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琳娜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银色水滴项链,脑海中满是那个蓝发青年的话语。
他一定知道了我的身份...并且...似乎不是敌人。他究竟是谁?也是神使吗?为什么要帮我?
疑问如泉涌。爱尔琳娜好想放空大脑回去舒舒服服地睡个安稳觉。可一想到自己现在这尴尬的处境,她就又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谨慎。
“小姐,要追吗?他似乎已经走远了...”伦道尔收起剑走近问道。
听到伦道尔的请示,爱尔琳娜摇了摇头。
“追不上的。并且...老实说,伦道尔,你是剑士吧?你现在的斗气修为到哪个阶别了?”
“...上级剑士,小姐。”少年下意识地挺直胸膛,“但哈尔大人说我马上就能突破到剑师。”
上级剑士的话,对应的就是法师系的上级魔法士吧...爱尔琳娜尝试用着自己熟悉的方式理解。这种实力也许放在一般的军队中还能称得上精锐,可放在勋卫骑士里...不得不说爱尔琳娜对少年的实力意外的失望。她还以为能被谨慎的哈尔特派来随行保护的伦道尔会是个不喜显山露水的剑术小天才呢。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蓝发青年连她都觉得神秘莫测,伦道尔却敢向其拔剑,这份勇气倒也确实令爱尔琳娜刮目相看。但是仅凭勇气可没用啊...
蓝发青年从他们面前离开的时候连爱尔琳娜都硬是没有看出他用了何种手段,再追上去又有何用呢?
等等...一个念头忽的涌上脑海:那个人既然能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又为什么会让伦道尔察觉到他在跟踪?难道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
爱尔琳娜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不行的,算了,我们回去吧。”她摇了摇头,将水滴项链收进了戒指,“还有,遇见他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包括哈尔。”
“小姐,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跟哈尔大人商量下比较好。”
“我说了不用...”
“为什么呀小姐?告诉哈尔大人的话他应该能想出合适的对策,否则就这样任凭那个人接近我们,隐患实在太大。难道小姐您...对哈尔大人不放心吗?”
“够了伦道尔,我有我的打算,不要再说了。”
爱尔琳娜单方面终止了对话。她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哈尔的原因之一的确有对哈尔的不满,除此以外,她也相信自己直觉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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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晚上。爱尔琳娜在与众人一同用餐后就又缩回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尽管今日的菜点似乎比前几天都更丰盛些,但她却没了吃饭的心情。爱尔琳娜只觉得精神疲惫,她此刻既不想去过问这座又大又复杂的城里究竟藏了些什么牛鬼蛇神,也不想整日如捉迷藏似的与还未见面的人勾心斗角,更不想理身边一个个让她觉得貌合神离的属下。她只想无忧无虑地安睡一晚。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在床上打着滚。身边没有旁人注视的目光后,她终于也能放下无谓的架子和矜持,用这种有些幼稚的方式宣泄心中的烦闷。
许久之后,她有些累了停下来,将手伸向白色的天花板。
昏黄烛光中,爱尔琳娜无意间又瞥到了那个被她一直戴着的木手镯。思绪与回忆顿时如泉涌来。
“加菲尔德老师...”
空空的大脑里突然浮现出了老人的音容。她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片灰暗的世界,毁天灭地的沙尘风暴与蓝色惊雷,还有那个她生活了三年的小庄园与蓝色风铃花田。明明才不过离开半月有余,爱尔琳娜却觉得那些记忆渐渐变得遥远陌生。
“不要...”
好像再过回那样简单的生活啊...每天只需要完成眼前的目标,有一个可靠的长辈能够相互陪伴,答疑解忧,不用再考虑其他的烦恼...
爱尔琳娜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木手镯,将之摘下放在了枕边。她记得离开时老师曾说假若她遇到危险便破坏这个手镯,他会顺着手镯上留下的精神坐标入世来帮助她。
“那我现在把手镯打破,是不是就能见到老师呢...他会不会帮我呢...”
脑海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随后爱尔琳娜就又摇了摇头。她可是带着老师的期望跟传承印记从风暴谷出发的,老师给自己护身手镯也是顾及她的安全,怎么能为了这一点不顺的小情绪就用掉呢...
她几乎能想象到如果在这会儿将手镯打破后老师找上门来却发现根本无事发生时的失望表情。
比起独自打拼的孤独和疲惫,她更害怕让原本相信自己的人对她失去信任。
想到这儿,爱尔琳娜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信念冲散了精神的疲惫。
她想做点什么,遂从床上爬起坐到窗边的小桌前打算再仔细思考思考关于那个蓝发青年的事。
精神力微微催动火元素点燃桌上的烛台,爱尔琳娜取出了白天青年给她的那串水滴项链放在烛光下仔细观摩着。水滴项链以细丝编织的绳串联,水滴形的吊坠部分材料似乎是一种与银相近的金属,颜色乳白温润,触感细腻冰凉。
回忆着青年的话,爱尔琳娜将项链摆在掌心,尝试性地驱使着魔力与神力。果不其然,项链发生了轻微的变化,银色的水滴透出一丝晶莹的蓝光,变得好似寒冰般冰凉。这让她不禁想到了白天与青年第一次接触那会儿的事,当时她体内的神力就要爆发,对方抓住她肩膀的感觉似乎正与这股寒意相近。她意识到了关键,当即放出精神力感知周围自己力量气息,同时又增强了魔力与神力的放出,可仍旧没有感知到丝毫魔力与神力的波动。
“这个项链能居然消除气息...”这不可思议的功能让爱尔琳娜瞠目结舌,其中的价值早已不言而喻。她撤去了魔力与神力,将温度恢复正常的项链握在手心许久,还是将它戴在了脖子上。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爱尔琳娜像偷偷打扮被家长发现的女孩似的惊慌地将项链又取下放回桌上。两只手急忙整理了下刚在床上被弄得有些散乱的头发,确定形象还算合格后,才缓缓开口。
“请进。”
迎面走来的是穿着一身黑色常服的哈尔。
爱尔琳娜的眉毛微微一跳,果然最不想见的人最躲不掉。
“一定又是有什么事要跟我报告商量吧,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已经有些听够听腻了,反正到头来也没多少她能插嘴置喙的地方。”
她心里有些不快的想着,眼睛目视着对方走近。
“快说呀,快说呀,快点结束,我就又好一个人轻松了。”
但这次哈尔却始终默不作声。他在爱尔琳娜的注视下走到桌边,烛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大片黑色的阴影,两人就这样静静注视了几秒。
爱尔琳娜有些搞不懂对方的意图了。
“这...是小姐今天在街上买的吗?”
出乎她意料的,哈尔将目光转向了被她在慌乱中取下丢在桌上的项链。男人似是想将项链拿起仔细打量,可手伸至一半,不知怎地却顿了一下,爱尔琳娜借着烛光看到了那藏指缝阴影里重重老茧,心里微微一惊。
哈尔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没有碰到那串项链。
“啊...嗯,这是我跟伦道尔在街上买的。很...很漂亮...对吧...”被哈尔意外的提问和举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爱尔琳娜连说话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很漂亮,它很适合您,小姐。”
“哈...哈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明天就要见公主了,应该是要聊准备的问题吧...我知道——诶?”
男人平静的摇了摇头。
“小姐。我听伦道尔讲了点今天的事。您应该很累了,那些事物不妨就养好精神明天再说吧。”
“咦...不是来说见公主的事吗?”
爱尔琳娜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那个一项谨慎高效冷酷多疑的哈尔,居然也会说出这样温柔的话吗?
等等,他刚才好像说伦道尔跟他讲了白天的事吧?完了完了,那刚才项链的谎言岂不是...
心里如被泼了盆冷水,再联想到刚才哈尔向项链伸手的动作,爱尔琳娜猜着伦道尔一定是出卖了她。
她突然感觉无比孤单。原来她自以为的形合神离是真。
想想也是啊,毕竟真正的塔里塞恩皇室已经灭亡,她的这些勋卫部下与其说是在效忠她,倒不如说是在效忠哈尔,而哈尔在利用着她的身份谋求某个目的。
一瞬间想通这些的爱尔琳娜心里冰凉无比。再望向面前的中年男人,她竟有些理解了刚才那温柔的话背后究竟是何用意。
——是知道我不信任你,所以打算连一点情报也不跟我透露商量,打算彻底架空利用我了吗?呵呵,随你开心吧,反正我也早就不想继续过着这样毫无快乐可言的日子了。也许找个时候独自离开去寻找使命都要比现在的生活轻松得多呢...
她在脑海中自言自语着,已经逐渐脑补出了自己臆想中面前男人的完整用意。
可紧接着男人的话语却让她惊讶地连连眨眼。
“会见公主的琐事就算留到明天也来得及,无妨。”一身黑色的魁梧男人如山般沉稳缓慢地坐在了女孩对面的椅上。棕木地板上,他的影子也从一个狰狞古怪的长条缓缓变成一座小山。
“小姐,今日我只是看您精神疲惫,想着也许与您聊聊,应该能让您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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