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脑部的轻微疼痛，赵睁开眼，花了比平常要更长的时间来意识到身体正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
残留的少女气息重新激起了赵的大脑反应，顿时涌来的昨夜的记忆让他轻咳一声，连忙起身一看，床单上的点点血迹也提醒着他——昨天的一切并非梦境。
那么现在……伊去哪了？伊想做什么？伊要做什么？伊究竟有什么计划？
赵穿好衣服，怀着焦虑而混乱的思绪下楼，此时坐在前台前的高椅子上的，是穿着一如既往的朴素连衣裙的祝御。
“早上好。”
祝御的语气非常平淡，平淡得令人悲伤。
“早……那么，祝御小姐，你来这里是为了伊的事情吧？”
“自然。”
赵走到祝御身旁，也在前台的高椅子上坐下。
此时赵似乎觉得，自己不在前台里而在祝御身旁和她对话，有两个原因。一方面，自己和祝御现在应当是同一战线的同伴；另一方面，自己似乎暂时还配不上那个位置，那个“伊的老师”所属于的位置。
祝御首先将一本书交出来，是那本伊借走的《沐血的葬歌》——象征他们一切的开始的小说。
“小伊让我还给你。她不想……不，大概是不敢来见你，所以我来传达。”
赵点了点头，拿过小说，稍微翻了翻，想看看伊是否在上面留下了什么。
“赵，你知道小伊为什么喜欢这本小说吗？”
“……因为是我借的？”
伊为何如此喜欢这本小说，赵其实没有过问，只得以略显疲惫的表情如开玩笑般这么回答。但他有个猜测，他不太愿意相信的猜测。
“用这副表情，很难让人觉得是玩笑——不过算说对了一点，所以给两分吧。我不相信你会连猜测都没有，倒是愿意相信你所猜测的正是正确答案。”
“……因为伊和小说里其中一个人很像吧？这部小说中，唯一的少女，也是……”
“复仇的凶手——若绯。”
祝御搓弄了一下指尖，以一个悲伤的口吻，别过头不看向赵，说道。
“还记得我们之前聊过的话吧？‘如果她走了什么偏路，需要谁把她劝回来的话，那个人就只能是你了。’”
两人之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但现在时间宝贵，由不得赵编织社交辞令了。
“祝御小姐，我想知道——并非有指责你的意思——为什么是你的话，就不可以呢？”
“我可以，所以是我的话不行。”
祝御依旧别着头，轻叹了一口气。
“小伊对我说，因为我‘可以阻止她’，所以她请求我‘不要阻止她’。”
“所以你就答应了。”
“我答应她，在她的成人礼上满足她任意一个任性的要求。而且，我是个很宠‘妹妹’的‘姐姐’。”
“就算‘妹妹’要走上错误的道路也可以？”
对于赵似乎带有责难意味的语气，祝御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是她以自己的意志如此决定的，也可以。但小伊没有禁止你去阻止她，她让我转告你——”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线索已经都留给您了。来进行最后一次“揭秘”吧，椎名先生。】
赵沉默着，祝御随后站起身准备离开，看来是已经把能说的都说完了。
“我应该，不能向你或埃尔莉丝寻求帮助吧？”
“我答应了‘不阻止她’。”
“那么，埃尔莉丝给伊的是什么，这个可以告诉我吧？”
“……可以。”
从祝御的口中说出的那些词汇，果然和赵猜想的相差不多。
“这是最后的提示了，再见。虽然由一个答应‘不阻止’的人来说，听上去有些自私，但是……”
祝御踏出脚步，背对着赵抬手稍微摇了摇作为道别。
“……如果可以，请带小伊回家哦。”
“知道了。”
赵点了点头，他认为祝御这么说是因为她心里也明白，那个黑白分明而不懂得变通的少女，在完成她的复仇之后会有怎样的选择。
这下子，还真是下了步坏棋啊。最好的学生变成现在的对手什么的……
赵扶着额头，深呼吸了一下，准备开始迎接最好的学生下来的挑战书。再一睁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正是那个金发的美丽少女——他以自己对“现实”的了解，模拟出来的“假象”。
“首先，伊对我所说的话，除开属于支开话题的部分，应当不会有谎话。”
“是的，我所说的都是‘线索’而非‘障眼法’，我也不想欺骗老师。”
身边的金发少女以熟悉的声音与缺乏感情波澜的的语调回复，之所以如此，可能是赵对伊的选择多少有些难过，又或者是她平时就一直如此。
伊并没有对我说谎，她选择把真相埋在“隐瞒”而非“谎言”之下，这会为我省去很多步骤与时间。
“伊的复仇目标只有一个人，所以我只有一次机会，以伊的个性应该只会对仇人本人动手，也不会伤及无辜。”
“是的，毕竟和我有仇的只是那个人而已。”
“那么，复仇的动机，应当出于那一天说的，最讨厌的犯罪者是……”
模拟的伊似乎撇了赵一眼，害得赵轻咳了一下。
“通常这种厌恶会出自某些人生经历，可以猜测受害者可能是伊或者她的家里人之一。而且若绯也是为了受害的母亲才进行复仇。”
赵大概能明白她是在暗示昨晚的事，也明白她会撇自己也只是因为自己并无法轻易接受自己和学生发生了小故事。
“伊小小年纪就那么漂亮，会有人图谋不轨也并无可能。但我的床单上有血，说明伊应该是第一次，那么为切合小说……”
“我的‘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她最后选择了生下我，托付给这里的孤儿院养大。”
模拟的伊接上赵的话，从她的口中以平淡语气说出的虽然本质上只是赵的猜想，但这也意味着他的猜想被自己认为伊会认同。
“尽管母亲也抛弃了我，我也未曾见上她一面，但我能‘原谅’母亲，却不能‘原谅’父亲。”
伊的“父亲”，就是伊的复仇对象。那么他到底是……
这时，曾让赵无比动摇的那个场面从他的脑海划过，他和模拟的伊一起开口。
“是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