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午目睹哈尔死亡后。爱尔琳娜也受到了刺激,精神感知一直没有关闭,故而才能在刚才伦道尔与茱莉亚在门外商量时就知晓了他们的到来。
原本她因为不习惯开启感知后大脑里突然涌入的庞大信息量而选择只在需要时才开启,但在意识到潜伏的可怕危险后她再不敢怠慢。这会儿便正好发现了这个潜入进屋子里的诡异气息。
爱尔琳娜瞥了眼桌上的青风后默默闭上双眸,全心地感知着那缕微弱气息的移动,手中悄然拔出了杜兰多尔。
伦道尔跟茱莉亚刚离开不久,屋里也有勋卫巡守,却没有听到半点打斗的声音,说明来人应是避开了所有勋卫。
如果不是对屋内布置极为了解的人,便说明其实力远超过了平均达到中级剑师的勋卫们,所以才能凭借感知提前避开巡守潜入屋内。这份实力想来起码得在上级大剑师以上...甚至可能不会逊于哈尔。
爱尔琳娜心头微微一沉。手中深紫色的木剑上隐隐有一层淡淡的青色气旋生起,这是高阶魔法风暴尖枪的发动前兆。
“来了!”
意识到那股气息突然临近,她猛地睁开眼睛就要挥剑释放魔法,却看见一个蓝色的残影从她眼前闪烁而过,紧接着一双包裹着冰蓝斗气的手轻轻抵住了她的黑百合。
“又见面了...尊敬的神使小姐。我是安蒂斯·塞西尔·伯恩,为要事而来,是智慧天使兰尼娅之神使。请问现在能放下这柄剑了吗?”
披着白色斗篷的青年骑士静静立身在她面前,那头标志性的蓝发冰瞳和极富亲和力的声音令女孩睁大眼睛,脸上扮出的冰冷面具被心中无以复加的惊骇敲碎。
是他?!!他不是死了吗?尸体就放在后屋里...
爱尔琳娜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
“安蒂斯...不,你明明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你到底是谁?”
蓝发青年望着眼神里满是警戒之意的女孩,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女孩的问题,而是从脖子上取下一枚银色的十字项链隔空扔到了女孩身前的桌上。此番情形一如当初小巷里他将那枚水滴项链交给爱尔琳娜那般。
“你身上的封印项链被破坏了...看来你解放过神力,但你还不会控制这股力量。把它戴上吧,效果应该要比之前给你的封印项链更好些。”
爱尔琳娜犹豫地望了眼桌上的项链,又看了看眼前骑士,不论怎么分辨这都是个真正的活人,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死者怎么会复生呢?难道说是幻觉魔法,也不对呀...
“你...你真的是安蒂斯?”
她终于动摇了。为了确认真假,她小心拿起桌上那枚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十字项链握在胸口,从手心传来的淡淡圣力彻底消弭了她心中最后的顾虑,右手上蓄势待发的黑百合也缓缓放下。
“神使小姐,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直入正题,现在没有多少时间能留给我们浪费了。”
青年诚恳地说着,但爱尔琳娜的脸色却再度披上一层冰霜。确定完面前青年的状态和身份后,尽管心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也意识到面前之人绝非敌人。
“爱尔琳娜·米凯尔,我的名字。我是信仰天使奥菲莉亚之神使。”她收起黑百合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这下轮到安蒂斯惊讶了。
“米凯尔...你是塔里塞恩米凯尔家族的人?难怪会...啊——抱歉!...那么米凯尔小姐...”
“我不想听到那三个字,所以你直接叫我爱尔琳娜即可。同样我也只会直呼你的名字...称呼的部分就到此为止。安蒂斯阁下,我想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年澈蓝的眼瞳中闪过一瞬的疑惑,似是不解女孩为何会变成这番冷淡模样。但他毕竟是第一次和这位陌生的少女神使坦诚相见,这之间的距离和分寸都需要注意把握。
安蒂斯很清楚自己此刻什么能问什么不该问,遂没有在意爱尔琳娜对姓氏的态度,而是顺着女孩的问题答道。
“...事实上,我的确因偷袭死亡了一次。凶手是黑魔女教会的叹息古龙和我此前提醒过你的白袍金红眸男孩,原因应该是那夜精灵之心的大战我为了消灭古龙的寄宿体而暴露了身份。但如果你想问我为何能复生...很抱歉,这个原因我自己现在也未能弄清。实际上我刚刚才苏醒。”
“未知的原因吗,既然如此...我还有两个疑问,安蒂斯阁下。第一、你刚才提到的叹息古龙实力如何;第二、你说的那些白袍金红眸男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年一一向女孩解答。以此为基,他还告知了爱尔琳娜阿米帕其尔神圣教会伙同黑魔女教会的事,以及城市一带的瘟疫和灾祸之源的猜测。
作为交换,青年向女孩询问了今日发生的事,包括他交给爱尔琳娜的封印项链为何破碎的原因,以及那个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战士为何而死。
在得知女孩遭遇刺杀并失控暴露了神使力量,却没有因此被附近的白袍男孩寻上后,青年微微陷入了沉思。
俗话说事出无常必有妖,安蒂斯判断爱尔琳娜身上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且应该与那头控制男孩攻击他的叹息古龙有关。
同为神使,在互相坦白身份后,许多信息就再没有了藏私的必要。因为他们都有着同样的使命和责任——打败灾祸之源,守护七神庇护的人类世界。
而随着双方情报互换之后,爱尔琳娜虽脸上还保持着那副强硬的冰山模样,心里的担忧和紧张却比先前更甚。原因在于青年所描绘的事态之严重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依安蒂斯的分析,黑魔女教会的叹息古龙就拥有足以杀死神使的力量,而真正的灾祸之源却至今仍未露面。若这二者相加,其威胁恐怕只会比千年前一度险些灭亡了人类的巫妖伊格纳兹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于要怎样应对巨龙和灾祸之源,哈尔的记事簿里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内容,一切都要她自己去思考判断。
我该怎么办...如果我是哈尔的话,我要怎么做...
刚才那股窒息般的恐惧感又再次浮上心头。
回想着前夜在面见公主的演练时哈尔告诫她的话:不论何时都要保持从容自若,万不可让他人窥视出你的内心真意。爱尔琳娜随即捂着面额垂头闭目,以避免让眼前的青年骑士发现自己心中的胆怯犹豫。
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保全大家...如果说连神使的力量也不足够,我还能仰仗什么呢...
焦虑,无比的焦虑。
灾祸之源与叹息古龙的存在取代了与公主博弈的烦恼,成了爱尔琳娜此刻的心头症结。
她联想着曾在塔里塞恩东境阿姆罗萨峰顶上发现的那只银龙尸体,那时的震撼到现在仍令她记忆犹深。心里不断沉思着该怎样决策才能达到最优解时,她突然醒悟到了造成自己现在这般困境的一大原因是自己太弱。
如果她再强一点,也许很多事情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如今爱尔琳娜的魔法水平刚达到初阶魔导师,但那个刺杀她的女魔导师起码拥有着中阶黑魔导师的水准。论个人实力,爱尔琳娜并不能胜过这些潜伏在暗处经验老道实力强绝的杀手们。
而神力虽强,爱尔琳娜却并不知运用门道,只能在危急时凭本能胡乱的将之一股脑发泄出去。
这在与人交战时或许能取得不错的效果,但当面对能够将安蒂斯偷袭杀死的叹息古龙,乃至于未知的灾祸之源,她很清楚自己没有点滴生还可能。
如果连自己都无法保全,又谈何要保护别人呢?
巨大的不甘在内心积聚。
爱尔琳娜咬牙望向面前平静的青年。
他就是安蒂斯啊...那个连哈尔都敬佩不已的教会“圣银骑士”,那个令她都艳羡嫉妒仿若故事主角的强大青年。
如果是他的话,能不能...
“...帮...帮帮我...”
正因为清楚自己不够坚强十分弱小,为了她想保护的人们,她愿意放下自己的身段和自尊来换取力量。
另一边,安蒂斯还在凝神深思着爱尔琳娜没有被白袍男孩寻上的原因。在刚才之后,他又想到因为并非古龙本体亲至所以那招杀死他的攻击只能使用一次的可能性,但他的两个猜测都没有能证明的证据。
思考正陷入僵局时,女孩小声的呢喃令他微微分神。
“爱尔琳娜小姐,你...刚才说了什么?”
安蒂斯有些疑惑地望向女孩。
眼前的少女神使深呼吸着空气,胸口的曲线起伏,精致绝美的脸颊上那股不近人情的冷酷消融成了一种饱含不甘与自责的羞愤。
“我...我想请你帮我!我知道我很弱...我也想拥有能够保护别人的力量...”
当决心压过理智,爱尔琳娜彻底抛去了羞耻心低声下气地向眼前的青年请求道。
这是她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为了不再有人因她而死,她宁愿牺牲自己。
见对方略感惊讶似在犹豫的模样,她一咬牙,大脑空白完全不顾后果地拉住青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这样你总愿意了吧!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所以求...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