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周三的下午午休时间。
灵术社的社团室内,火野泽襟坐危正,一言不发。
书架间的座钟钟摆来回荡动,其上的秒针发出“咔嗒咔嗒”的齿轮摩擦声。
此刻的社团室内光线黯淡,至始至终的只有死寂,而在这死寂之下,火野泽看了一眼座钟上的时间,叹了口气,右手伸向了桌上的茶壶。
咕噜噜噜……
细小的茶壶壶嘴使温热的茶水潺潺流动,在茶壶与茶杯之间形成一条优美的曲线,静静的填充着茶杯的空余空间。
茶水刚满半边杯,火野泽便将茶壶轻轻放下,握起茶杯,将一口热茶送入嘴中。
「呼……」
饮下茶水后,火野泽吐了一口热气,将视线移到了桌上的信封上。
那是灰冥晓部长在火野泽中午在剑道部活动时派人交过来的邀请函,整件信封颜色呈淡紫,其内信息记录倒是很符合灰冥晓惜字如金的一贯作风,就只有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五点来社团室】
所以,在完成了下午的课程后,火野泽便踩着放学刚好到五点的时间点,来到了社团室。
只不过现在已经六点了。
「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呢。」
火野泽望着座钟上的时针已经转到了罗马数字Vl上,放下了手中茶杯,无奈的摇了摇头。
灰冥晓的迟到习惯越来越严重了,以前的灰冥晓最多迟到四十分钟,现在已经超过了六十分钟了。
咯吱……
门被高挑人影所推开,火野泽则是抬头望去:
「灰冥晓社长~这次你又是……」
但火野泽口中话语未吐一半,来者的身影便使她把话噎在了嘴里。
眼前的身影,并非灰冥晓,而是一直倍受自己照顾(至少火野泽如此认为)的后辈——陈烬。
「唉?陈……阁下不是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吗?为什么现在……」
「社长给了我这个,所以我就先推掉了今天的工作啊。」
陈烬将手中已被拆开过的信封丢在火野泽身前的桌上,眼睛四处张望,疑惑问道:
「社长呢?」
「暂时未到。」
火野泽摇了摇头。
「我也是被她这样叫来的。」
说着,火野泽将手中那与陈烬丢过来一模一样的紫色信封移到了陈烬眼前。
「嗯?是社长亲手交给你的吗?」
「请人转交给我的,但从字迹上来看,没有伪造的迹象。」
火野泽仿佛猜到陈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很干脆的解答了陈烬不由自主产生的疑虑。
陈烬拿起火野泽的邀请函,打开封口,从里面取出小卡片,看了看上面的六个字。
「的确是社长的字迹…这样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从字迹上来看,这的确就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自然也排除了这两封信封是昨天跟踪陈烬的奥斯卡那帮人设下的请君入瓮之计。
毕竟是整个灵术社接触了剧院北路的辫子姑娘,奥斯卡那帮人的目标肯定不止陈烬一个。
陈烬将视线缓缓移向了火野泽,而后者似乎察觉到了陈烬言外有意,心有灵犀的与陈烬在同一时间对视在了一起。
「你话中有话,对吗?」
「哦豁……你察觉到了啊。」
「毕竟我和阁下最近应该都没有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突然莫名其妙的被他人写假信件骗到灵术社,也太奇怪了吧,除非……」
环手抱胸自顾自做解释的火野泽口中话语还未说完,她像是想到了问题所在,疑惑的望向了陈烬:
「是剧院北路的鬼怪事件吗?」
「吼呀~你还能联想到正确答案啊。」
陈烬欣慰的笑了笑。
「要说阁下与我共同接触到的特殊事件的话,那恐怕只有V之歌者剧院北路的辫子姑娘了吧?」
「是啊。」
见火野泽的回答步步到位,陈烬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问道:
「你对辫子姑娘的了解程度有多少?」
「……暂时,并没有多大了解,如今的理解程度,还停留在对方为都市传说中的鬼怪,极有可能是异鬼这个信息上。」
火野泽摇了摇头,做了半刻思考后,如此回答。
「辫子姑娘出现在剧院北路,我一开始以为只是巧合,不过昨天来了两个神秘人跟踪了我,所以我的疑惑也被解答了。」
陈烬坐在了火野泽面前的沙发上,和火野泽面对面的说起话来。
「辫子姑娘出现在剧院北路,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阁下的意思是,有人操控鬼怪,打算袭击参加演唱会的平民?」
火野泽对陈烬的话感到惊讶。
虽然和陈烬并不熟悉,不知陈烬在说谎还是在说实话,但火野泽找不到陈烬说谎的理由。
眼前的陈烬背后的一切都被灰冥晓摸清了,单亲家庭,家里一父一妹,跟别的什么团体也没有什么交流,本身也还是一个驱魔人,按理说,和歪门邪道的组织绝对不可能有交集。
那这就代表陈烬的话皆是实话了。
「目的可能会是这个,又可能是别的什么目的,我也不好说。」
「这样吗……」
火野泽顿时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跟踪你的那两个人,你从他们身上获得了什么信息吗?」
「……没有。」
陈烬果断答道。
除了实力不凡,较为年轻这两个标签,陈烬就没有得到别的明确信息了。
奥斯卡看起来应该十七岁到十九岁之间,艾月看起来应该是六岁到九岁之间,但陈烬从他们两者体内皆可感知到异样的能量,或许由此可以判断他们背后的团体或组织有着不错的实力和可怕的财力,才能培养出如此年轻而又实力强劲的成员。
「事情很模糊呢……」
火野泽摸着下巴,也是不知该作何回答。
「风纪委员大人,你可以放弃深入剧院北路辫子姑娘事件吗?」
「不可以。」
「没有任何可谈的余地?」
「没有。」
陈烬尝试劝退火野泽,但对方却拒绝的很果断,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昨日与陈烬交手的奥斯卡实力就很强劲,倘若不是刚好遇到了陈烬,而是遇上了火野泽,那火野泽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单单是奥斯卡一拳的力量就足以让一个正常人臂骨寸断,血肉迸裂,陈烬能感觉出来。
倘若陈烬并不是什么正常人,恐怕也早就死在了奥斯卡的拳下了。
所以这代表,火野泽继续深入这个事件背后,那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昨天跟踪我的那两个家伙很强喔,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陈烬依然想要劝导火野泽一下。
但可以说,陈烬的劝导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阁下请闭嘴吧,我不可能见死不救,倘若阁下感到危险想要退出,那么我也无话可说,只得请阁下现在离开了。」
火野泽说完这句话,便毫不犹豫的拉开了灵术社大门,示意陈烬离开。
陈烬知道,火野泽现今已经迈出了第一脚,所以火野泽不想走回头路,且火野泽是一个很有责任心……在某种意义上,也可称为“伪圣母”的属性的女性。
例如,火野泽遇到一个即将掉崖的人,无论能否拉上那个人,火野泽都会不假思索的上前帮忙,也不曾思考过自己能否把对方拉上来,甚至不曾思考过自己会不会被坠崖者一并拉下去。
倘若没有上前拉坠崖者的话,火野泽便会有一种极度自责的心理负担。
这个特性也让陈烬很是无奈。
「不,你误会了,我并不害怕,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压下心中的苦闷,陈烬只好先讪笑着摆摆手,平复火野泽心中的反感。
这是陈烬头一次见火野泽这么……明显的表现出厌恶之心。
因为误会了陈烬,以为陈烬惧怕辫子姑娘背后的势力,懦弱的打算逃避,所以火野泽在那一刹那表现出了极其明显的厌恶之心。
毕竟像火野泽这类本身就很有责任感的人本身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何况火野泽还是一个学习武士剑道的人,这类人学习武士剑道的基础课,便是学习不惧生死,向死而生的武士道,自然而然的,这类人便非常厌恨贪生怕死之辈,认为为保自身而居于苟且的行为皆是耻辱,能够突然如此反感陈烬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敌人的实力可能会超出你的预料啊,我只是害怕发生意外而已。」
「超出我的预料?」
火野泽疑惑的歪过头,从陈烬的认真语气中听出了陈烬并不是开玩笑。
「有何根据?」
「我刚刚说过吧,我昨天被跟踪了。」
「可阁下……至今还安然无恙的站在我的面前,不就是代表阁下从敌人手中活了下来吗?」
「是啊,是活下来了,侥幸……但你就不一定了。」
陈烬尴尬的别过脸。
不是陈烬自大,昨晚所遇的奥斯卡虽然实力强劲,但毕竟陈烬是陈烬,是一个掌握大量炼金术、精通三系主魔法、参透了十二种武器奥义且掌握大量驱魔术的非正常人类,即使奥斯卡再为强大,在陈烬眼前也只能算是有那么“一丢丢”出色罢了。
但非人类的陈烬当然不能拿来和正常人类比,倘若奥斯卡的实力拿来和火野泽来比的话,那火野泽恐怕会尽落下风,无力反抗。
因为从火野泽在剧院北路斩杀那几具〔尸鬼〕的速度和爆发力来看,火野泽完全比不上奥斯卡,因为火野泽的驱魔器是武士刀,所以更不用说其防御能力了,这类武器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不给敌人出手的机会,但一旦在进攻方面落了下风,若无转机,那结果就只是败北二字。
但这句话在火野泽耳中却是另一种意味。
在火野泽眼里,陈烬是后辈,后辈说前辈无法在自己的对手手上活下来,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以下犯上,有点看不起的意思了。
「阁下是想说……我的实力……不如阁下吗?」
所以,火野泽便冷起脸,眯起了眼睛。
看起来她似乎有点不服气啊。
但……事实就是如此啊!你引以为傲的剑术都还是偷学我的笔记的呢!
「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陈烬嘴角微微抽搐,急忙摆手否认,以缓解气氛降到冰点而带来的尴尬。
如果一口承认火野泽的弱小,那以火野泽那股要强劲儿,多半会对陈烬发起决斗邀请,要求去剑道部切磋一二。
陈烬可没有这种闲工夫,而且陈烬也不想暴露过多自己的能力。
即使在火野泽眼里看来,陈烬这个举动显得有些多余。
「嘛,毕竟阁下也是好心,我就先谢谢了……」
望着陈烬显得有些难看的表情,火野泽叹了口气,给陈烬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推挪到了陈烬眼前。
「但我不会放手的,我所遵循的信仰,不允许我这么做……」
「……信仰?」
陈烬望着那散发着微微热气的茶杯水面,些许急躁的内心也如那杯茶水一般平静了下来。
火野泽所遵循的信仰是何事物,陈烬不知道,但陈夜知道,自己也是因为信仰而不能放手。
「是啊,陈烬阁下,你恐怕也有诸如此类的信仰吧……一直推动着你,给予你动力的信仰。」
「……好吧,看来,我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