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
街市林立,万物缤纷。
沈沫忆已随着父亲的商队进了中原。繁华狭长的街道,望不见天边的屋宇……一切都那么新奇,充斥着她的眼瞳。
“糖葫芦诶,好吃的冰糖葫芦唷。”小贩撑着插满糖葫芦的木棒在街上吆喝着,往来的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热闹非凡。
沫忆挣脱了丫鬟语茜的手,跑到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指着糖葫芦冲沈环大喊:“娘!娘!我要吃这个!”
而正在此时,一辆马车呼啸而来,小贩赶紧让开,沫忆却被吓得呆愣在原地。不远处的沈卿沈环夫妇大惊失色。突然,一道白色身影自人群中蹿出,过后马车扬长而去。
“放开我!你这个坏蛋!你色狼!”沫忆狠狠咬了一口抱住自己的手,跳下身来指着面前那个少年的鼻子吼道。
“我怎么坏了?我是在救你。”少年饶有兴致地问道。清澈的瞳孔直望向沫忆内心深处。
“你就是坏!人家都不认识你你就抱人家!娘说这样的男人是在耍流氓!”直接忽视掉那道让她的心跳悄悄漏了一拍的眼神,继续瞪着他嘟着嘴说道。
“沫儿,不得无礼!多谢公子相救。我们感激不尽。”沈卿上前冲少年拱手作揖道。
沫忆见父亲如此,便只得安分下来,弱弱地退到父亲身后,扯着母亲的衣角,而眼神却仍有不甘地瞪着少年。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少年微微一笑,不及沈卿问及姓名便转身离去。
“你啊!今后不许乱跑了听见没?”沈环轻轻点了一下沫忆的脑袋,半是怜惜半是怒地说道。
“是,娘。”沫忆低下脸应着。
“好了,快去白兄家吧,人家该等急了。”沈卿命家奴雇来马车,一行人上了马车,往白府驶去。
前街的拐角处,驾着马车的少年回首望见了那抹身影,一丝忧虑伴着些许舒心从嘴角展开。
好可爱的女孩——还好没有被我的马伤到。
不过多时,沈家的马车已到达白府门前。
府邸的屋檐在四角边上弯作庄严的弧度,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深棕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题着两个大字“白府”。门前左右各一尊石狮,狰狞着相貌盘踞在底座上,威严地直视着前方。
府门前候着一群人。站在正中间的是一名年若四十的中年男子,身袭棕褐色锦缎长袍,打着发髻,神态有些焦急。他便是沈卿口中的“白兄”,富可敌国的员外,在锦城占有相当高的地位。
沈卿下了马车,带着沈环跟沫忆朝府门走去。
“嘿呀!老弟!我总算是把你给盼来咯!”中年男子见到沈卿,立即下阶相迎,焦急的神色被换做满脸笑容。他身后的家眷也随之下了台阶。
“承蒙白兄厚爱!久等,久等!”
“这是——沫忆!?嗨哟,都长这么大了啊!上次见她时才刚会走路啊。”白仲宠溺地揉了揉沫忆的脑袋,满眼的喜爱。
沈卿笑道:“这丫头,看着看着就这么大了,咱也好久没聚过了呀!”
“是啊,快快请进吧。你们千里迢迢赶到中原,路途颠簸,也该累了,房间都准备好了,赶紧收拾收拾,今天咱哥俩要好好喝上一顿!”白仲如是说着,另一边吩咐下人将沈卿一家的行李送去客房。一行人便嘘寒问暖,热热闹闹地进了白府。
日过晌午,沈卿夫妇去了前厅与白仲叙旧,沫忆耐不住性子听大人的谈话,又对新的环境充满了好奇,便悄悄溜出了前厅,拉着语茜在府里转悠起来。
白府虽不如画里的宫殿那么宏伟壮丽,但也是气派十足。从前厅过了背面的屏风出来,便是偌大的后花园,顺着小径漫步,便犹如穿梭于花海树峦之间。花的种类繁多,当属牡丹为盛。有些花颜红得耀眼,泛着血色,犹如温婉富贵的嫔妃,而有些花颜则稍显淡雅,仿若隔世离尘的仙子,在鲜红中漠然独倚,遥望远方。花团分离的地方是一座小亭,幽幽地散发出檀木的独特香气,在一片艳丽中静静地端坐。
沫忆兴致勃勃地跑进了亭子,亭中置着方圆的石桌,桌上放着一本书,旁边是一把折扇。站在桌旁向前望去是一汪清池。沫忆正看得出神,却见花丛间有蝴蝶舞动着身姿飘摇,便跑出亭子晃着手臂去追蝴蝶。
语茜在身后小跑跟着沫忆,嘴里不忘着急地唤着:“小姐,慢点,别摔着了!”
而沫忆却只顾着追蝴蝶,以至于在拐角处直截了当地一头栽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啊!好疼!路中间怎么会有柱子的!”沫忆带着些哭腔委屈地责骂道。
“谁告诉你我是柱子了?”对面传来磁性的声音。
“咦?柱子也会说话?而且还说他不是柱子诶……”正当沫忆一边低着脑袋按揉撞到的额角,一边没头没脑地问出心中的疑惑时,对面的“柱子”分明是颤抖了一下。
“姑娘,请看清楚了,我是人,不是柱子。”又是那副极具杀伤力的磁性嗓音,从沫忆的脑袋上空传来。等到沫忆反应过来时,才猛地抬起头,而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便突然窜进了她的眼中。
一秒,两秒,三秒——“啊!”
沫忆盯着面前那张帅气的脸庞尖叫出声,“大色狼!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綮岩揉了揉额角,在认出她就是上午在街上被自己救下还骂自己是色狼的女子后,认命地冲天翻了一个大白眼。果然他真的不是做柔弱书生,温文公子的料。
“我倒想问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我……”被他这么一反问,沫忆倒是一时间没想到应该从哪里开始解释,舌头就在他那双清澈却又深邃的眼瞳的直视下打起了结。而他饶有兴致的眼神似乎不慌不急地等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带有几分玩弄的意思,看得沫忆恼羞成怒,“我干嘛要听你话告诉你原因啊,奇怪。”,转过身便往前厅跑去,后面跟上来的语茜年纪稍长些,冲白綮岩与他身后的男子微微欠身赔礼,便又慌忙跑去跟上沫忆。
“少爷,她是谁?怎么会在府里?”展应问向綮岩。
白綮岩并没有回答展应的话,只是静静地望着那抹若隐若现的背影,眉宇微锁着,却慢慢勾起了嘴角。
爹说的客人,便是她么?
沫忆回到前厅闷闷地坐在沈环旁边,听着父亲跟白叔商谈着生意上的事情,百无聊赖地东望望,西瞧瞧,实在是闷到了极点。
几个时辰之后,白仲见天色渐暗,便问家奴:“少爷回来没?”,家奴答道:“回老爷,中午时少爷回来过一趟,之后又走了,没交待去了哪里。”白仲点了点头,便吩咐道:“那就不等他了,随他去吧。备好酒菜,我要好好地为沈兄一家接接风。”
用过晚膳后,沫忆早早地便回房睡下了。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对于十四岁的少女而言,终究是辛苦了一点。
她躺在床上,本应沉沉睡去,却半眯着眼睛,数着檀木桌旁烛台上跳跃着的烛光,迟迟无法入眠。
“白府是挺不错的,就是闷了点,跟家里一样的闷。”她心里这样想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便自她脑海中闪过。那人的眉宇、眼瞳,便又清晰起来。“他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明天……能不能还遇见他……”
烛光舞动处的小火苗,模糊了床上粉红了的睡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