的景物瞬息变幻,手依旧疼痛,她却无暇顾及。
“镇长让我来通知你们,最近这附近出了土匪,有好几户住在城外的农民已经受害,让你们小心一些。”
少年的话让她的心打起警铃,只想回去守在阿爹身边。
“阿爹这么弱,又不肯伤人,要是在囡囡不在的时候遇到土匪怎么办?呜,囡囡不该离开阿爹的啊!”
然而,囡囡没想到自己回到家门前后,看到的会是一片狼藉的田地和倒了一地的男人们,以及正在严肃教训良的清净。
嗯?
*
“不是告诉过你不准伤人?你这么做是错误的!”
莫名其妙被从地上蹦起来的男人骂了一顿,良虽然感到奇怪,但在看到囡囡时还是瞬间进入状态,满脸愧疚地跪下身来忏悔。
“实在抱歉,可咱家不能看着主人被欺负。”
被欺负?
良对自己说的谎感到惭愧。
刚刚看着清净边笑着边揍人,同时还在骂着“这样会惹哭囡囡你不知道简直欠揍”,他只觉得心里百感交集。
喜,清净并不像外在看起来那么弱;悲,清净似乎跟以前一样总爱拿旁人出气。
主人分明是把他们当做自己在打骂,看来真的很懊悔啊……
他暗想。
只是他没想到,上一刻还气势凌人在揍土匪的清净,下一秒却忽然站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把锅甩给他。
唉,主人扔过来的锅,硬着头皮也得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