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能追上了吧……
伊在下水道中追踪着伊和终想的踪迹，突然的、不在计划之内的响声让她也愣了一下，暂停了脚步。
……枪声？
三秒钟，伊用了三秒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老师……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伊加快了脚步，以她能达到的最快，向声音的来源跑去。她希望自己所想的那些不是真的，但其他可能性她更不愿去想。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展现在伊眼前的是——倒在地上沾染血污的那个男人，以及站在他身旁，拿着和伊相同的手枪的赵。
赵转过头，同样沾染了点点血迹的脸对伊露出些许微笑。
“来了？比我想的要稍晚一些。”
伊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心中被各种奇怪的感情填满，扼住了她的思考力。
“老师……您……”
“他已经死了，我可以保证。”
“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真奇怪……我明明把复仇当作活着的唯一目的……
“您……应该是我的椎名先生才对……为什么……”
抱歉啊，伊，看来比起椎名……我好像……更想当克莱门呢……
赵将手枪收起，甩掉手上的血迹。
“但是……但是不对……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伊感觉有几滴液态物从脸颊上滑落，声音也被堵在咽喉中难以发出。
“明明……目的达成……甚至还没有脏了自己的手……我却……这么难受……都是老师害的……”
“……对不起……”
赵试图走近伊，而伊的身体小小地抖了一下，让赵停下了脚步。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为什么您要……”
“我想阻止你，我不希望你沾染罪恶，同时也想挽救你。”
赵以如同平时一样的语气，对伊进行最后一次“揭秘”。
“一旦你完成复仇，你就成了自己厌恶的那种人，这是你绝不会允许的。所以，你在最后慎重留下了两发子弹，一发是给他的，一发是给自己的，对吧？”
伊咬紧了嘴唇，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而且，你非常执着，就算他活过今晚，你也准备在明天、后天、往后无限的时间里永续你的复仇，直到你们之中一人死去。所以，要制止你只有一个办法。”
赵瞥了一眼身边的尸首——除非终想死，否则伊不会停下，那么让终想死就好了，而且是不经伊之手的死。
“不……不应该啊……这是……这是我的事情……我也没有……像若绯一样……跟身边的您求助……为什么……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
伊以木然的表情落着眼泪，她一定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这样的事实吧。
“伊，你还记得吗？克莱门为什么要帮若绯？”
她记得，她当然记得，但是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这样的一句话，出现在这样一个时间和地点之下，能有什么意思呢？
“老师……自作主张……太过分了……”
“这一点我们彼此彼此吧？”
赵本想为伊拭去眼泪，但伊似乎不愿被自己接近，所以他也只能叹息。两人面对面站着，在下水道空洞的回响声中，只混杂着伊小小的啜泣。
“老师，我一直……以‘猎手’自居……”
伊一边抬手擦去眼泪，一边继续说道。
“您想让一个失去目标的猎手……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呢……”
“你会问我这个问题，一是想补偿我，二是确实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对吧？”
在伊点头后，赵轻笑了一下，因为她就是这样聪明而又笨拙。身为猎手的她已经隐去，平时的她、那个属于咖啡厅的她又回到了赵的面前。
“我的建议是：首先，停下来，整理一下心情。你已经从心魔中解放，所以就稍微回过头，看看那些关心着你，牵挂着你的人，像是祝御小姐、埃尔莉丝、那些孩子们。”
“……记住了……”
“然后，再自己慢慢考虑一下，自己想要做什么。以新的目标、新的方式，继续努力吧。伊这么可靠，不管做什么都一定能成功的。”
“……明白……”
“还有，现在就能做的事……”
赵又向着伊的面前走出一步，接下来要做的事比较重要，所以他本抱着被伊讨厌的心理准备来接近她，但是伊只是站在原地，静默地注视着赵的眼睛。
“……你不躲开了呢。”
“我为什么要刻意躲着老师呢……”
伊似乎微微笑了一下，看着赵握住自己拿着手枪的右手，对准自己的脚下——最后两枪，在地面上留下两个小坑，一种释怀的感觉从温热的右手传到心脏。
“现在，笑一笑吧，伊，你已重生。”
伊的嘴角略扭曲了一下，似乎还不太明白该怎么笑，她将头靠在赵的胸前，双手环抱住他。
“老师，你说我们是克莱门和若绯，其实不太一样——昨晚的一切，是我遵从自己的私心所为。”
“这样啊……不过下药还是不行的。”
“不会了，不会再做了……”
伊感受着赵的心跳，一直压抑在心，想去忽视的问题最终还是从口中漏出。
“现在，老师要怎么办呢？”
赵轻抚着伊的头，轻笑着说
“当然得潜逃啦，要是调查动机的话，就会把伊的事情暴露出来吧？你也不用联系我，我也不会联系你，今后你……”
低下头，在伊的额前浅浅一吻，这是他即使在清醒的情况下，能对伊做的最大限度的事。
“一定要好好生活，知道吗？”
“知道了……”
在这里要忍住眼泪啊……在这里不能哭……老师让我要笑一笑的……
要是没有学到微表情心理学就好了，或许还不会看出这种拙劣的谎，或许还能和老师好好道别……
“老师……”
最后，伊轻轻放开赵，好像已经把所有的撒娇都完成了，挂着泪珠对面前的人笑了。
“一路顺风，我会希望你不被抓住的。”
“嗯，你也是，愿你今后，一生平安，前程似锦。”
两人还能挥手道别，还能将眼泪忍在心中。待到转身离去的伊正要消失在拐角，赵听见了她的低语声。
“老师，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就和平时一样，度过悠长的时间，最后你会向我求婚吗？”
赵没有答复，伊的脚步的也没有停止，逐渐远去，直至消散。赵看着脚下的尸体，轻叹了一口气，最后抬起手中的手枪……
“伊……我想我会的……”
枪声响起。
伊没有停下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