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要急躁,我的孩子,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得在此处完成。”加菲尔德拉着爱尔琳娜的手转身,
“依大陆魔法师间代代相传的规矩跟库尔兰魔法学院的传统,师徒九年算入门,二十年为亲传。与之相称的,老师则需要对自己学生的学业成果授予对应阶段的证明。爱尔琳娜,撇开身份不提,你虽只在我门下拜学了三年,但你的努力跟成功已足够做我的亲传。若非神使之命,老师倒真想将毕生所学都尽数传授予你。但,天不遂人愿啊...”
隐约猜到了老师的意思,爱尔琳娜的心有种难言的触动。
“谢尔曼老师...”
“罢了罢了,如今你神使之命在身,我本就不该多作耽搁才对。”
年迈的老人在昏红的火炬灯焰下静静的仰首注视着眼前那头龙尸。它强大、高贵、优美,但其灵识却早已寂灭多年,存留世上的也仅剩这具物质的空壳。连世上生命最悠长的种族都无法逃脱“死”这一永恒归宿的束缚,更遑论风浊残年的他呢。
不过加菲尔德倒并不是那种会为一己之亡而惶恐畏惧的鼠目寸光之辈。他虽有感人生命数的变幻跟短暂,但更多的却是对不能继续自己所钻研之业的遗憾,以及身处乱世之年,对大陆、对天下安危的忧虑。
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是强大的,也可以是有限的。作为常人眼中超凡入圣的大魔导师,加菲尔德虽然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却还远未走到他事业的尽头,解开那困扰他多年的元素衰弱之秘,这何尝不是个人生命尺度上的有限呢。但也正是因为个人生命的有限,为了达成某个共同的宏大愿景,人类才有了这样一种职业的诞生——老师。
归根结底,生命体的成长需要获取跟积累信息,而获取信息的方式与效率则决定了生命体成就高低的下限。具体到人类身上,每个人从生到死的成长过程便是不断接受信息的过程,其中老师这个角色的任务便是传承薪火,让知识与学问在一辈人与下一辈的交接中完成迭代与进化,继而通过一群人延续不断的长久的努力,在种群的层面上实现某个共通的宏大愿景。
而如今他要做的便是将这份传承的火炬交到自己唯一的学生手里。他从前并非没有过学生,甚至是那个让老人至今都忘不了的银发姑娘,但如今能真正从自己手中接过这个重任跟他独有传承的,只有一个。
“爱尔琳娜,我的学生,我的孩子。”
在长久的凝望那只沉眠的银龙之后,他将目光重新聚焦到身旁的女孩身上。从女孩的瞳孔中,老人似乎读出了一丝不舍,明明他还未作发言,莫非爱尔琳娜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话不成?老人在心中微微摇头。
“我是个魔法师。若按法师等阶划分那一套来说,应该算是个大魔导。但实际上,即便是大魔导也分三六九等,其中唯有能凝结魔法印记的人才可称之一流。”
老人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说道。与此同时,他微微抬起了右手手掌,像是受到某种奇妙感应似的,一时间整个黄金圆盘上的全部铭文都亮起了白光。老人的掌心也出现了一缕白光,且这一缕的白光正在迅速的延伸变化出一个复杂却条理清晰的纹路印记。
若是以精神之眼观察,则能清楚的看到这缕白光不过是老人为了让人在视觉上更好感受其结构所做的举措,其本质乃是一条条无形的由精神力与魔力在一种特殊比例混合下固化形成出的一种特殊回路。它的形成需要法师成年累月的锻炼并总结自身魔力与精神力的运作方式,从一次次施法中渐渐养成自己独有的施法习惯,再从习惯的基础上将之训练结成自己独有的回路印记。
毋庸置疑,这是独属于最顶级魔法师——传承大魔导的身份证明。
“爱尔琳娜,现在我将这份传承印记交付于你。这是你作为我弟子、我作为你老师的双向证明。”
爱尔琳娜惊讶地望着加菲尔德沧桑的脸,她清楚老师手上这个魔法印记的分量,同时,她也忽的意识到,老师不会再有哪怕一个学生了。
先前神力觉醒的喜悦之情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加菲尔德这一番平淡的话彻底拨动了她内心深处那根纤细的弦。一老一小的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情感的涟漪在无声中积聚酝酿,逐渐变成拍岸惊涛。良久,爱尔琳娜深呼吸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她半跪在地上。
——还是这最古老质朴的师徒礼。
老人平静地弯腰握住爱尔琳娜的手,一股淡淡的暖流从指间那个干枯的手掌上缓缓涌入了爱尔琳娜的身体里。她合上双眼,顺着那股体内的魔力的指引调动起自己的精神力与魔力。这个过程似乎极慢,又似极长,她只觉得闭上眼后自己便好似逃离了时间跟空间的魔爪,她是多想将此时的感觉永久的铭刻于心啊。
等这一切都完毕后。加菲尔德双手托扶起爱尔琳娜,细心地用粗布的法师袍袖为爱尔琳娜拭去了连女孩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泪水。到回去的时候了。
与神秘的银龙作别后出来已是星满之夜。他们辗转几次传送又重游了几处地方后才最终回到了风暴谷的小庄园里。此间师徒二人都没有再作过多的对话,当夜的天空风暴眼中久违的透见了几许熠熠星光。
次日,爱尔琳娜开始整起了行囊。加菲尔德将自己一直随身佩戴的空间戒指赠给了女孩。除此之外,老人还特地从地下书库中挑选了些适合她日后研读的书籍和自己多年来的研究笔记,又将自己的两个召唤物契约过继给了她,其中便有那只名叫尼克的幽暗蝙蝠。做完了这些,似是担心爱尔琳娜出走在外身无分文,老人还特地取了几个贵重的魔力原石放在了给爱尔琳娜的戒指里,嘱咐她在必要之时拿去典当换取钱资。
最后,加菲尔德给了爱尔琳娜一个深棕色的木手镯,与木手镯成对的是加菲尔德左手上的一枚木戒,这两者都是他过去制作的成对魔导器。若手镯被破坏,与之配套的木戒则会自毁,反之亦然。
将这枚手镯给女孩的用意也很明显。若爱尔琳娜遇险,加菲尔德承诺会亲自入世去帮她。但同时老人也明确告诉了爱尔琳娜手镯的时效只有五年。至于为何五年以后不行,加菲尔德没说,但他清楚依爱尔琳娜的聪明一猜便知。
有些事情,点的太明,在这样的场合情境下反倒徒增了赘余的感情。
爱尔琳娜的离开选在了第三天一大早。她在自己房间桌上留了封信,特地挑着平日老人还未睡醒的时候走出庄园的大门。
最后一次从熟悉的风铃花田走过,任凭初晨的露水沾湿了裙袍与布鞋,爱尔琳娜来到位于风暴结界边缘的那颗瘦削的老树下。回望这片呆了三年的小天地,她总觉得自己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此时的心仍像被某种东西攥紧了般感到一阵刺痛,无尽思绪跟回忆刺激着她的心房跟大脑,仅仅刹那她便感觉胸口的某种感情快喷涌而出了,于是嘴里急忙唱诵起传送魔法的咒文。转眼间,她便彻底离开了风暴谷。还好没让眼泪流在那片地方啊...
加菲尔德的房间里,老人彻夜无眠。
尽管对于他这等修为的人而言,睡眠并非是一种每日都必须进行的休息活动,但以老人的年纪跟习惯,平日里倒也确实依照着常人的作息昼起夜伏。这一晚的无眠,老人显然是有所心事。他长久地坐在窗边看外面风云变幻,再回望屋内那副悬在墙壁上的画,念想着即将离开的学生,心中百感交集。破晓时分,老人感知到了外面的些许动静,知晓了女孩的选择。望着画中的女性,加菲尔德忍不住叹了口气。
“愿她不会重蹈你我覆辙吧...塞西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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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五章结束~第一卷撒花,然后是两个下卷的角色POV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