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野步提议水野阳菜去他家住,倒不是说的客套话,而是真心这样认为。所以就算水野阳菜因为自尊之类的原因拒绝,玄野步也不会放弃,直到水野阳菜答应为止。
“嗯,麻烦步君了。”
玄野步完全没想到水野阳菜居然直接答应了,只是脸蛋红彤彤的,应该是感到不好意思吧。虽然玄野步让水野阳菜今晚先在他家住着,但这并不是问题的解决办法,总不能一直住在他家吧。再说,玄野步和他母亲住的那两室一厅一卫,真的也就勉强只够两个人住,多住一人就不太现实。所以,玄野步的想法是,反正先让水野阳菜从网吧转移出来,然后今晚想办法问清楚她离家出走的原因之类的问题,再根据她的实际情况具体分析并解决问题。当然,玄野步也不是没有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就是让水野阳菜一直住在他家,只是这一点还要征求玄野荣奈的意见。
水野阳菜的东西不多,看上去也就几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而已,仅用一个中等规模的手提箱就装完了。然后,水野阳菜就带着玄野步去前台退了包厢,还遇到了之前拿钥匙开门的服务员。这位前台服务员被龟田喝退后心有余悸,他总感觉那几个人看上去不像好人,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报警,但是又担心受到报复。现在看到这位女生不像有事的样子,而且还面带微笑地退了房,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水野阳菜没那么小心眼,也不会去记恨这位前台服务员。因为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大概是幸福的,甚至能让她忘掉多余的不幸。
在路上,玄野步主动从水野阳菜手中接过手提箱,本来只是出于礼貌的无心之举,却又在无意中提升了水野阳菜的好感度。
水野阳菜借着月光,一直在偷偷看着玄野步的侧脸。她觉得玄野步长得帅、会做料理、贴心、温柔而且还能让人时刻有安全感,大概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生了吧。可是这样的玄野步,以前怎么会是一个臭名昭著的不良呢?
“步君……”水野阳菜欲言又止。
“怎么呢?有什么问题吗?”玄野步疑惑地反问道。
“你……之前为什么会成为不良?”
水野阳菜稍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了出来。玄野步听到问题后,也突然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自己占了这副身体已经超过一个星期了,居然也没好好回忆过,自己到底是怎么成为不良的。
玄野步刻意回忆相关的记忆,发现理由其实并不算很复杂,但却很蠢。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水野阳菜,而是以此为契机,想要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一些事情。
“那你又是为什么离家走出,而选择住在网吧的呢?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玄野步语气平淡地说道。
玄野步故作轻松,想让自己的提问听起来更像玩笑话,尽可能避免触碰到水野阳菜敏感的神经。如果是在今天之前,玄野步问了这个问题,肯定是会让敏感的水野阳菜感到不高兴甚至生气的。但是现在的话,水野阳菜觉得,玄野步无论想知道什么,她都会知无不言。
“从小我的父亲都不满我是个女儿,总是会否定我,否定我的存在、否定我做的一切,以至于经常对我拳打脚踢。”
刚说完第一句话,玄野步就知道这会是一个沉重的故事。重男轻女,哪怕是在21世纪的当下,其实也不在少数。这一情况,在女性地位低下的日本也很常见。但是像水野阳菜父亲那样会对自己女儿动手的,已经算是很过分了。
“你的母亲呢?”玄野步问道。
“我父亲的脾气暴躁,只要母亲敢出面求情,就会与我一同被打。久而久之,母亲便选择了无视。”
好家伙,玄野步算是听明白了,水野阳菜的父亲就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神经病,而水野阳菜和她的母亲都是家暴受害者。
“那你的母亲怎么不带逃走了呢,比如……离婚?”玄野步试探地问道。
“因为我的母亲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家庭主妇啊,如果和那个男人离婚了,恐怕也养不活我……”
水野阳菜试图表现得毫不在乎的模样,可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关于水野阳菜说的问题,玄野步也算是深有理解,因为他的母亲玄野荣奈就是个单身母亲,其中有多辛苦,三言两句是无法描绘清楚的。而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源,还是因为日本社会女性地位的低下。
在日本,结婚后女性作为家庭主妇的比例一直都接近50%,虽然近几年有所减少,但是这比例相较于别的国家还是高得离谱。剩下的非家庭主妇,大多也是兼职为主,签有正式劳动合同就只占很少一部分。因为日本的劳动合同大多都是终身雇佣制的,但是很多公司都避免去签约女性员工,就算偶有例外,其付出和收获可能也会不成正比。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经济大权掌握在男性手中,女性地位怎么可能得到重视?
所以在日本,哪怕家暴被划分在违法范围内,甚至处罚相当严重,但是仍然又很多日本女性就算遭受了家暴也不会报警,而选择忍气吞声。对于家庭主妇来说,一旦离婚,就意味着会失去所有经济来源,就得去为了生活而奔波。在很多家庭主妇看来,既然同样会受苦,还不如忍一时风平浪静。
玄野步回想起了张楚凡在高中时曾看过的一部日剧——《逃避可耻但有用》,讲的是一个研究生毕业的女生却找不到工作,最后与一个上班族缔结了“结婚契约”,以主妇为职业,然后两人在一起生活中领悟爱情真谛。这剧表面看上去是部爱情喜剧,但是也透露出了日本女性地位之低的这一血淋淋的社会现实。所以玄野步才很佩服玄野荣奈,能够独自将他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