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埃尔莉丝在赵的咖啡厅住下,已经过去了两天。
由三人一起清理的小房间,虽然只是摆了基本家具,勉强能够居住的水准,但埃尔莉丝没有丝毫的嫌弃,就是早出晚归,每次伊来的时候,问起埃尔莉丝,赵都说她不在。
“话说,老师和埃尔莉丝小姐谈过恋爱,对吧?方便的话,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原来伊也会对八卦话题感兴趣啊。”
赵露出一点打趣的微笑,给伊送上她每次都会点的咖啡。
“……好像是。”
伊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点头,碧色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毕竟她其实对这方面的消息……因为特殊原因有些关注,但绝不至于会对身边的人起这种兴趣。
“……要说的话,因为是老师的八卦话题,我才会感兴趣吧。”
“是吗?话先说在前面,我和埃尔莉丝的事情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哦——我个人觉得。”
“只要不是老师觉得不方便说。”
有点意外伊居然这么想听,赵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
“我和埃尔莉丝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那个大学的传统是由高届的前辈带新入学的学弟学妹参观,我大她两届,她入学的时候就是我带的。”
赵的双目之中似乎在回忆着那一天的景象,脸上的微笑多了几分真实感。
“然后,我们一边参观,一边聊上几句。发现我们的专业方向挺相近的,顺便也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不过那个时候关系还很普通。由自己说出来有点自夸,我们两个一直是大学里顶尖级别的学员,综合整合排名榜单公布的时候,我们还一副‘没想到对方的才能原来和自己差不多强’的表情。”
赵似乎有些憋不住地轻轻笑出声。
“之后,我们常常会一起约好去抢图书馆的位置啊,分享名望教师的讲座信息啊,为了第二天的考试通宵啊什么的……这样相处大概一年之后,她向我告了白。”
然后,赵停滞了一小会,轻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当初不应该答应呢,我不知道我心里对她的感情是否像她对我一样。只是我想,这个学妹和我也很投缘,和她在一起也很开心,不如就答应了吧。”
感觉赵在中间缩减了很多,但姑且听到两人成为恋人了。伊压下心头一丝莫名的不爽,用小勺子在咖啡中转着圈,加速方糖的溶解。
“和埃尔莉丝成为恋人……其实我也并不是后悔这个决定。那段时间确实很开心,自己也像找到了生活的目标一样,每天都感觉比以前要充实。别的什么……我感觉和普通的恋人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伊心头的那份不爽扩散了,小勺子也在旋转的过程中碰到了好几次咖啡杯。换做以前,她进行这个过程时,是绝对安静的。
“最后啊,大概在我就读实习的那段时间,埃尔莉丝向我提出要分手了……那时她在哭,哭得很伤心,就像那不是她的本意……”
赵轻轻叹了口气,一边微笑着,一边又垂下眼睑。
“我有问过几次,但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有‘分手’这件事她很坚持——于是乎,我漂亮地被甩了,就是这样。”
说起来,埃尔莉丝小姐是说过赵“被甩了”这样的话。
“老师……觉得这样就好吗?明明埃尔莉丝小姐她……”
“说不在意原因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也不想做烂男人。她不愿意说,我也不打听。像现在这样,回到普通朋友的关系不好吗?将来还会有她更喜欢也更喜欢她的人出现在她身边。”
方糖早已在咖啡中无影无踪,伊端起咖啡杯,那股苦涩又甘甜的味道是她最喜欢的。
“……老师,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说不清楚呢。用伊喜欢的话说,这种可以让克莱门甘愿为若绯放弃人生的神秘感情,估计不会是三言两语道得清的吧。”
“喜欢一个人,可以不惜成为杀人犯的帮凶吗?”
“我想肯定不是必要条件——不过,应该是会有这份心的。你想想,‘死了妻子的男人’不是感觉很像‘会成为凶手的那种人’吗?”
“您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
伊回想起自己读过的那些三流刑侦小说里,凶手还真的大多数都是“死了妻子的男人”。
“那么,我和埃尔莉丝的事情就说到这里了,可以吧?”
“没关系的,本来就是因为我想问才会说起这个。”
看着伊端起咖啡杯,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的样子,赵不由得又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杯浓郁的咖啡中映出的脸,又轻轻叩击杯壁产生阵阵波纹——他确实,出于某些原因,向伊隐瞒了部分内容。
伊将赵的反应看在眼里,但只是沉默,碧色的眼睛有如无底的海。
………………
埃尔莉丝刚刚入住的那天晚上,伊自然是要回去孤儿院,只留下赵和埃尔莉丝两个人。
赵给窗户拉上不透光窗帘,在前台点着最低限度的灯,埃尔莉丝坐在伊的常用位的邻座上,右手轻轻搓弄着头发。
“喝点什么?”
“热可可就行,我今晚还要睡的。”
“就知道。”
赵将准备好的热可可推到埃尔莉丝面前,让她稍微愣了愣神,随后对赵轻轻笑了笑。
“感觉……就像以前一样呢。”
“倒不如说你也一点没变,真的太好了。”
埃尔莉丝双手捧起杯子,热可可的温度正合适,甜度也是她喜欢的程度。
“那个……那件事……对不起……”
赵一手挣着脸,半眯着眼睛打趣道。
“明明是你甩的我,你倒是比我还介意,算怎么回事?”
“看来好得很嘛,算我白担心了。”
埃尔莉丝鼓起脸颊,别过头去哼了一声。
对此,赵再度轻笑了一声,过去他也常常这样“欺负”她。
“好了,埃尔莉丝,我本以为出了你姐姐那样的事,你的‘家里人’绝不会同意让你来,但你却来了。小伊现在走了,这种小地方也不会有什么监听装置,而且我每天都会检查——到底出了什么事,跟我说明白了吧。”
埃尔莉丝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我这次来其实是为了两件事。首先是调查档案YS001在这里的有关信息,这个是实话。还有就是……”
埃尔莉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信纸,赵接过来展开——先不说信纸上用报纸单词剪切的形式是为了什么,上面的内容用的是埃尔莉丝的家乡语言,说明了赵的所在地以及他受到的待遇。
“报纸单词剪切说明是不想暴露字迹,知道你的家乡语言,还知道我的情况……”
“还有一点,这个的信封,是前几天早上睡醒的时候,我在书桌上发现的。”
“……在你的‘家’里?”
埃尔莉丝轻轻点头,看她的样子,估计她的“家里人”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看来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也还想不通目的是什么……话说,你凭这封这么可疑的信就过来了?就你的身份而言是陷阱的可能性更大吧?”
“最近不是也正好有来这里的工作嘛。我就想着不如来一趟,确定是真是假。而且我防身的东西也带好了。”
“那说不准还知道你的行程呢,”
虽说其实是我专门找了来这里的工作才会……
“不过,看来是来对了,信纸没有骗我呢。上个月给你通电话的时候,你还说你一切都好的……”
骗我的人是你。知道她是这个意思的赵,低下了头。
“抱歉。”
“别这样……”
两人之间都沉默了一会,埃尔莉丝静静喝着热可可,而赵双目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
“……赵,请跟我走吧,不要留在这里了。”
埃尔莉丝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才带着一丝哭腔请求着。
“他们……这里的人,他们一点都不明白……我不一样,我知道你不该被这样对待……如果是你要来的话,他们也一定会很、很欢迎的……他们……我……我……”
“好了,别哭了。”
埃尔莉丝又为自己哭泣了,我现在……真的有这么凄惨吗?我所做的事真的值得吗?
赵一边轻轻为埃尔莉丝擦去眼泪,一边在心里不禁这么想着。
过了不久,埃尔莉丝慢慢停止了啜泣。
“冷静下来了吗?”
“对不起……”
“你还是这么爱哭……”
赵轻轻叹了口气,将刚才考虑的结果说出口。
“我想,或许我是该走了,这样也不错——只是,大概暂时还不会走。”
“是因为……小伊吗……”
埃尔莉丝知道,因为每一次为哭泣的她拭去眼泪的那份温暖,时至今日都不曾改变。
“嗯。我想……再为她做点什么,之后就走。”
“舍不得的话,带她一起走吧?说不定……小伊的家乡就在那里,小伊的父母也会在那里……”
“……我找个时间跟她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