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中的飞羽

作者:渺遠的鐘聲 更新时间:2021/2/6 18:51:56 字数:3700

“唉......这么重要的事,就这么告诉我们,真的没问题吗?”帕西法尔叹了口气,把手放在身旁白色少女的头顶,轻轻揉了几下。

“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就都说了...”苏远答道。不经意间,她瞥了一眼头顶的星空,尤弥亚晴朗的夜空仍是那样澄澈透明,一如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头一个晚上。

在此之前,面对尼尔的询问,苏远说出了自己的神脉、并非来自此世的身世,以及来到尤弥亚的这段时间中的经历,除了被莫名改变的性别、有关风神的梦、那些难以言说的可怖经历,还有那不死的诅咒。

“原来是这样吗?幸亏你是遇上了我们,而不是别的什么龌龊的家伙。”帕西法尔又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

“因为像你这样毫无理由就把信任全部交出来的笨蛋肯定会被骗走,然后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只能凄惨地度过余生啊!”帕西法尔轻轻拍了一下苏远的脑袋。

“可是,如果你们真有那种打算的话,为什么不趁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先把我控制住呢?”苏远忽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似乎是因为身材比较娇小的缘故,帕西法尔完全把她当成了小孩子来看待。

“再说,既然绝大多数神选者都是异乡人,而且我也决定了要跟着你们,这样的话,就算我不说,你们弄清楚我的身世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确实如此。”尼尔说着,用火钳拨弄了一下正在燃着的篝火,“感谢你的信任,苏远小姐。另外,幸亏那群地精把你和其他人冲散了,否则,我真的难以想象跟着他们前往艾修弥尔的你会经历什么。”

“诶?为什么?”苏远抬起头,看向尼尔,在那张被篝火映红了一半的年轻面庞上,她似乎能看到什么情绪的影子一闪而过。

“小远...这些问题,还是别问了吧?”帕西法尔显然知道些什么,她有些难为情地说着,顺手又在苏远的脑袋上揉了两下。

“没关系,让我说吧。”尼尔摆了摆手,“也算是对苏远小姐给予我信任的回报。”

“这样说吧,苏远,你还记得你的那些同伴颈侧的斑痕吗?”

“记得。”苏远点头道。

“在神圣阿尔塔利亚的那些大城市里,你也能在圣临教会下辖的某些修道院的修女颈侧看到一样的斑痕。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直觉十分准确,那些斑痕的确是人为的印记。它们是某种法术留下的痕迹,象征着一种不平等的契约,被刻下印记的人会受到另一方的控制,无法违逆对方的任何命令。所以,说它是一种烙印,也不为过。”

“啊?!还有这种法术?!”苏远吃了一惊。

“没错。”尼尔点了点头,“不过,大可不必担心你的那些‘朋友’,我姑且还是用着‘朋友’这个词吧,教会把你们召唤到这个世界,很大程度上应该是为了给自己多留一手底牌,我想,神圣阿尔塔利亚和贝尔格莱维亚已经在战争的泥淖里困了十年,应该没有哪一个身陷棋盘的棋手会不珍惜自己最贵重的棋子吧?更何况,那棋手还是老练狠辣的佩珀诺斯十四世教宗。”

“战争?”苏远皱了一下眉头,这么说,蒙托霍大主教从一开始就骗了她,圣临教会需要的并不是救尤弥亚人于水火的勇士,而是可以改变战局的兵器。

足以改变战局,而且不会失控的,高效的兵器。

苏远不愿意在得到足够超越合理怀疑的证据之前对任何人做出怀有恶意的评判,可按着尼尔的说法,那些地精违反本能的行为,甚至她在林中的那次死亡,似乎都可以被怀疑为教会的手笔。

“没错,内战。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慢慢聊聊这个话题。”尼尔答道,“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说说那些印记的事情吧。”

“嗯。”苏远轻声应道。

“唉......”尼尔长叹了一口气,盯着篝火上方不时飞出的火星,开始了讲述。

“这么说吧,我出生在神圣阿尔塔利亚的一个贵族家庭。没错,贵族,虽然只是一介微不足道的骑士,甚至连家道中落的帕西法尔都比不上,但正是因此,我才会有‘阿德米尔’这个姓氏。

“我的父亲,他曾是神圣阿尔塔利亚帝国第三近卫军团的一名参谋,虽然没有高官厚禄,他也在服役期间攒下了足够的积蓄,让我们一家都维持着不错的生活。

“我有一个妹妹,安娜希塔,算起来,她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得益于父亲积攒下的家底,我们都接受了同龄人中还算良好的教育,那时,我想要在完成学业后像父亲一样进入帝国军服役,而安娜,她想要留在艾修弥尔,在教会学院继续学习经院哲学。直到母亲的去世改变了这一切。

“我的母亲,生前曾经是一名普通的讲师,在艾修弥尔的圣埃尔修道院教了一辈子的《萨尔》。直到一场怪病先后夺去了她的视力和行动的能力,最终夺走了她的生命。那场圣埃尔修道院的牧师都无力解决的疾病让母亲离开人世之后不久,安娜就向圣临教会提出了申请,希望成为一名修女。她希望学习那些被教会垄断的高阶医疗法术,以此用自己的医术去拯救更多的生命。

“挺高尚的理想,对吧?”说到这里,尼尔苦笑了一声,他提起盛满了凉开水的水壶,把它重新架回篝火上。

“说真的,你和安娜真的很像,无论是性格,还是理想。”

苏远点了点头,她不是十分明白尼尔会这样说,就好像他回忆的不是自己的生平,而是某个已逝的故人。

“只是,你的理想在那边的世界应该有着十分广阔的前景,而安娜,教会没有给她朝着自己的理想前进哪怕一步的机会,甚至......

“甚至将她和她那济世的理想一起扼杀在了一场无法逃离的噩梦里。”

尼尔的语气十分随意,像是在讲述什么早该被遗忘的故事。他扯过背包,取出两个漆制的杯子,摆在身前的地上。

“还记得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些法术的作用,对吧?”尼尔问道。

“嗯,记得。”

“记得就好......这么说吧,我服役的军队是神圣阿尔塔利亚帝国近卫军第三军团,主要承担艾修弥尔及其周边地区的防御任务,因此,我得以在没有任务的时候走遍艾修弥尔的每一个角落,也因此见过许多被像那样打上了烙印的修女。而在见多了这一切之后,我也逐渐能够明白,为什么艾修弥尔的教会能够在其领地税收因为战争而减少的同时斥巨资修缮那些古老的教堂,以及供应那些神职人员纸醉金迷的开销。”

说到这里,尼尔苦笑了一声,像是无力的自嘲。他从背包中翻出一袋晒干的小木块,取了几块丢进漆杯,干燥的木材与漆面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离教宗最近,可是离神最远。很可笑,对吧?教会宣扬禁欲和苦修,可它的修道院却是提供给艾修弥尔每一个付得起足量米德尔金币的贵族的风俗店,而那些修女,她们大多有着崇高的信仰,却不得不为了让教会牟取更多的利益而用最为肮脏的方式出卖自己的身体......

“而我的妹妹,安娜希塔......她也不幸成为了这些修女中的一员。”

语毕,尼尔低下头,稍稍挪动了一下支在篝火上的铁壶,掀开盖子,看了一眼之前已经烧开过一次的水。在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除了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再没有任何情绪。

“抱歉......”苏远小声说道。对于尼尔的过去,她实在找不到能够用来安慰的话语。

“没事...”尼尔摇了摇头,取下那壶冒着热气,但离沸腾还差不少火候的水,分别倒进两个杯子。

“那丫头跟你挺像的,什么事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直到得到她在自己的起居室里自杀身亡的噩耗,我才从她留下的一本日记里了解到了她的遭遇。从那以后,我算是看透了这个国家,还有教会的面目,幸好,安娜在教会帮我弄到了两张‘生命诗篇’的卷轴,正因为有了它们,我和一个同连队的兄弟才敢在一次战斗中故意把自己弄成残废,借机离开了军队。再后来,我们在贝尔格莱维亚境内遇到了帕西法尔,后来又遇到了约瑟夫,然后,我们就一起在各国到处游荡,谋取生路,直到现在。”尼尔端起那两杯刚刚泡好的液体,对着其中一杯轻轻抿了一口,把另外一杯递给苏远。

“今年秋天的新茶,喝一点吗?”

“啊...谢谢。”苏远接过那杯温热的液体,轻轻抿了一口,略带一些树木清香的清甜味道立即充斥了整个口腔。

将含糖乔木的木质部晒干后,用热水冲泡,这就是尤弥亚的茶,一种与“那一边”在许多地方十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饮料。

“不知道你们那边有没有这样的喝法,反正,之前有段时间,我一直觉得用木头泡水挺奇怪的,也是多亏了帕西法尔,要不是她有喝茶的习惯,而且一直给我们推荐,我还真不一定有机会接触这么好喝的东西。”尼尔稍稍晃了晃杯子,一口灌下小半杯茶。

“呃...要说茶的话,其实我也有喝茶的习惯的。只不过我们那边的茶是用一种灌木的叶子加工成的,至于味道的话,不同的处理方式会有不同的味道,但总的来说都会有一些苦味就是了。”苏远抿了一口茶,入口的甜味让她实在无法将杯中的液体和记忆中的茶联系起来。

“苦的?!那还能喝吗?”尼尔猛地抬起头,盯着苏远,一旁的帕西法尔也看了过来。

“啊...是这样。虽然我觉得那样的茶也挺好喝的就是了。”苏远捧着茶杯,有些尴尬地说道。看来,对于尤弥亚人而言,带着苦涩清香的饮料似乎并不能被广泛接受。

正说着,营地旁的草丛传来一阵响动,伴随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摩擦的噪声。苏远抬起头,看到了身着重型半身板甲,一手拎着一柄长柄页锤,另一手提着一头死鹿的健壮狼族男性。

“哟!哈维尔,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打到吃的了?”尼尔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对了苏远,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哈维尔·兰森,就是我那位军队里的兄弟。当初他拿页锤砸断了我的一边大腿骨,我用短剑捅伤了他的一边肺,这才让我俩一起骗到了退役许可。”

“你好,”哈维尔把死鹿扔在一旁,打了个招呼,“另外,谢谢你对约瑟夫做的一切。”

“好吧苏远,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么,我就再说一下吧,”尼尔看了看哈维尔和帕西法尔,又把目光转回苏远身上,“欢迎来到尤弥亚,以及,欢迎加入‘黎明’,一支由几个生于黑夜,却喜欢追逐晨曦的家伙组成的,微不足道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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