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一走出帐外,清冷的空气便铺面而来。爱尔琳娜裹了裹单薄的衣服,跟着西姆斯来到了他说的马车前。
单从外观上看,这是辆略显朴素的马车,车厢被涂抹成了深邃的黑色,中间留有一扇用来透气的百叶窗。马车整体几乎都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线条和点缀,看上去显得十分压抑。
“马车上有更换的衣装和镜子,这会儿不会有人打搅你。等队伍出发后,家父会亲自来与您面谈。”
西姆斯将爱尔琳娜搀扶着送进马车的车厢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事,他匆匆交代了下大概后便离开了。爱尔琳娜倚着马车一边的木椅扶手坐下,附近的嘈杂声使她有些心烦意乱。
她稍稍打量了下这间车厢内部,与外表的低调不同,里面显然经过了精心的设计跟雕琢。深红的壁纸,雕花的扶手,就连厚绒布窗帘的内侧也绣有精美的纹案。在昏暗的光线下,车厢内的一切似乎就是一个小世界,这里安静封闭,和外面不同,她终于又觉得有些心安了。
爱尔琳娜坐着的长椅边放着一个结绳的包裹,她想起了先前西姆斯的话,手里匆匆的解开了包裹。包裹里装着两件朴素的女式长裙,一面手掌大小的镜子,以及一柄木梳。
她先拿起了镜子,也许是出于好奇心的缘故,她想看看自己如今的样貌。尽管爱尔琳娜对此并没有多么高的期盼,曾经身为夏宇时各种厄运接连不断的经历让她对许多事情都已经有了初步的免疫力。
在她看来,所谓的样貌不过也只是副皮囊罢了,虽然精美的皮囊确实更能讨人喜欢,但依她的个性她早已看淡了这些。只要不是过分丑陋,她便都能接受,随遇而安。不过仔细想想之前西姆斯对自己的态度,看上去起码自己的容貌应该还没糟糕到那种地步吧?
脑海中胡思乱想着,爱尔琳娜将窗帘拉开一个小缝,又用左手轻轻掀开百叶窗的一片扇叶,一束条形的光线打在她脸上,将她的样貌完整清晰的映照在了银质的镜面上。
一瞬间,爱尔琳娜不可置信的轻呼出声。
出现在她面前的自然是她自己的脸,但与她预料的几种情形都截然不同,这幅容貌早已不是常人所能想象跟企及的完美,以至于爱尔琳娜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都觉得那仿佛是个仅存于虚幻与想象中的娇弱精灵。这种心情就像凡人瞻仰维纳斯,而矛盾的是,她既是凡人,同时却又是那位维纳斯。
说到底,她根本无法将自己与那镜中的女孩等同,也正是此时,爱尔琳娜才意识到了自己意识中的又一卑劣之处,她的内心深处居然对这样的自己产生了一种亵渎的欲望,这令她一时间又羞又恼,面颊也滚烫了起来。她随即就合上了镜子,将脸庞靠近窗缝,从窗外吹来的阵阵冷风令她胸口那股灼热的火焰稍稍平息了些。
她很清楚,无论再怎么说,这终究是自己的身体,是这孤零零的世上她唯一拥有的东西,也是原本的爱尔琳娜留给她的遗物。她绝不能亵渎!
再次坚定了信念后,爱尔琳娜不禁开始觉得后怕。这回她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幅容貌跟躯体对于男性的诱惑力了。而怀璧有罪的道理她也自然心知,在这种野蛮蒙昧的世界中,大部分人都必定无法克己修身,那爱尔琳娜的容貌反倒成了她最大的软肋。她想起了之前的索罗斯,如果不是自己侥幸,恐怕她已经...
想到这儿,爱尔琳娜长长的呼了口气,似乎是要将心中的所有不快与晦气都吐出。之后,她又从手边挑了件看上去还算顺眼的长裙拿到眼前铺开。
说起来,直到现在爱尔琳娜身穿的仍是监狱那套又脏又破的灰白色粗麻衣裤,不仅如此,衣服的边角还沾着不少骇人的血迹跟大片泥沙风干后留下的污渍。这些既让爱尔琳娜由衷地感觉肌肤难受干痒,同时也让她有些羞于见人。
西姆斯说他的父亲一会将会来与她谈话,无论如何,这副糟糕透顶的打扮是绝不能让对方看见的,尽管她也知道在自己昏迷时那个老人早就已经看遍了就是。
她将那件深褐色的裙子掂在手中反复比划了下,心中总觉得有些耻于下手,索性拉上了窗帘,一下子整节车厢都陷入了无比的昏暗中,犹如午夜降临。她闭着眼睛,开始小心翼翼的将身上的囚装一件件地脱下,至于内衣...她就再下不去手了。不过也由于包裹里本就没有准备用于更换的贴身衣物的原因,爱尔琳娜心安理得的没有将双手伸向自己的胸部和臀胯。
至于穿衣的速度就快的多了,虽然光线很暗,但好在那条长裙的款式是最简单的类型,只需轻轻往身上一套即可。她的记忆中隐约能回忆起些许诺布伊登大陆的贵族服饰,那些无不都是折磨人心神的精致玩具。
在更换好衣物后,爱尔琳娜又取出了那面镜子,在经历了那么多心理斗争后,这回再看到那张惊艳的面容时她终于显得淡然多了。
她知道自己还得抓紧时间再将头发好好打理一下,于是另一只手熟练地解开了先前做的盘发。她一边回忆思考着哪种的装扮得体,一边用着那柄木梳一点点打理着自己的长发。在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时,她似乎也能习惯——或者说忽视这些身体上的不适了。
过了段时间,爱尔琳娜终于打理完毕了自己的样貌,马车也开始逐渐颠簸晃动了起来。她知道队伍终于开始出发了,掀开窗帘,透过那层密密的百叶窗,她看见了外面的群山和树林开始缓缓的向后移动着,骑手的吆喝声与车辙的吱呀声不绝于耳,环绕马车周围全副武装的威武骑士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球的史书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一般。
透过这扇小小的百叶窗,爱尔琳娜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告别了那个科技发达高楼林立的地球了。这里,是真正的异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