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玩笑到此为止,”爱格斯突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脸,他的目光透过天台的铁丝,注视着校园甚至整个城市的边缘。
“我应该说过,我来人间不是来办家家酒的,是有事要做,而这些需要你的帮忙。”
“你说过,但是我一点也不明白。”
“过来,看这里。”爱格斯一把拉过我,将我带到了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操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虽然一如往常的校园,却让我感到某种不舒服和奇怪的气息。
我迷茫地扫着操场上的学生,发现了奇怪气息的发出者。那是一个身高矮小,脸色惨白的男生,他坐在操场的边缘处却显得和四周格格不入,我好像可以看到他身体四周隐隐地透着些阴暗色的光晕。
“那个男生,他的周围……”我指着远处,语无伦次。
“嗯,你看到了?他被"魂"附体了。魂就是地狱里逃出的恶灵,由于前段时间地牢有了破损,所以很多魂趁机逃到人间,制造各种坏事。他们只会寄生在有阴影的人心中,而我们阴间的人根本没有办法直接触碰到它们,除非被寄生者解开了心结。”
“那你们去解开他的心结不就成了?”我丝毫没有领悟到自己有何任务。
“……我长久住在地府里,你觉得我能了解人类心里在想什么吗?再说了,让我与他们为伍岂不是有辱我的身份……”
我无视爱格斯的滔滔不绝,盯着那个被魂寄生的男生,不知为何心中滋生出一丝悲伤,为何我会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共鸣?
“你……怎么……”
我回头看到了爱格斯惊异的神情,但只是一刹那。下一秒他就恢复了气宇轩昂的傲慢之气,他背过身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一定是看错了。她只是个愚蠢的人类。”
愚蠢?刚才我貌似听到爱格斯招牌式的鄙视人的口吻,但是为了能继续有勇气活下去,我决定当做没有听到。
“别愣着,从今天午休开始,我们要想办法接近他。”爱格斯一边下楼一边筹谋着策略。
“那具体方法是?”
“笨蛋,当然是你来想。”
“……”
我是笨蛋,那我怎么想得出。我白了他一眼,闷闷地跟着下了天台。
后面的两节课我都走神了,想到那个男孩,想到环绕在他周围的魂,还想到了可能随之而来的未知的战争,我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不是害怕死亡,因为我早已经死了。而是害怕失败,因为我的失误会不会导致巨大的灾难?我隐隐担忧着。
艾因和爱格斯“押送”着我来到了操场,奇怪的是那个男生好像除了上课的时间一直都直勾勾地盯着操场,神情充满着幽怨和悲愤。
走近了看,他身旁的瘴气越发明显,透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我远远看着他就觉得毛骨悚然,想着他的身上正寄生着恶灵,脚就不听使唤了,微颤着愣在原地。
“圣小姐……”艾因轻声询问了我。
而爱格斯,我不用回头也可以感觉到他不爽的眼神正直直地穿透着我的后脑勺。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
“哦类?这不是爱格斯主仆吗?还有一个人偶小姐。”一个深沉却带着讽刺的男声传来,不知何时竟然离我们这么近。
“史特罗,我不会让你妨碍我的。”爱格斯原本就冰冷的声音更加寒气逼人。
“哦?这位人偶小姐就是你的搭档呀?看上去是很可爱,不过不会就只是中看不中用吧?”这位神秘人物无视了爱格斯,一下子绕道我面前,近距离端详起我来。
深蓝色的头发如丝披在肩膀,水蓝色的眼眸戏谑地闪动着,下意识中我意识到这一位一定不是人类,难道地府里来的人都是那么美丽的?
“不,是不中看也不中用,因为就她和我气场相合,所以拿来用用,不过只要有我,就绝对不会输给你的。”爱格斯一把把我拉到他的身后,像是护着我一样,但是嘴里却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哦?难得你也找到了搭档,不过就算是如此,也毫无胜算,小美。”叫史特罗的男人轻蔑地一笑,向我们身后唤了一声。
“是,主人有何吩咐。”从树后走出了一位粉色发辫的可爱少女。
“你先去探听一下这个男生的情况,余下的视情况行动。”史特罗对着少女温柔一笑,神情自若。
“是。”小美应声朝那个男生走去,没有胆怯,机械似得步伐,脸上的笑容虽然灿烂,却没有温度。
“那,我也该是时候道别了。不过很快我们又会再见了。爱格斯,这个差事我一直完成得很好,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插一脚。好好享你的福不好吗?”史特罗眉宇间充满着自信,他转身走了几步就消失在了尘埃处。
消失了……
我看着原本史特罗站着的地方,半天没缓过神来。
“这有什么好惊异的,这点小把戏谁都会,这家伙就是喜欢在暗处作怪,就像个刽子手。所以我们才要阻止他,我宁愿选择把自己融入生活,而不是冷眼旁观。”爱格斯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说到刽子手这个词的时候,他的语气异常激动。
那个叫小美的女孩,走到了身上寄生着魂的男孩身边,虽然看不真切,但我隐隐觉得她向男孩发送了某种电波或者物质,男孩的瞳孔瞬间失去了光彩,小美就保持着和他的对视,就像是读卡机一样读着男孩脑中的信息。
几分钟以后,小美满足地闭上了眼,而男孩则回复了意识,颓废地耷拉着脑袋。
“你喜欢棒球,但是主投手的位置被人抢走了,而且是用卑鄙的手段抢走了。”小美的声音冷漠而没有一丝感情。
“……”男孩抬起来头,诧异地盯着小美,他原本无生气的脸上显出了悲愤。
“所以,你想杀了他,”小美顿了顿,然后一语道破了天机一般。
“我……”男孩眼中流露出迟疑的神色。
“你在犹豫吗?没什么好犹豫的吧?他抢走了你的一切,你应该这么做。”小美天使般的脸蛋却道出了撒旦一般的蛊惑的咒语。
“是吗?我应该……应该杀了他。”男孩的眼中好像已经没有了迷茫,而是换上了一种仇恨的火焰,他站起身来,大笑起来,而原本单薄的身体正被瘴气充满着。
等等,我看到男孩的摸样有点奇怪,想要上前阻拦,却被爱格斯拦住了。
“为什么。”我大叫着想要挣脱。
“来不及了。”爱格斯淡淡地说,“所以我才要阻止那个恶魔的行径。他为了目的可以不顾一切。”
“你是什么意思。”我嘶哑着喉咙,觉得发声都有点困难。
“小美是史特罗的仆人,他们主仆对待魂的态度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阻止他们。”爱格斯恨恨地低下头,我看到他握紧的拳头和紧咬的嘴唇。
“那这个男孩……”我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由于小美将这个魂完全激发出来了,这个男孩将被魂吞噬掉。而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魂完全独立后将其毁灭。”爱格斯的声音中夹杂着心痛。
“什么!?”被吞噬掉,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怎么可以!!我们要去救他。”
“艾因,先把她带回去。”爱格斯大声呵斥道。
“不要……”我被艾因扛在肩上,无论我怎么拳打脚踢他都无动于衷。远远地我隐约看到那个男孩的身体像是消逝在了熊熊火焰中,我好像听到了他绝望的悲鸣。
悲伤浸染了我的每一个神经,我在泪水中失去了意识,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