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心中都有一抹白月光,她是可望不可及的梦,是甘之如饴的痛。
在无数个静寂的深夜,安蒂斯总盼望着能与那抹白月光不期而遇。
她是只在他梦里出现的一缕模糊背影。
她是年幼时他眼中一切优雅、神秘、知性与超然的集合跟化身。
安蒂斯不断追逐着那个金发的背影,却无数次与她失之交臂。直到他渐渐不再做梦,那个从十年前神使力量觉醒的雷雨夜后就反复在他脑海中徘徊的倩影才渐渐隐去。
如今,他已有些淡忘了那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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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蒂斯是从神殿偏门进来的,入眼是一个巨大的拱形走廊。走廊高有十余米,宽度能供两辆盛装的礼仪马车并排驶过。两边粉白的墙壁上每隔五米便雕有一座两人高的双翼战天使神像,走廊的拱顶则是一整块灰白色的半透明玻璃,过去的教会特别聘请艺术大师安格尔亲自在上面绘制了一副名为圣徒阿卡西亚之死的壁画,白色的天光透过半透明的玻璃洒在走廊的石地板上,同时也将壁画上的缤纷色彩映照在了地上,使得整片空间都充满了一种与俗世氛围截然不同的梦幻感。
穿过过廊后便算是进入了神殿的主厅。这时空间会骤暗下来,与先前的梦幻相反,四下环境陡然变得庄重肃穆。
巨大空旷的大殿内到处是些长线条与绝佳曲线的结合,九十八盏长明不灭的白烛台分布在圆形神殿正厅的四周,用微薄的暖光给神殿增添些许暖色。通过神殿主厅正上方深蓝色穹顶中心的透光玻璃与四面的几处天窗巧妙的位置设计使得主厅内的自然光始终聚焦在智慧天使兰尼娅的神像前。至于周围的空间则是一片昏暗,尤其是在大门与偏门都尽数关闭后的现在。
安蒂斯看到两个身着深红主教袍的人正安静的立身在神像前的那圈天光旁。他平静的走过去,身上披着的美丽银甲随着他的脚步发出阵阵金属的颤音,在静寂的神殿内回响不断。
“尊敬的克莱曼主教、达法尔大主教。”
青年骑士走近了两人微微鞠躬以示敬意。在神圣教会的身份与权力结构下,任意一位神使皆有着不下于枢机主教的特殊宗教地位,作为智慧女神兰尼娅的使者,安蒂斯显然并无需刻意向二人躬身行礼。他的行为更像是一种融入了身体本能的修养与礼貌,跟刻意的做作与奉承性质截然不同,青年的身上确有闪耀着某种古老而稀有的高贵品性。
“骑士安蒂斯·塞西尔·伯恩...”大主教达法尔注视着如约前来的青年,语气严肃中无不透着惋惜,
“其实...即便是以神之旨意,在具体的执行上,我们也大可自行抉择采取行动。不如再最后确认一次吧。”达法尔叹了口气道,“我们的确收到了关于萨拉多尔遗迹附近一带反常情况的信息。经初步判断其可能是黑魔女教会制造并扩散的黑死病,目的是为了营造恐慌煽动群众,以借机从梅萨洛尔、诺曼以及芬恩(塔里塞恩南境与东境统一后的国家)三国之乱的局势中广纳信徒,扩大影响。”
与安蒂斯一并侍奉智慧女神的枢机主教克莱曼也微微点头。
“黑魔女教会的存在是人们内心负面欲望集合起来造就的结果。它有一定的合理性,故而过去我等也并未将之赶尽杀绝。但如今他们的行为已经逾过底限,神圣教会绝不纵容他们的此番恶行。”克莱曼主教沉稳的说道。
达法尔踱着步接道:“我们对黑魔女教会并不陌生,他们历来不过是一群游兵散勇,其威胁根本不足为惧。与黑魔女教会相比,我们需要担心的是更大的威胁,是足以比肩末世之战中巫妖伊格纳兹的威胁,是神认为需要重新唤醒七位神使才能战胜的威胁。对此,安蒂斯阁下...我的结论是,黑魔女教会的把戏并不应由您亲自前去镇压。”
两位教会地位最为崇高的主教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这位俊朗的骑士。他们知道对方正年轻气盛,即便神能赋予其神使强大的神力,但想来也未必能做到给予人超越自身眼界跟心性的沉稳与智慧。
在两位主教看来,这位良善的青年骑士应该只是在为梅萨洛尔北方身处苦难中的人们感到心痛时,脑海里萌生了想要前去解救他们的念头。他们认为安蒂斯绝没有考虑,若他此行不慎受伤,乃至于遭到了“复生的伊格纳兹”的攻击,这将会对日后的人鬼大战产生何等无法挽回的损失。
(千年前末世之战最后神使与伊格纳兹的战斗无人归还,结果也无人知晓。故而此次神使力量苏醒后,教会方对威胁的第一猜测是大巫妖伊格纳兹的复活。)
每一位神使都是人类最宝贵的力量。即使不从教会的利益层面考虑,他们也不愿用全人类的希望去为一个小小的黑魔女教会犯险,尤其是在眼下真正的威胁还未现身的时刻。
但安蒂斯却仍旧固执的摇了摇头。
他平静坦然地说道:“感谢二位大人的关心跟厚爱,但有些事情,您们并非神使,定然无法察觉其中微妙。在我出生时,曾有一位修女为我向命运女神克莉芙托丝殿下占卜,从女神那里,我得到了三个意味不清的预言。我一度对这些它们的可信度不以为然,直到十年前——”
达法尔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是知道那三个预言的人,他也知道十年前安蒂斯是在何种境地下觉醒了神使之力。从此角度看,那个预言不仅正确,更有着令人恐惧的准确。他有些明白自己阻止安蒂斯的行为是何等的徒劳。
——“命中注定你将经历三次死亡,一次为剑,一次为爱,一次为圣;”
——“命中注定你将戴上三顶冠冕,一顶为信仰,一顶为力量,一顶为放下;”
——“命中注定你将迎来三重觉醒,一重为血,一重为生,一重为爱。”
达法尔默念着安蒂斯的三个预言,心中想法已经转变了大半。若依预言的指示,安蒂斯将在一次无比的危难中邂逅所爱,这份危难也许会导致安蒂斯的死亡,却同时也会为他带来觉醒与力量。他知晓这位大陆最负盛名的年轻骑士至今仍独身一人的原因,但值此时刻,理智仍让达法尔选择了拒绝。
“神的预言绝不会有错。但就对预言的解读和传播而言,人却未必能参透神的真意。安蒂斯阁下,我不能听任人类的希望由一个修女转述的预言来决定。你的理由不够有力!”
达法尔的目光格外严肃,他已多次明确表明了教会的立场与态度,神使不应为此等小事出手。
对此,青年骑士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他的面容比起初来时仍未有多少变化,似乎早已预料到两位主教的态度。
“二位主教大人,若我说此行是蒙受女神呼唤的结果,你们定不会相信。”安蒂斯摇了摇头,“实际上,我认为此次黑魔女教会的反常作风,恐怕正与我等所要面对的‘威胁’有关。”
“假若如此,阁下便更不应孤身前去,我们需要请示威尔士陛下从长计议对策。”克莱曼主教发言道。
“不对,主教大人,也许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此前您曾说黑魔女教会广播黑死病,大量制造人员死亡,是为了营造恐慌,在三国之乱中谋求己身不正当的发展。但若从手段上讲,在萨拉多尔附近而非其他地区大量制造死亡,这听上去是不是又和千年前的巫妖所行有些许相似?要知道伊格纳兹的军团绝大多数便来自于死者,且此种增长速度是极迅猛的,发现的晚一步,他的军团便将成倍数扩大。如果伊格纳兹未死,黑魔女教会的此番行径又确实与他相关,则起码能从侧面证明一件事。”安蒂斯顿了顿,语气冷静无比,
“伊格纳兹如今的实力定大不如从前,否则他便无需借助黑魔女教会之手从暗地里扩张力量。他同样在畏惧我们的力量。为了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扩大,我认为有必要尽早将之铲除。”青年骑士坚定的说道。
一旁的枢机主教克莱曼陷入了沉默。达法尔望着安蒂斯的眼睛,许久,缓缓开口。
“那...如果这次的威胁不是刚复生的孱弱状态下的大巫妖伊格纳兹呢?我是指,也许这仅是巫妖的一个陷阱。又或者,这其实本就与伊格纳兹无关,真正的威胁另有他人,而我们却在黑魔女教会的问题上错误的暴露了力量,这后果不堪设想。”
骑士肯定的点了点头。
“正因如此,我独身前去,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安蒂斯手轻抚着腰间的长剑,缓缓的将之抽出举至半空。那是一柄通体乳白好似琉璃的古朴长剑,剑身有着完美的长宽比与近乎绝对光滑的平面,在冷色天光的映照下透着一股圣洁的气质。而这便是伯恩家族传承千年的至宝,传说中过去由女神兰尼娅亲自授予初代智慧神使的圣剑洛兰达。
与此同时,安蒂斯浑身的气势也在节节攀升。他静静的立身在女神兰尼娅的神像之下,一股淡蓝色的气旋就以他为圆心缓缓的在四周积聚起来。原本静寂昏暗的神殿内风声渐起,圣光乍现。而安蒂斯的气势仍在不停上涨,从普通的剑师到大剑师,到大剑师最巅峰,最终,那重重激荡的气旋汇成一团敛入了安蒂斯体内,一切复归于平静,而安蒂斯的背后竟隐约地生出了一对晶蓝的冰翼,他的气势也从此前排山倒海般的壮阔升华进了一种更高的层次。这回即便是两位见多识广的主教都不禁感到有些失神。
此前坊间盛传安蒂斯早已走在了大陆年轻一辈强者的最前端,当时他不过才在大剑师顶峰徘徊而已,可眼下安蒂斯显然已经彻底的迈出了那一步。如今,他不仅是神圣教会千年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圣骑士,更是教会除去血天使史蒂夫团长之外的唯一一位圣骑士。而这个关于安蒂斯实力的秘密,居然连身为教会大主教的达法尔与智慧神殿枢机主教克莱曼都不知晓。
至此,达法尔终于理解了安蒂斯的用意。
“失礼了。两位尊敬的主教阁下,我只是想借此证明我有着足够的能力去应对此事,并无任何冒犯之意。”
这一回,达法尔与克莱曼皆沉默良久。安蒂斯此前所述的问题与猜测都并非空穴来风,而另一方面,连达法尔也无法拿捏安蒂斯身上到底还藏有多少底牌与不凡。也许正如安蒂斯所言,让他一人独身前去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看来...克莱曼阁下,你我似乎都太小看了神使的不凡啊!”达法尔缓缓说道,“骑士安蒂斯·塞西尔·伯恩,你的智慧与武勇已得到了我等认可,我代表教皇威尔士陛下批准你此次的行动,但有三点,你必须以女神兰尼娅之名向我等起誓。”
“第一,除非与生死大敌作战,否则无论何时皆不得暴露你的神使身份。第二,若判断事态足以威胁你的生命,必须优先确保自身安全。第三,必须将你此行的重要见闻第一时间传回圣都,并服从教会的关键指令。除此以外,教会将不会对你做出任何约束。一切事项你都可以自行判断,采取行动。”
“啊...本人安蒂斯·塞西尔·伯恩,向创始主神艾斯米其拉、向智慧天使兰尼娅起誓,我将恪守这份约定。”
“神的孩子,愿你此行一帆风顺。”
... ...
... ...
在送走两位主教后,安蒂斯最后一次端坐在了智慧女神的神像前。与过往无数次的沉思不同,此时他的脑海中忽的闪出了一抹淡金的颜色。
是她...那个青年自幼时起就一直在寻找的梦中倩影。
“——会见到你吗?”
似是自嘲的苦笑,这个为大陆无数少女魂牵梦萦的青年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重归幽邃安静的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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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这一章我写了三遍...总字数将近7K,然后还是没写出我满意的效果,总之先就这样吧...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