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邻，一家在旧城区的夹缝中生存的小众面包坊，今天也飘着淡淡的面包香味。
三年往前的那段时间，颂邻的业务水平一直都很好。看上去有些冷淡，却能记住每一位客人喜欢的口味的女店主林黛雅；跟在女店主身边，娇小可爱，做事努力的帮工少女源；还有开朗乐观——而现在却被抹去了大部分笑容的现任店主琦娍。
曾经似乎永远会属于她们三人的，洋溢着温馨的面包坊，已经随着“那个事件”分崩离析了，现在只有琦娍还在苦苦维持着颂邻。
客人们几乎都不知道事实，惋惜着女店主突如其来的歇业，而有些精明的常客从琦娍那明显转变的性格之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今天，颂邻的店门又一次被打开，触碰到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源最喜欢的东西，所以琦娍一直没有把她换下来。
“欢迎光……”
戴着白色鸭舌帽的终华乐上下打量了一下出声欢迎的店主琦娍，她的脸上虽然微笑着，但看得出尚存疲惫，黑色的短发只垂到脖颈处，左侧额前的刘海被一个星星发卡梳向一旁，身上似乎有些过大的围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不搭调。
虽说打扮相似其实是有些普遍的事，不过看见琦娍别发卡的方式，终华乐立刻就想到了月雪的十字架形发卡。
“您又来了呢，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我很荣幸您还记得我。”
“没什么的，比起黛雅姐姐还差得远呢……”
琦娍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将视线转移到终华乐身上，问道。
“那么，我猜这一位，就是管家先生您服侍的主人了，对吧？”
终华乐将鸭舌帽摘了下来，置于胸前，向琦娍示意。
“我的名字是终华乐，你直接称呼我就可以了。”
大概是听说过终家大小姐的名声，没想到这位管家服侍的是这等人物，琦娍略微有些吃惊，只是稍微点了点头。
“我、我是琦娍，您好。”
“谢谢你的曲奇，我的朋友收到它之后很开心。”
“我也很高兴，到现在还有人愿意专程过来，也辛苦管家先生了。”
罗管家轻轻点头之后，拿出小笔记本和笔，终华乐重新戴好鸭舌帽，示意他做好记录。
“我这次是来调查三年前那件事的，想询问你一些相关细节，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不会的，我也想早些知道真相，能有您的协助万分荣幸。有什么我能帮上的，请您尽管问。”
说道这个话题，琦娍收起了微笑，而态度也变得专注了一些。
“对于那件事，你都知道多少？”
“不多，只知道黛雅姐姐是怎么……的，还有小源她失踪了的事情。我是第一发现人，去做过笔录，黛雅姐姐的身份也是我去认的。”
“这么说，女店主她没有别的亲人了？”
“我没有听黛雅姐姐提起过，应该晚上也不和什么人来往。”
“对于源的失踪，你知道一些什么细节吗？”
琦娍顿了一下，同时表现出悲伤的神色。
“那天晚上，小源还给我打过电话，哭着对我说‘对不起’‘再见’之类的话。我当时以为她只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但还没怎么安慰她，电话就被挂断了——这些做笔录的时候都说过。”
终华乐轻轻点了点头。她明白琦娍认为她拿不到笔录才会从基础的地方问起，也没有起疑心，实际上她是已经将笔录看过一遍才来的——这个琦娍的嫌疑也不是没有。
不过确定琦娍的口供和记忆中的笔录能基本一致，终华乐对她的怀疑减轻了几分。
“似乎初步的判断，是源杀了女店主然后畏罪潜逃了呢，琦娍你怎么想？”
“我还是觉得……小源不可能做那种事的……”
琦娍似乎很讨厌这种观点，即使她也明白与两人关系友好的她的辩护，多半不会被采用。
“小源她很喜欢黛雅姐姐的，怎么可能会……她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才会逃走的……”
“嗯，我明白了。”
“抱歉……我有点……”
终华乐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随后询问道。
“对于源，你知道她的全名叫什么吗？”
“她只告诉我她叫源，没有告诉我姓氏。”
“你都了解源的一些什么特色的地方？我指的是那种能让你一下子想到‘是她’的事情，多琐碎的事情都可以。”
“小源的……”
琦娍侧着头稍微想了一会儿，随后回答。
“她很喜欢门口的那个铃铛，没人的时候能看着它看几个小时……然后是很怕生，见到新客人的时候都会往我或者是黛雅姐姐背后躲……有些迷迷糊糊的……还有……”
琦娍又回想了一下，接着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
“只是我的猜测，小源也没有承认过——她左边的眼睛好像……有点问题。”
对于这个信息，终华乐追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是看不见吗——不对，身边的人总会察觉得到。”
“我……我也不确定是看不见还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小源左边的瞳孔有时不会和右边的瞳孔起同样的一些反应。”
琦娍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己的双眼处比划。
“比如说，小源她被吓到的时候，看右眼的话就能看出来她很害怕，但是左眼是显得很平静的。”
“那她有试过戴眼罩把左眼遮起来吗？”
“有一回万圣节的时候这么打扮过……不过遮住的是左眼吗……好像还是右眼……”
大概是更加久远的事了，琦娍回忆起来似乎有些困难。
“好了，没关系，小源的事情就聊到这里了。接下来就具体问问女店主的事情。”
见琦娍点头，确认罗管家的记录情况之后，终华乐清了清嗓子，开始提问。
“女店主的死因，是被菜刀从中间把头部……是这样没错吧？”
姑且省略了一些让人恶心的词语，琦娍似乎还是感觉有些不适。
“啊……嗯……”
“第一发现人是你，当时你有没有觉得现场什么地方不对？”
“说实话，真的没有注意到什么……黛雅姐姐的……就这样……我也顾不上什么就先报警了……”
“做笔录的时候，有听到警察那边说了什么令人在意的话吗？”
“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警察先生说那把菜刀上只有黛雅姐姐的指纹，然后现场很凌乱地有一些小源和黛雅姐姐的指纹，而且那把菜刀的位置，就像是从黛雅姐姐那里脱手的。”
终华乐稍微思考了一下，向琦娍说出自己的推测。
“这么说，凌乱的指纹可能是她们在搏斗，菜刀似乎从始至终都在女店主手里……”
“但是警察先生说，黛雅姐姐的……伤，是被用很大的力气，从正面砍下去的。”
琦娍稍微做了一个双手持着某物向前劈砍的动作。
“菜刀一直都在黛雅姐姐手上的话，她自己应该做不到用很大的力这样砍自己。而且，小源的个子和力气都很小，平时多端几次面包都喘气。如果是她要这么做的话，至少要把菜刀举过头顶……什么的……我是这么想的。”
“似乎很有嫌疑，手法却好像是她办不到的……”
终华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脑海中编织着线索网。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的女店主和小源之间关系是什么？”
“啊……黛雅姐姐和小源……我也问过，黛雅姐姐说是雇佣关系，小源只是点头。”
“这样吗……谢谢，抱歉让你说这些不好的回忆。”
“不好，没事的，我只是想为黛雅姐姐抓住凶手，然后还小源一个清白。”
随后，门口的铃铛再一次又发出清脆的响声。
“耽误你了，有了进展我会再联系你的。”
“嗯，再次谢谢您愿意帮助我们。”
琦娍又一次向终华乐和罗管家鞠躬之后，向着进来的客人努力笑着，一声“欢迎光临”随着关上的门，在终华乐耳中逐渐变得细微。
终华乐露出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微笑。这件事背后的“线”，似乎已经被她攥住了几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顺着“线”去找到编织它的“蜘蛛”了。
“华乐，接下来？”
“打电话给母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