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彼端

作者:灰yousa 更新时间:2019/9/20 21:44:14 字数:3790

阿米帕其尔,教会圣母厅外。

“弗里托斯,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修女弥塞拉驻足在白石柱旁举目自语道。她的身旁并无人影,但那个被她唤作“弗里托斯”的存在却能直接将话语传递到她的意念中来。

“嗯...以人类的说法而言,那正是所谓的天火流星——你应该不想听到这样的答案。但事实是,即便我也无法给你一个更全面的解释。”

“...连叹息古龙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吗?”

“当然。我的知识无非来自于漫长寿命中的积累与研究,但和整个世界的数据量相比它仍旧有限。而这世上还有很多是我无法理解的存在。比如说七神,比如说艾斯米其拉,比如说那位暗月之眼的魔女芙兰,再比如说你——塞西莉亚,你们的身上都有着我无法理解洞悉的神秘。不过...”

弗里托斯的声音顿了顿:“若单论这颗‘天火流星’,虽然我不明白它究竟是何,但我能肯定一点,它绝非真正的流星。”

“它确实不是流星。弗里托斯,你猜的对。”弥塞拉右手轻抚着粗糙白石柱的表面,夜的冰凉从她的指间一直浸染到心上,

“哦?你好像知道它?”弗里托斯似乎饶有兴趣地问道,

“只是直觉...”弥塞拉收回了手微微磨搓着道,“它有着我熟悉的气息。”

“让我再猜猜,是跟那片失落大陆有关的?”弗里托斯接问道,

弥塞拉眉头微微皱起:“叹息古龙何时变得如此顽劣起来,我记得你可是最喜欢哀叹这些琐碎无名的事物才对。”

“这不一样。塞西莉亚,我们龙族天生就对未知和禁忌充满好奇,既然这是我不知道的,那我自然得要多问问知情者。至于我的叹息...呵呵,无名卑微者何足叹息矣!”

弗里托斯话音刚落,弥塞拉便突觉一阵狂风乍起,她听见教堂风铃在风中发出的杂乱响声,草木在风中扭曲歪折,枝叶纷飞。

“我曾目睹王朝兴起又覆灭,记载过三百二十一颗星辰的永远黯淡,见证过撕裂天地的元素崩坏在大地上拖出一条绵延万里的无尽深渊。你认为我的哀叹只是为卑微无名者的消失而哀叹?这大错特错!只有真正有价值的大美毁灭才配得上我的叹息。”

弗里托斯不容置喙的强硬声音裹挟着一股超然霸道的龙威凭空降临在弥塞拉的精神世界中。苍发的修女面无表情的望向高天的某处。只是从她精神世界中微微溢出的些许龙威却搅动起了外界的元素与气压,这才牵动起了狂风。

而当那龙威渐渐退散,风也渐停时,皎洁的月下,一个巨大的龙影却在阿米帕其尔的天空若隐若现。

———————————————————————

这一晚茜丽丝做了个不算好的梦。

梦里她又遇见了杜克——那个早已死去却一直活在她心里与梦中的梦魇,她的王兄。

时间仿佛又被突然拨回到了五年前的某个夜晚,她被那个动作粗鄙却身份高贵的男人用草绳死死地绑在房间的梁柱上。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时生不如死的屈辱:男人用涂有浓盐水的皮鞭抽打过身体的火辣刺痛和仿若要将她整个吞噬的野兽般暴戾可怖的眼神。

她一度屈服在男人的武力之下,身体被玩弄,尊严被践踏,而她纵使竭尽所能也无法找到丝毫能驳倒王兄的办法。在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下似乎连死都成了一种求之不得的奢望。

当噩梦渐入高潮,深入灵魂的痛令她恍然惊醒。这时天已放明,屋外阳光正好。茜丽丝赶紧望了眼身边,发现因蒂萝不在,心里这才长松了口气。

她不想让任何人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如果实在做不到,那起码...不能让因蒂萝那孩子知道。

轻轻拍了拍胸口平复心情,茜丽丝穿着一袭轻薄睡裙从这张有些冷硬的小床上爬起身,先是从手边找来一块还算干净的手帕擦去了面额上的汗水,接着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下仪容表情,确保不会有任何不当的失态后,这才接着一点点换上了那套已经有些熟悉了的男装。

每当穿上这身衣服,她都会感到一种难得的安心感。说来也可笑,她现在几乎无法接触任何男人,居然还要跟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结为连理,就因为她是个公主,是梅萨洛尔王室如今仅余的正统血脉。

她想了想,公主这个身份大抵还是有些作用的,且这个作用与个人的才能德行都无关,就像她那位差点登上王座的兄长。若说王子的身份作用是继承王位,那公主的身份作用便是用来联姻结盟,毕竟女性在狡猾严苛的政治上从来都是不受待见的弱势群体,这是古已有之的传统,即便是她也根本无力改变。

茜丽丝觉得自己这会儿心里的安全感大致也是由此而来。她多想变成一个男孩啊,那样自己定不会沦落到现在这幅境地,不仅在胧月城里处处受挤,就连自己的伴侣都不得不交由一纸利益相关的盟约来定夺取舍。她有时也会禁不住扪心自问,自己究竟还是自己吗?又或者她已变成一个有着梅萨洛尔公主名头,为了维持萨菲瓦罗家族统治而存在的无需其余作用的工具?

茜丽丝当然不想变成那样纯粹的工具,可她还有谁能依靠的吗?父王已经疯癫,就连这支盟约也是以她的牺牲换来的凭证。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我还真是个可笑脆弱的公主啊...呵呵。”望着镜中已经穿戴完毕,只剩一头披散的及腰长发还未打理的自己,茜丽丝在心中默默地嘲弄道,“居然还要接着这身打扮壮胆,你真是无可救药。”

茜丽丝摇了摇头,停止了对这种负面想法的思考。转而手上扎起几乎能称得上标志性的红色偏马尾,戴上了从父王那儿拿来的能通过魔法对使用者外貌和声音进行伪装的化形戒指,现在,她再次变成了齐莱斯。

不管茜丽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现在,她是国王特使,是受阿米帕其尔领主邀请前来视察疫情的特派调查官齐莱斯爵士。

整装完毕,齐莱斯走出了自己暂时居住的小房间。

这段日子以来他与因蒂萝一直寄宿在这户小镇人家中。一是为了等待芬恩那边的联系,二是为了暗中更好的调查这阵事出奇怪的疫情,三是为了暗中保持她与胧月城线人以及几支军队的联系不被有心人获知。作为一个不受人待见梅萨洛尔的实际掌权者,他需要处理的东西无论是内容难度还是数量都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发生在梅萨洛尔北部阿米帕其尔地区的这种疫情,据米迦尔伯爵的报告描述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叫做败血症的疫病。患病人往往起初没有任何病状的征兆,可一旦觉得晕眩或者四肢乏力,病人全身的血液就会开始变质成一种散发着恶臭气味的黑色液体。整个过程很快也很痛苦。直到目前为止,无论是教会的治疗术还是医师们的草药都无一能治愈这种疾病。

格兰算是这一带情况最好的小镇了。但即便如此这里也不容乐观,镇上前不久刚有几个平民因败血症而死,恐惧的种子早已在人们的心中种下,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有了往外地逃离的趋势,可他们能逃到哪儿去呢?

没有了耕作的土地,又丢了定居的住所,那些漂流外乡的人下场无非是沦为贵族们的奴隶跟寄生虫。起码在齐莱斯看来,这不比病死好到哪里去。且任由这种趋势长此下去,整片阿米帕其尔地区的人口经济和贸易全都要瘫痪,这对于已经接近背水一战的王国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齐莱斯一边思索着繁琐棘手的事务,一边走下楼去。

他们寄居的人家算是这附近家境还不错的一户,不过这会儿似乎主人都不在家,只有年仅十岁的女儿梅丽在大厅里玩耍,因蒂萝之前在别处没看见人影,原来是在陪梅丽玩着小孩的游戏。

见齐莱斯出现,因蒂萝原本笑的正欢的表情忽地变换成了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这让齐莱斯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小因蒂萝见到我来居然这么紧张吗?明明我又不会吃掉你哦。”

“殿...少爷!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你看,梅丽妹妹都缠上我了。”

“嗯嗯,因为我也有要事得处理嘛,小因蒂萝,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平时可是很忙的。”齐莱斯不缓不慢地靠近了一高一矮的两个女孩,脸上扮出一副笑脸逗弄着年仅十岁的梅丽妹妹,直把小女孩哄的哈哈大笑。至于夜晚的噩梦和清晨的慌乱思绪则早已被他深埋心底,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少...少爷...我知道您很辛苦,但是...但是早餐也是要按时吃的呀!要不是您不让我在早上进你房间,我早就已经...啊啊,少爷少爷少爷,所以说为什么偏偏这段时间不让我照顾您的起居啊?”

“咳咳咳咳,小因蒂萝,梅丽妹妹还在这儿呢,我们能不能别聊这个...总感觉对小孩子不好。”齐莱斯有些尴尬的背着因蒂萝踱步道。

“咦...齐莱斯哥哥?因蒂萝姐姐,你们在说什么?”一旁,梅丽眨着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两人问道。

“少爷,你这是在回避问题。”

“嗯...我饿了,因蒂萝,你说的早餐在哪儿呢?”

“啊啊,在那边,那边的桌上,您也真是太不注意了,快点跟我来吧。不按时用餐可是个坏习惯,少爷你该纠正纠正了。”

齐莱斯微笑着将女孩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处。不得不说,若不是因蒂萝一直陪在他身边,有些压力他一个人确实难以承担。

“对了,少爷,今早我收到了两封来信。”餐点之余,在把梅丽哄到她自己的房间后,两人这才开始商谈起正事。

“是戈杰斯军团长跟安德烈阁下的信吧,还是说,是让我们久等多时的芬恩人的信?”齐莱斯微眯着眼睛嘴角轻抿着一杯红茶说道,

“是军团长大人和财政大臣的信,您前不久刚给他们下过任务,真没想到他们能回信这么快。”因蒂萝有些惊叹着说道。

“信上都怎么说?”

“王都那边,安德烈大人说这段时间的财政紧张,无法挪出预计的十万金币用于支持您的军队调用。至于戈杰斯大人则是已经暗原计划选出了相应的人手。目前已经有二十个中队,总计约两千的精锐士兵在路上了,后面还会陆续有十个中队出发。殿下...您这到底是要...?”

齐莱斯摆了摆手止住了因蒂萝的追问:“戈杰斯军团长做的很好。小因蒂萝,给我回信安德烈,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凑齐这笔钱,除非...他不想再做梅萨洛尔的财政大臣。另外,为我联系无名指帕希斯,我要他帮我注意安德烈和胧月城联合商会。”

“...遵命,殿下。”

在简要的处理了两则关键的信息后,齐莱斯不禁微微伸了个懒腰。

“殿下,您可是...啊啊,总之您不可以这样的!这有失身份...”因蒂萝急忙制止了他的小动作,惹得齐莱斯一阵无奈的苦笑。

“身份...呵呵,现在的我若抛开这些身份,究竟还算什么呢...”

望着身边有些生气的女孩,他心中反倒生起了些许苦涩的感觉。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