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如果你出入大千江湖,见到有人用阴谋行恶,而你恰有能力去惩戒此人,你会如何选择?”加菲尔德抛出了一个问题。
爱尔琳娜有些困扰。她从来不是个喜欢主动惹事上身的人,但如果...她真是那什么神使,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去惩罚一下对方比较好?神应该都是很好面子的吧,神使会不会也有业绩考核这种玩意儿呢...万一神对自己代言人的工作不满意又会怎么样?
爱尔琳娜皱着眉思考再三,她还是不敢笃定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神使帽子究竟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毕竟得罪人或许只是会添点麻烦,而得罪神...她无法想象。
“我...我应该会试着去惩罚下他们的...吧。”她断断续续的答着。
加菲尔德随即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你挫败了阴谋,打败了恶人,可这阴谋,原是恶人用来实现更大的正义、更大的公平而采取的举措。你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是走了历史的倒车。至此,你又有何想法?”
爱尔琳娜有些凌乱了...她知道老师在用例子告诉她某种道理,可这个情境下她觉得确实无法做出什么更好的判断。她抱着惩恶扬善的目的惩戒了恶人,结果却发现自己是阻止了更大的正义,可是即便如此,她此前的所作所为亦非错误呀,但从整体来看,似乎自己那正确的做法就成了错误之举。那到底何为正义,何为正确?究竟要怎么界定这两者的尺度呢?
她感觉自己迷糊了。
“这...起码我此前的所作所为应是正确的,尽管结果...结果...”她说不下去了。
加菲尔德有些意味深长地望了望爱尔琳娜的双眸,正当爱尔琳娜觉得自己一定是说错话了时,加菲尔德却又缓缓点了点头。
“能坚信自己的正确...这是种难得的品质。我曾看过许多人自以为见过大风大浪,通晓了诸多事物乃至社会自然运作的法理,最终却被磨砺成一副对任何事物都不敢忘加干涉的避世者模样,他们的心死了。而说到底,在这世上绝对正确与绝对正义都是不存在的,事物的发展必然伴随着变化与运动,一千年前放之天下皆准的魔法理论,兴许一千年后人们发现其中错误,便可将之批为荒谬。包括我们现在的所学所用仍是如此。”
“我们的判断总会受限于自己当前的智识跟眼界。一个人能从魔法士修炼至大魔导师,仅能说明其所学用的魔法体系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的相对正确与合理,但若以神——这种超然存在的视点来看,这些我们所认为的真理便未必正确。既然推导及此,孩子,我再问你个问题。那神,便对吗?”
不得不说加菲尔德这次的对话问题越来越让爱尔琳娜觉得难答。
“那神——便对吗?”
神如何错?神若错了,这世上还有何物具有绝对的公信与权威呢?爱尔琳娜想到了人间的国王,但随即又断然否定。这世上估计没几人比她更清楚王朝没有永恒的道理了,再伟大的国王也仅仅只能称霸一时,其所言所行更谈不上绝对正确,只是出于自身利益为之,因为亦与绝对正义无关。似乎所谓的“绝对正确”与“绝对正义”都只是人们空想出的一个美好幻想而已。所以...
“...神也可能会错!”爱尔琳娜确定了这个答案,与此同时,她的心跳不禁骤然加快。片刻前老师刚告诉她她是神使,神使不信神的绝对伟大与正确,这听上去就像羊群不听牧羊人的告诫一样充满了自大的可笑,但实际上却又具有着一定的正确性。毕竟......牧羊人虽牧羊,却也卖羊。
加菲尔德显然很欣赏爱尔琳娜的悟性,枯槁的右手轻拍了两下女孩的肩以示赞许。
“孩子,你说的没错。诸神接管人类信仰是在巫妖伊格纳兹之乱以后,在此之前,人类并没有集体自发性地崇拜那七位创圣天使,不也一样打赢了与古老精灵族的大战吗?你是神使,是这世上离神最近、也最容易被神的光芒所蒙蔽的人,因此你更应学会保持自己现在澄澈的本性,以自己的目光和普世的价值观去审视评判事物的正确与否,而非听信人言。”加菲尔德顿了顿,道,
“那么,再回到刚才那个问题。若你所惩戒的恶人,其为了更大的目标而行小恶,你因此杀了他,却造成了历史的倒退,你要如何做?”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但此刻爱尔琳娜已经不再迷惑正确与否的问题了,既然自己为正义而杀他导致了更大的不义,那么自己应该做什么呢?
“承担这份责任,去完成他们所追求的大义。若仍必须为恶,则另起炉灶,直至成功为止。”爱尔琳娜思虑了会,说出了自己认为成熟的答案。
其核心在于“责任”与“承担”。
加菲尔德终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
“孺子可教。”
一番促膝长谈,不知觉间时间早已过去许久,风暴谷的天色也从昏黄转暗,轻风起而百草动,正是到了用晚餐的时候。
临走时,爱尔琳娜提着那柄奇异的剑正欲出门,加菲尔德才似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了爱尔琳娜。
“孩子,那把...剑,如今是你的了,给它起个名字吧。”
这个问题可比此前那些种种都要简单多了,但爱尔琳娜总感觉这剑似乎对老师有着某种别样特殊的意义,故而对此问题也不敢过于随性。她将剑平放在掌心端摩片刻,视线从漆黑的皮革剑鞘缓缓移至剑柄底端那朵精致的黑色百合花。忽然间,一个名字跃然心上。
“......杜兰多尔。就叫它杜兰多尔吧。”
作为黑百合花在大陆语中的音译,这也许是最能契合这柄剑/魔杖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