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裂隙悬浮在空中，仿佛是空间被活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巫师塔已倒塌，化为一处残破废墟。
圣光与那死亡的气息都已消散得无影无踪，甚至连荒原上原本残存的腐烂与血腥气息也荡然无存。
“能级：弱。规模：小。已触发自动修正。”空洞的颤音围绕那个裂隙，却丝毫找不到源头，“通过裂隙，方向：进入。编类：灵魂。记录信息：林天。”
裂隙缓缓地愈合，很快就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黎明时隔多年，再一次降临在这片死寂的荒野上。
远方王座上的男子被浓郁的神圣气息包裹着，却如同一具雕像一般端着，如同一个巨型光球一般，毫无生气。
他睁开了双眼，长叹了一口气，“我们真的有希望吗······程门。”
那个声音穿越千里，来到一个小酒馆中，一个银发男子的耳边。
他撕扯着手中的烤鸡，把鸡肉塞进嘴里，以及其难看的吃相咀嚼着。
听到了那个声音，他顿了顿。
“成果惨淡······但这一次毕竟并非经由我们的直接操作，于他们而言，成果丰硕。”
继续消灭着那只烤鸡，程门选择心灵传话来回复他。
“可我们似乎依旧重复这种实验······第54度了，可我对此前的一切······都毫无任何记忆······”
“毕竟我们都不是最初的那一批觉醒者了······我们的记忆也会随着每一度的轮回而被筛洗······诺哈亚斯，坚定自己，我们必须秉承这一信念：为了破除这个牢笼。”
王座上的诺哈亚斯再度闭上了双眼。
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陌生人从小酒馆门口徐徐而入，径直来到了那张堆满了铁盘的桌子前，凭空拿出了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所以，你在这个小酒馆里混日子？吃着这种垃圾食品？然后劝我坚定信念，你要脸吗？”诺哈亚斯鄙视地说道，顺手从路过侍者端着的木盘上拿了一杯红酒，但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一样，即使是那个侍者。
“为什么不好意思？”一只烤鸡很快就被程门消灭了，一个表情呆滞的侍者托着一个烤鸡盘再次来到他身旁，他娴熟地接过。
那个侍者摸了摸脑袋，似乎奇怪着自己为什么会跑到酒馆角落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便又立刻在顾客的吆喝下走开了。
“上辈子的我可最喜欢烤鸡了，在地球上我没吃够，当然要在这里补上。”程门笑着，撕下了一个鸡腿。
“扯吧，你每个轮回都来这里吃烤鸡，有意思？”诺哈亚斯撕下了另一个鸡腿，塞进了嘴里。
“毕竟味觉的记忆也被筛洗了，不是吗？”程门放下了啃了一半的鸡腿，面容逐渐严肃起来。
“那些做过的实验就像我现在吃下的烤鸡一样，这一度里我记得他们，但是到了下一度，我所记得仅仅只是我在这里吃过烤鸡，这份记忆了。”程门注视着诺哈亚斯，“难以规避的“它”，如果我们一直重复着那样的实验，到头来都不会有结果。”
“但我们又能够如何呢？”诺哈亚斯将红酒一饮而尽，“我在慢慢地被侵蚀，与它彻底变为一体，撑不了多久了······需要继任者，但······”
“条件苛刻······难以寻找。我也一样，老朋友。我们都是如此。”程门的话语中带着无奈，“谁会为了这种破事献上自己的一切呢？一己之私最终却让我们走上了如此的路途······那个古洛丹罗，羡慕他又敬佩他，抵御了那样的诱惑。我在想我当时为什么没能有那样的果断抵御所谓能够‘成神’的诱惑呢······”
“然后堕入一度一度的轮回？你这么想逃避吗？你不是刚刚还要求我坚持信念？作为时空的守望者，你也最清楚那样的结果。”诺哈亚斯质问着，语气平淡。
“谁都会累······更何况我们已经加班了几万年了，呵——他们能活到这个世界最终崩坏的那一刻，但我们终将倒在反抗的路途上，看着自己逐渐消亡，多么凄凉。”苍凉的声音诉说着他们的结局，有几丝调侃的意味，“但应该庆幸，它并不管我们想怎么说，或许压根就没有智能······所以，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它是个电脑，可以理解它坚定执行某个指令，那我们算什么？拥有自主意识的软件？它的创造者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了，不要再提这个，我已经听你重复够久了······纠结它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拥有的自由或许只是我们的思维了，毕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它的意志······”
“阳奉阴违······我现在特别喜欢这个品质，嗯······一门艺术啊······哈哈······”程门笑着，啃了一口鸡腿肉。
笑声传到那个神圣的王座旁，渐渐在诺哈亚斯身周消散，他一直紧闭着双眼，身躯依旧一动不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咳咳——”
漆黑一片。
这是哪?
伸出手去感知周围，触碰到似乎是岩石般嶙峋的表面，棱角突出，但又似乎很轻易地能被扳开。
“哗——”光芒从缺口处透了进来，扬起的尘土在光线中显得极为明显，随着涌入的新鲜空气一同被精灵少女吸入，让后者更为剧烈地咳嗽着。
她慢慢从缺口钻了出来望向天空，金黄色的，似乎是太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头好痛······我为什么会······
睁眼观察周围，发现自己是从一个小土包中爬出，而一具巨型的骨骼与土包结合在一起，还有一些焦黑的附着物依附在白骨上。
“呕——”少女捂着嘴，心脏急速地跳动着，恶心感伴随着痛苦的记忆一同涌了上来。
苍白的一切，苍白的床单······
泡在药水味的十几年······
28年的人生，结束得如此之快······
可悲啊，林天······
······
“我的女儿······原谅你的父皇，我······并不是一个优秀的皇帝，我对不起我的哥哥和我的子民······”
不，父亲，我不要去联姻！
林天？绮丽丝？我是谁？
混乱，无序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交织着，疼痛感仿佛要使头炸裂一般。
精灵少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啪！”柴木被燃烧发出的爆裂声。
温暖的火光透过她紧闭的双眼，唤醒了她。
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个火堆，上面架着一个黑乎乎的铁锅子，从里面飘来一种油腻的香味。周遭是一片的黑暗，而此时的自己正靠在一段枯木上，身上被披了一件脏兮兮的皮质大衣，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咔吧——咔吧”坎尔达嚼着坚果，凝视着火堆上不断发出诱人香气的铁锅。
那道巨大的光柱此时仍令他心惧。安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而那群该死的教廷骑士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带着他奴隶队的兄弟们，还有那些财物。
“去他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
不过一切还好，强行提起对那位旧圣骑士的关心而返回此地，居然还能找到那个小精灵。
对，一切都好，安萨既然已经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席琳······安萨······都是过去了。只要带着她回去，一切都可以重来。
他瞟向那个靠在枯木上的小精灵，发现她正有些警觉却也有些好奇地盯着自己。
不是仇恨的目光······奇了怪了······我可是亲手把她逮进笼子的······
“饿了吗？”他试探性地问着。
她疑虑着，她似乎被这个男人救下了，这个男人也很熟悉，但此时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的记忆仍旧是一团浆糊。
脑海中无比痛苦，但此刻她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你会说人类语，我记得。”坎尔达把一小袋坚果抛向她，她很迅速地接住了，“精灵果然是很灵敏呢。”
“谢谢······”她迅速扯开了袋子的扎口，将坚果塞入口中。
脑袋确实很难受，但让肚子的难受先消失也好。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坎尔达有些疑惑，抓住她的时候看她穿着也不像是精灵的平民，怎么吃东西毫无贵族的样子呢？那些贵族不都是饿死都要保持风范来着？也许精灵不是这样的？
“你认识我吗？”
她抬起头，望向那个男人，他的面相难以让人把他与善良二字联系起来，那双蓝眼睛闪烁着令人生厌的光芒，但她对他只是脑海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却无任何关联的信息。
“你是······”
“啊，那没什么······”坎尔达思瞅着，该如何取得这个精灵少女的信任，“你是一个精灵，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呢？”
精灵？我是精灵？
剧烈的疼痛再次在头脑中炸裂，模糊的信息片段在脑海中滑过······
殿下，出去看看如何？祭典开始了呢，很多生灵都聚集过来了······
姐姐，星语是星星的语言吗？
父皇！你为什么要把姐姐嫁到人类的国土去？
轮到我了吗？姐姐······
“······”那个身影背对着她。
很痛，心里莫名的难受······
我是······绮丽丝·星语······
清泪从少女的眼眶中溢出，滑过面颊，落在少女洁白的手掌上。
“擦擦吧！”他站了起来，递过来一片洗的似乎泛黄的布块，“看来某些记忆对你来说并不是如何的美好呢······”
“谢谢······”仿佛是本能般的行为，这句话语脱口而出。
那段记忆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吗？但一切仿佛又是那么得遥远，明明是亲身所感受到的一切，却似第三者一般。
“那我送你回精灵聚居地，如何？”坎尔达试探性地再次发问，心中揣测着这样直接的话语是否过于唐突。
“啊······好啊······谢谢······”绮丽丝有些呆滞地回答道，眼角依旧挂着泪珠。
坎尔达从包裹里拿出两个木碗和一个木勺，分别盛了一碗肉汤，将其中一碗递给了精灵少女：“我听说精灵似乎不这么喜欢肉食，但现在也没有别的了。”
“啊，没事的，谢谢。”绮丽丝接过木碗，轻声回道。
“喝完快睡吧，我来守夜，明早我们就出发，记得裹好衣服，晚上这个鬼地方挺冷的······别把身体搞坏了······”坎尔达关心地说着。
“啪——”木柴爆裂的声音在寂静的荒野上尤为响亮。
坎尔达看着木碗碗底薄薄的一层油脂，叹了一口气，最后一块干肉，水也不多了。
随即又望向树干旁熟睡的精灵少女，她的面庞在火光照耀下显得越发的精致，但对于坎尔达来说，依旧是难以抹去的噩梦。
席琳······安萨······
将碗中的油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呼出了一口热气。
一切都结束了，既然刑满释放，老本行自然不能断······
她应该能卖上几百个···不，甚至上千金币吧······可惜现在没那个功夫拉到王都去卖了，便宜那些狗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