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作者:DedsecJohn 更新时间:2019/2/9 20:37:51 字数:4297

丽塔回到家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11:55,比预定的早了五分钟。

谢天谢地她没有再次食言——之前的失误尚可说是吃了文化差异的亏,若这一次再出差错,她就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了。

屋子里只有空调微微的嗡鸣声,小主人大概是在睡觉——那种状态下的人总是贪睡的。她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在厨房,然后放轻脚步走到客厅,一眼就看到金发的少女侧躺在沙发上,猫一样蜷着身子,拿之前自己给她穿上的那一堆衣服当被子盖着,就这样睡着了。

大概,是真的很累了吧?

丽塔把目光从小主人的睡相上挪开,然后便注意到一旁的桌子上多了什么东西:

一条深灰色的围巾。

做工谈不上多么精美,但是一针一线都扎扎实实,毫不马虎,能看出制作者在编织这条围巾时的那股认真劲儿。在围巾的右端还别出心裁地用红色和黑色的线绣上了一朵蔷薇——她喜欢蔷薇。围巾旁是用过的针线,是以前家里放着的,就在电视柜最下面一格的右半边,稍微靠里面一点儿的地方。

她记得有一次,自己正在织手套的时候,小主人看到了,就悄悄在她身边坐下,安安静静地观察她的动作,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

【莫非幽兰黛尔大人也对针线活感兴趣?】她手中不停,随口问道。

【是。】身边的人点一点头。【能教我吗?】

【乐意之至,我的主人。】

——那是个让人不由自主要打瞌睡的下午。

她轻轻握着少女的双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示范,少女全神贯注不敢怠慢分毫,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正在教她的那个人,其实一直偷偷地用余光端详着自己的脸。阳光穿过那扇大得有些过分的落地窗,漫过一尘不染的地面,最后慢悠悠地爬上沙发,爬上少女的脸颊,留下了一抹柔软的金色。

——那是个无比短暂而又无比漫长的下午。

短暂到让她来不及把每一个细节都烙进记忆里。

漫长到让她以为,那便是一生。

她轻轻摩挲那灰色的织物,不知是因为空调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有一股暖意从指尖流入。

她小心翼翼地将围巾折好,然后转身,弯腰,轻轻抱起熟睡中的少女。她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少女被抱起来时只是下意识地往她怀里拱了拱,便再无其他动静。

“恕在下僭越。”丽塔轻声说道,然后抱着少女走向卧室。

这时,她注意到怀中少女的领口微微敞开,从那往下看,隐约能看见一条白痕。崭新的白痕。

她的心忽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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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小时前,印度尼西亚·板底兰——

从天上到地下,到处都是水——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丽塔和幽兰黛尔赶到现场时第一眼看到的景象。

三小时前她们接到调令,印度尼西亚遭受海啸袭击,而就在受灾最严重的城市,有驻守在当地的女武神目击到疑似“拟似律者”的存在——真是祸不单行。原本情况还不至于如此严重,然而当地的防波堤“恰好”就在海啸来临后毁于一旦,于是无情的洪流长驱直入,整座城市就这样被淹没了。

更加糟糕的是,随着这场海啸进入城市的,并不仅仅是海水。苍白的怪物隐藏在水中,随着急流席卷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此时此刻,这里已经成了它们的狩猎场。

由于事发突然,再加上被迫在敌人的主场作战,驻守的女武神部队伤亡惨重——一般民众的情况则更加惨不忍睹。事已至此,连搜救工作都近乎痴人说梦。

板底兰已经站在了深渊的边缘,只差一步,一切都将不可挽回。

指挥部临时将这次任务的评级由“S”上调至“SS”,正在考虑是否应放弃板底兰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说实话,在这种【天灾】面前,仅凭【人】的力量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更何况这不仅仅只是一场海啸。但是对身处前线的战士而言,她们的使命,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丽塔和幽兰黛尔在城市中心降落后便兵分两路,分别前往支援各地的临时避难所——拟似律者的准确位置尚未判明,而那些挤满了难民的临时据点随时都有可能在崩坏兽的围攻下陷落,哪边的优先度更高显而易见。

四小时后二人在一个避难所门前汇合,幽兰黛尔怀里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手脚冰凉,呼吸微弱,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丽塔敏锐地注意到女孩的衣服在腰部位置开了个大口子,露出来的肌肤上,一道不自然的白色疤痕赫然醒目——发生过什么,不言自明。

【您已经去过几个“避难所”了呢?】她刻意让问题拐了个弯。

【十六个。】一如既往,简短的回答。

好。那么保守估计,她至少用过十七次【那个能力】了。丽塔暗自得出了结论,然后便不再多问,从幽兰黛尔怀里接过那名死里逃生的幸运儿——在这个地狱里,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运气——然后把她交给了避难所里的守军。在那里边的时候她特意留了个心眼儿,发现情况果然不出所料——轻伤者,不少;死者,也能看见几个;然而,重伤濒死者,数量为零。

回到避难所入口,她看见幽兰黛尔倚墙而立,双目微闭,右手握着的异形巨枪上微光流转仿若呼吸——她正抓紧这宝贵的几分钟来回复体力。

丽塔走近,幽兰黛尔便睁眼望了过来。

【拟似律者的位置确定了,】她打开投影地图,上面多出了一个血红的圆点。【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丽塔点点头。【可是,您呢?】

【无碍。】幽兰黛尔微微一笑,像是在告诉她“不必担心”——然而那一闪而逝的疲态没能彻底藏住。

但愿她是杞人忧天——她总是杞人忧天,这次应该也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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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奎拉站在气象大楼的天台上,俯瞰着这座城市。

板底兰已经奄奄一息——再过一小会儿,她可爱的小家伙们就会杀尽那些该死的蝼蚁,将这里化作一片了无生气的废墟。

这里是她的地盘。多亏了这场海啸和暴雨,那些碍事的家伙只能待在水中,束手束脚,徒劳无功地做出一点点可怜的抵抗。而她和她的仆从们则可以尽情地去狩猎,去杀戮——她想起不久之前,她用水刀斩断一个女人的腿时,那人脸上混杂着震惊、痛苦和恐惧的表情——那感觉真是无比甜美,她只不过稍微回忆一下,都兴奋得无法自持。

心底有根筋跳了跳,好像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听不清,但是——真烦人。她啧了一声。

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专注于“狩猎”就行了。至于那些有的没的,管它作甚?

那个恼人的声音消失了,躁动不安的一颗心平静下来,旋即便再度被一种猩红色的喜悦所充斥。她舔了舔嘴唇,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忽然,脊背一冷。她下意识地前扑,同时在背上凝出一层水盾——这救了她一命。某种锐器击中了她,巨大的冲击力令她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她翻身爬起,伸手往背后一摸,是血。然后便是尖锐的痛楚。

【哈,又来一个不怕死的?】阿奎拉怒极反笑,站起身来瞪着对面的人。一个女仆——真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女仆?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手上的东西——是镰刀吗?刚才她就是用这玩意儿砍伤了自己?

【运气不错。不过,不会有下一次了。】女仆冷笑,然后化作一抹残影——她冲过来了!

阿奎拉怒吼着挥出水刀,然而她的攻击统统落了空——女仆的身形飘忽不定如同一个影子——该死的,她要怎么才能打中一个影子?!

她连连后退,第二击如约而至,镰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刺得她耳朵生疼。要是结结实实的挨上这一下,恐怕自己会漂漂亮亮地变成两截吧?

下一瞬间,那致命的锋芒撞上了水的铠甲,镰刀没能将她拦腰斩断,而是把她击飞出去——正好飞出天台!

【哈哈!你以为你能杀得掉我?!】她在坠落的同时高声嘲笑,笑那女仆的愚蠢,愚蠢到竟然忽略了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气象大楼附近是一片**,既然我在平地上敌不过你,那么在水中呢?

水,既是她的利刃,也是她的盾牌。这区区几十米的高度,随便缓冲一下就行了。而一旦她回到水中,她将无人能敌!

阿奎拉把自己裹在一个水球里,满怀胜利的喜悦——这时她猛然想起最后一刻那女仆的眼神。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反而还带着一丝嘲讽。

见鬼!

她扭头,下方不远处就是水面,水面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抬起了手中的武器——一柄奇形怪状的,巨大的枪,看起来像是自己以前在绘本上见过的……啊对,是叫“骑枪”来着?

枪尖上黒焰一闪,令人窒息的杀气镬住了阿奎拉。她感觉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她漂浮在虚空中,只剩那柄怪物一样的枪,遥遥锁定了她的心脏——这就是“死”吗?她就要死了吗?

见鬼见鬼见鬼!!她怎么能就这样死掉?!

阿奎拉一咬舌尖,借着激痛强行从恐惧手中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紧接着便抬起左手,身下的水面随着她的意志高高涌起,然后坍塌一般拍向那个持枪的人,淹没了那个单薄的身影——那可不仅仅是简单的水墙,构成那面“墙”的每一道水流都足以把一个人一分为二!

没有【人】能挡住这一招,唯有退避三舍才能避免化作齑粉或是肉酱,而趁着这个空隙,她就能回到自己的主场!

她信心满满地笑了。

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上了,眼前的景色飞速变换,亲切的水面消失不见,停下来的时候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从没见过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冰也似的瞳子紧盯着她,盯得她直发毛。

怎么回事?我现在不是应该在水里了吗?阿奎拉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试着想要动动手脚,没成功。

脑袋后面传来坚硬的触感。是墙壁吗?为什么我会顶着墙壁?

她又试着低下头,这回成功了。只见一个巨大的异物插在自己身上,异物的前端大概已彻底没入身后的墙壁,只能看见它花瓣一样的后端以及类似握把的部分——上面的花纹还蛮好看的。

这便是拟似律者阿奎拉·维格尼斯短暂的一生中,最后的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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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丽塔早就知道,导致幽兰黛尔如今状况的原因究竟为何。只是她没有点破,对方便也默契地佯装不知。

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感冒确有其事,但只不过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之下的“结果”;恶劣的战斗环境、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也都不是主要原因;生命力的严重透支,才是一切的根源。

——第六神之键【黑渊白花】,其第零额定功率【圣枪的百岁兰】据说虽无法生死人,肉白骨,但只要还剩一口气,就算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都能靠这一招拉回来——这也是它的别称“创生之键”的由来。

只不过,这一招好用归好用,其副作用也不能小觑——【圣枪的百岁兰】发动时将会剧烈消耗使用者的生命力,历史上不乏因过度使用后衰竭而死的例子。曾有研究者形象地将黑渊白花比作一个放大器,它的治愈能力并非无中生有,而是在吸收了使用者输入的生命力之后,将其放大了无数倍再输出而已。

在昨天,八小时之内,幽兰黛尔发动了至少十八次【圣枪的百岁兰】——此前的最佳记录是二十四小时内发动二十次,记录创造者是塞西莉亚·沙尼亚特。最后她击杀拟似律者的那一击固然无比凌厉,然而丽塔很清楚,那只不过是无奈之举:面对拟似律者凶猛的反扑,她如果选择躲避的话就会错过最佳时机,于是只能正面突破。这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尽管丽塔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看上去毫发无损,但是装甲上大片大片的裂痕已经说明了一切。

拟似律者死了,可问题还没彻底解决。之后她们又回过头去当救火队员,直到天全黑了才登上返程的飞机。幽兰黛尔刚一坐下就靠着她昏了过去——她一下子想到了黑渊白花那不会立即发作,但是事后却能要人亲命的反噬——吓得她慌忙确认幽兰黛尔的生命体征,发现对方只不过是睡着了,这才放下了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

其实从那时起她就隐隐约约有些担忧,也做了一些准备。结果,到了今天,情况虽然不算最糟的那种,却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终究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全——作为一名女仆,这可是极大的失职。

这种事情,绝不能再有第二次。她暗暗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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