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死无惧畏自由

作者:萧条的风衣 更新时间:2013/2/18 16:51:37 字数:0

回到王宫内厅,王后艾丽莎已经拭干了泪,国王查尔斯也收起了略带无奈的忧伤神色,重新紧绷起脸,一脸严肃地看向堂下站着的九个人。五个人站在前面,四个人站在后面。和今天早上站在下面的枫一样,站在这里的九人也是一副不怎么尊敬国王的懒散模样。

“九个人嘛……”坐在王座上的国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经过枫的特训,国王心理大抵有了对付这些不服管教的人的方法——用他们喜爱的钱去讨好他们。本来,召集这些烦人的家伙只是为了增加政治游戏一丝获胜的可能性罢了。

实际上,国王刚才在城堡外对枫说的话并没有半点虚假。早在那些剑士们暴动前,其他王国就已经在准备向格兰斯王国进军了。剑士们的暴动也并非纯粹为了夺取那个可怜的称号,而是出于更为恐怖的目的。在关押那三十多名剑士的时间内,国王已经派人查清了所有人的底细,除了少数几个听到风声跑来凑热闹的白痴外,其他人不是王国内大臣的手下,就是其他王国派遣进来的探子。

不过非常讽刺的是,无论是外国偷溜进来的奸细还是王宫大臣派来监视国王的手下,都被那个金色长发的美男子杀掉了。而那个金发男子却还偏偏就是那少数的白痴之一,并被自己下达了处死的命令。

作为一个对国家有功的人,本该受到嘉奖封赏从而扬名立万的人,却因为国王一个无聊的理由而丧命。听起来非常的吃惊,甚至会让人觉得这个国家的君王是暴君。但这只是那个黑暗漩涡中的一次小小意外。在名为政治的游戏棋盘上,那个金发剑士只能算是一个最普通的士卒,不是骑士,也不是城堡。为了保证整盘游戏的胜利,普通的士兵在很多时候只能舍弃,哪怕他只是一个为了麻痹对方而送出的诱饵。

格兰斯王国很可能陷入战争的事态还没有被宣布,平民们依然过着自己安定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格兰斯王国没有出现易主或者崩溃的情况,那么这个国家就是安全的。对于君王来说,维持着虚假的安定却显得格外重要。为了防止发生恐慌,发生叛乱,为了保证自己明天还能坐在这并不舒服的王座上,查尔斯只能竭尽全力不让战争的邺火烧到自己的领土上。

维持长远和平的方法只有一个,牺牲现在的和平,用全部的力量击溃这块赫鲁洲大陆上的所有国家,用一个国家统治整块赫鲁洲大陆,将格兰斯王国升级为格兰斯帝国!这条路无疑是条凶险异常的山道,稍有不慎就会坠落山崖,尸骨无存。不过查尔斯还不至于疯癫到这个地步,至少他的脑袋还是清醒的。

维持短暂和平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争取在外交上面的和平,不参战,不宣战,不挨打,以中立国自居,从而远离所有战火。但是如今看来,中立国的外衣已经不足以保护可怜的格兰斯王国了。

第二个方法就是击溃敌军,打散对方的军事力量。在不以正面交锋作为前提,将有侵略之心的王国一举击退,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暗杀。正所谓擒贼先擒王,一个王国失去了他的君主,那么必定会使这个国家陷入打乱。这样一来,进攻格兰斯的步调不说完全解除,至少也能放慢好几年。

查尔斯有些难受地坐在王座上,看着站在下面的九个人。原本召集所谓的‘十大剑士’不过是为了做最坏的打算,算是他埋下的后手。就好比在下棋时,在对方洋洋得意地吃掉己方主教的时候杀出回马枪,一举拿下对方的国王。

如今从他国的战前准备看来,已经不是布置后手的时候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抢先出击。

国王向站在堂下的九个人问:“给你们第一个任务,忘掉刚才在城堡门口所看到的一切。”

“报酬呢?”站在后排靠左的位置,背负长枪的男子轻佻地问了一句。

“每个人,五百金币。”国王有些不舍得说出了自己愿意付出的代价。

每个人五百,就意味着在让他们干活之前,自己就已经掏出四千五百枚金币了。虽然国王是这个国家最有钱的人,但是动不动就给出这么一笔巨款,就算是国王都有些心疼。要知道,三千金币足以让一个城镇里的人过上十分富足的生活。

“成交!”依然是那个人说话。

听到这句爽快的话语,国王的表情又有了一丝欣慰。还好让枫和阿莉娅离开这里了,如果枫没有离开的话,作为‘十大剑士’,他是不是能和这些唯利是图的混蛋们相处呢?想到这里,国王的不禁扬起一丝苦笑,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愚笨。既然对方是什么任务都会接受的‘自由骑士’,当然也是唯利是图的一员了。

看到坐在王座上的国王露出笑容,下面的剑士们反倒觉得不可思议,面色也愈加凝重起来。面对毫无礼数可言的九个人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这个国王是在犯傻还是真的有把握控制住在场的九个人呢?

“太好了,邦少爷,我们有钱买东西吃了!”身披盔甲的光头壮汉高兴地手舞足蹈,同时还看向那个拿着镰刀的黑发少年。

“闭嘴,你很吵。”但是那个黑发少年却好像完全不打算理会这个大块头的取闹,直接在他头上浇下一盆冷水。

“对不起……”光头大汉也似乎习惯了黑发少年的冷言冷语,在他人惊异的目光中将右手的食指塞进自己的嘴巴里**着,简直就像是一个身材有些大过头的小孩子。

国王抬起头来扫视过九个人,开口说:“我本想让你们组成一支队伍,不过看来你们是不会认同的吧。”

“那是当然的!”那个身穿红舞裙的女人用着尖锐的声音说道:“谁要跟这些臭男人呆在一起啊!”

“同感。”那个身披黑色披风,背着金色十字架的青年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镇定地说:“其他人我说不清楚,但是要是跟你呆在一起的话,我一定会难受到睡不着的。”

“你说什么!”红裙女人冲着那个青年喊叫着,却只得到了他的沉默作为回应。

“陛下哟。”头戴汉堡帽,身披黑色斗篷的中年人对国王招了招手说:“您也知道的吧,我们都是无行会所属的自由佣兵。如果要提高任务完成率的话,最好还是分来行动比较好哦。当然,我只是给您建议而已,作出决定的还是要看陛下才行。”

这句话一说,过国王就对这个中年人有些一些好感。根据他身披黑色的斗篷,以及那说话的方式,不知怎么的,国王就擅自将他和另一个人比较了起来。这一想,就走了神。突然发现自己失态的国王用力咳嗽了一声,想要掩饰掉自己的愣神,说:“我知道了,那么以后你们可以自由行动。我将赐予你们骑士的权力,在格兰斯王国内,你们有权力进行任何不干涉贵族以及不妨碍国事的活动。除贵族外,任何地方长官都无权对你们下达任何命令。同时,根据你们的喜好,可以拒绝贵族提出的不合理命令。但是……”

“但是,我们将必训遵从国王提出的命令,您是想这么说么?”红裙女人伸手拨了拨额头上的蓝发,用着挑逗的语气问道。

“正是。”国王并没有对那个女人的无力插话感到不满,或者说并没有将不满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为了不让他们知道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国王尽全力掩盖住自己的表情,使之看上去就像是一张雕塑作品的脸,永远不会改变。

“有问题吗?”国王用冰冷的声音问。

“那么,请您给我们任务吧。”站在后排的一个身负双斧的男人说。

国王点了点头,宣布了格兰斯王国十大剑士的第二项任务——偷入赫鲁洲上的其它国家,查明对方的意图,然后回来汇报。如果对方有意发动正对格兰斯王国的战争,那么就把对方的国王杀死,带着他们的头颅回来领赏。

在发布任务的最后,国王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自己发生冲突,赫鲁洲大陆的地图已经悬挂在城堡的外厅里,单独行动或者结伴而行我都同意。但是每个人或者每支队伍一次只能去一个国家,并且要在出发前将目标王国从地图上勾出来,等到回来的时候再填上一笔,将勾变成叉,就意味着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就可以到我这边来领报酬。”

“那么陛下就不怕我们捣乱吗?”红发男子发问道。

国王露出严肃的目光,看着那个说话的人,“这是交易,我给你们报酬,你们帮我干活,虽然我对你们并不算了解,但是我相信诸位是讲诚信的,你们可是剑士,不是吗?”

在这块赫鲁洲大陆上,剑士和魔法师都算是佣兵的一种。所谓佣兵,就是接受雇主的要求,完成雇主指定任务的人。换句话来说,剑士和魔法师可以算是变相卖身的生意人——以昂贵的价格将自己租赁给雇主,用自己的能力去帮他们做他们做不到的事。

既然是生意人,那么相应的规则就必须要遵守。强买强卖虽然能够令他们在短时间内赚取不少的钱财,但是相应的名声就会跌落到低谷,翻身的可能性就会变得微乎其微。

虽然国王说的话在理,他们也知道这样的规矩。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雇主说出口来,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套住了一样,偏偏又无法反驳。这种被阴谋套牢的感觉很不少受,原本还带着故作轻松面孔的剑士们顿时都绷紧了脸,王宫内厅里的温度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仿佛下降了好几度,令国王的身体一阵颤抖。虽然没有鸡皮疙瘩从皮肤下冒出来,但是那种被猛兽盯着的感觉还是把国王吓住了。

“噗哈哈哈——!”突然,一阵小鬼的笑声打散了弥漫在内厅空气中的阴寒。

顺着声音看去,竟然是那个以白色镰刀作为武器的黑发小鬼。名为邦·扎巴尔的少年笑得非常夸张,一边笑一边还用手摁住肚子,但就算是肚子的疼痛也没能止住他的笑声。

“你在笑什么?国王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身穿红裙的女人有些不满地问道。

听到那个女人的问题,黑发少年逐渐停止了笑声,站直身体,用不带着一丝人类感情的赤红色左眼看向国王,说:“不愧是格兰斯的国王陛下,面对那样的杀气竟然还能坐得住,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害怕地尿裤子了吧。”

听到这句话,国王心中不禁一颤。在我的宫殿,作为被我雇来的剑士,竟然向我释放出杀气?

和国王的害怕不同,站在后排的四个人脸色同时一沉,红发男子用带着敌意的眼神注视着那个少年的背影,低声向其他三个人说:“那个小鬼不简单。”

“是啊。”长枪兵重新亮出了无所谓的笑脸,“他竟然能感觉到从身边流过的杀气,好可怕呀,好可怕呀!”

“足够了!”不知道是害怕过了头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占据了国王的心,国王大声喊着,“你们可以下去了,任务从现在开始。”说着,国王已经将背靠在了王座的靠背上,如果不是有这靠背,恐怕万人之上的查尔斯国王就要出尽洋相了。

得到了雇主的命令,九个剑士纷纷转头离去,丝毫没有任何顾虑。

等到那九个人离开以后,国王才敢沉重地喘息着,面无血色,仿佛刚才把头埋在水里憋了许久的气一样。粘稠的空气逐渐稀释,国王的额头上流下豆粒大小的汗珠,王后急忙跪在国王的身边,紧紧握住他的双手,试图帮助眼前这个虚弱的男人分担痛苦。

喘息了好一阵,国王面上的血色才渐渐恢复过来.他将身体靠在硬直的靠背上,抬着头,闭着眼睛,这才有了一些恢复的样子。

“我没事……艾丽莎……我没事……”国王紧紧地抓着王后的手,虽然嘴里一直说着没事,但是那双手却丝毫不曾松动,反而还越抓越紧。

我这是在害怕么?国王在心里问自己,害怕死亡,害怕艾丽莎被夺走么?

早上接见了枫·卡雷拉斯,中午目睹了剑士的暴动,刚才又被九个自由佣兵震慑住,今天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突然让国王觉得自己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对权力的执着,对金钱的渴望,对强者的害怕,对死亡的恐惧,就算自己贵为一国的君主,也只不过是个凡人罢了。那个失去左臂的少年枫,在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任何天真了,就算是今天中午替那个金发剑士出头,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丝毫青年人应该拥有的热血莽撞。原先国王还觉得奇怪,这么小的一个人,怎么好像看透了一切一样,难道他真的是天上下凡的神么?

答案是否定的。

就在刚才,险些看见地狱之门开启的国王理解了。枫之所以会有那样的眼神,是因为他曾经在极近的距离接触过死亡。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接触了死亡,甚至有可能触摸到了死神!但他却没有死去。存活下来的他思考了比同龄人甚至是比很多大人都要多的复杂到极点的问题,同时他也已经理解了这些问题的答案。这才是促使一个少年变身成为‘自由骑士’的真正缘由!

国王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下来,剧烈跳动的心脏也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心率。只是那额头上尚未风干的汗滴和背后衣服上一大片冰凉显示出国王刚才的心惊胆寒。

“艾丽莎……不要离开我……”面对着国王有些不明所以的话,王后艾丽莎只是点了点头,用力地抓着国王那只冰凉的手。

国王睁着坚定的眼睛看着内厅里面铺着的红地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在下棋的时候,双方都有两个城堡,两个骑士,两个主教,一个王后和一个国王。但是现在的我,却失去了一个骑士和一个城堡,我没有信心能赢下这局。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艾丽莎!”

她刚要点头,又听到国王忽然换上一副戏虐的口吻问:“艾丽莎,你说,如果我也是像卡雷拉斯那样的小孩子的话,我是不是也能成为‘自由骑士’呢?”

王后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坐在王座上的男人。

前一刻的他还怕得那么夸张,现在的他竟然在双眸的深处燃烧着的红色光芒。那并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对未来的坚定信念!

“死亡还是可怕啊!”查尔斯慢慢地站起身来,侧过身,向跪在地上的王后伸出右手,“但是害怕死亡的话,我就将成为一个懦夫,一个对国家不负责任的君王!既然身为格兰斯王国的国王,那么从我坐上王位的那一刻起,我就必须要前进。所以,你愿意帮助我这个可怜的平凡的人类吗?”

王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轻放在国王那宽厚而温热的掌心中,由国王拉着站起身来,用同样坚定信任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男人。

此时此刻,疾走在拉普多城道路上的一对少男少女正引得路人驻足观望,原因很简单:那个少女是一个精灵。

在吃午餐前,王后就带着阿莉娅换了身衣服,连衣裙,蓝披风都将阿莉娅打扮得特别可爱,但是相对的,精灵的耳朵就没有丝毫的遮掩,完全暴露在外边。然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阿莉娅也都不曾改变过装扮。现在被枫用手拉着,这么明目张胆地走在城市中的大路上,会吸引其他人的目光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居住在格兰斯王国的人类来说,精灵可是个稀罕物,不仅因为精灵长着俊美的人类外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精灵数量的稀少。

当初在格兰斯王国的这块土地上,贩卖掠夺精灵可以算是和上街买菜打酱油一样极其正常的事。等到格兰斯王国建立起来,初代国王格兰斯一世宣布不得伤害精灵等智慧型生命的时候,所有幸存下来的‘野生’精灵们都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精灵则加入佣兵的行列,有的以剑士自居,有的以魔法作为武器,同‘曾经欺凌过他们’的人类一起苟延馋喘地生活在这块土地上。

即便是这样,那些长着尖耳朵的智慧型生命还是会被不法分子狩猎,既而拿去黑市贩卖。由于货源的极其稀少,因此精灵的价格也是异常的昂贵,但同时也就导致越来越多的黑心商人们加入掠夺精灵的行列。

精灵之所以会成为有市无价的热销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贵族和富人的扭曲价值观。拥有一个精灵女仆对他们的吸引力远远比拥有一个精灵老婆来得大。也正是为了满足上流社会的无穷欲望,抓捕、虐待和调教精灵才成为了黑市里的一道独特而充满血腥的风景线。所谓赔本的买卖无人干,杀头的生意有人做。

基于这样的原因,对于寻常人来说,虽然国家有保护精灵的法律,但是如果没有所谓的机缘,连精灵的影子都见不到。如今在大街上乱逛都能看到传说中的精灵,还是这么可爱的少女,不多看两眼可对不起自己的眼睛。不少人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用和观赏动物差不多的眼神注视着阿莉娅,就差随便来个人说一句:“哦,原来精灵长这个样子的啊!”

枫拉着阿莉娅风风火火地穿过王都的城门,留下身后一大片充满新鲜感和奇异的目光。

作为守城的卫兵,站岗的士兵们能够记住每个出入王城的不正常的人。今天早上进城的枫自然就被他们记在脑海里,因此看到那个披着棕色斗蓬的少年要出城,他们也没有加以阻拦,毕竟他是带着国王命令的命令进来的。跟在枫身后的那个精灵少女却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印象中,但既然是由少年带领着的,肯定也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身份了。

由于枫的步子迈得比较大,速度比常人快了许多,阿莉娅想要跟在后面就只能小跑着前进。所以在卫兵们反应过来要拦住盘查的时候,阿莉娅已经被枫拽着走出城门了。

两个卫兵领头坐在城门边的桌子后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那个少年怎么有点眼熟啊。”

“当然眼熟了,你忘了,他今天早上才进来的啊。”

“哦!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自由骑士’吧。”

“你的记忆力真是够差的啊。”

“要你管,对了,跟在骑士大人后边的好像是精灵吧?”

“管他呢,骑士大人带阿猫阿狗出城我们也办法阻拦啊,要是他又把国王的令纸拿出来吓人怎么办?你还年轻,惊得起吓,我就不行了。”

“谁让你整天都去酒馆找女人的?回家不被老婆骂才是新鲜事。”

“多嘴!”

两个兵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等到回过神来,‘自由骑士’已经拉着那个精灵少女走到相当远的地方去了。

出了城门,在郊外走了好一段路程后,枫才松开阿莉娅的手腕。阿莉娅也终于不用再跑步前进了,一边弯下腰喘息着,一边轻揉着被枫抓得有些疼的手腕。“你干什麽呀!”阿莉娅抱怨了一句。

在阿莉娅的认知里,如果枫是个正常的男孩子的话,那么应该要对自己道歉,然后傻乎乎地笑着问自己愿意不愿跟他一起旅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肯定会很开心地同意的,想到这里,阿莉娅的脸突然变得通红,似乎想了很多不切实际的东西。

但是枫并没有按照阿莉娅的设想而行动,枫既没有向阿莉娅道歉,也没有傻笑着询问阿莉娅是否愿意跟他走。从背后看着枫的阿莉娅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背负着和他的年龄不相衬的沉重的东西,虽然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违和感。

“你走吧。”枫稍微侧了些头,对站在身后的阿莉娅说。

“什么?”因为听到的话语和胡思乱想的情节相差太多,所以阿莉娅没能理解枫的意思。

“你自由了,不会受到那个国王的威胁了。现在的你可以去做任何你喜欢的事,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了,你已经自由了。”枫说完这句话就把头转了回去,接着说:“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国王在想什么东西,但是他送给你的武器还是很强大的,用来自我保护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你只需要注意弹药和魔力的消耗就行了。知道了吗?”

“阿莉娅不知道啊……为什么?”阿莉娅皱起了眉头,原本娟秀的脸庞顿时被淡淡的哀伤所覆盖,“为什么你要把阿莉娅当垃圾一样扔掉……阿莉娅就只是累赘吗……阿莉娅不要这样……”一边说着,阿莉娅感到一阵疲累从双脚地下散发出来,席卷全身,顿时四肢就变得完全是不上力气了。

稍微不注意,阿莉娅就滑坐下去,看样子不经过一定时间的休息是无法再度行走了。

阿莉娅坐在满是尘土的道路上,双肩不断颤抖着。

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理由就是我在王宫里说的那些了,如果想听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

“阿莉娅不要!”阿莉娅拼命摇着头,“你把阿莉娅从艾丽莎姐姐身边拉走,现在又要把阿莉娅当做负担一样丢掉,那你为什么要把阿莉娅带出王宫!”

少女的话语就像是一把长枪,一枪刺穿枫的心脏。是啊,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个精灵带走呢?刚才留在里面不是就好了吗?那一瞬间,枫怀疑着自己所做的决定。

因为自己看透了国王的‘黑心肠’,所以想让阿莉娅逃脱国王的魔爪,所以带着阿莉娅掏出了王都,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从来没有考虑过阿莉娅的心情,从来没有问过阿莉娅的想法,自己就这么自作主张地将她从锦衣玉食的生活中拖拽了出来!枫在心中呐喊着,自责着,到底自己和那个国王有什么区别!

“阿莉娅不要再回到独自一人生活的孤单里啊!”就在这时候,阿莉娅用最大的声音喊出了自己能够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喊的,只是有种不吐不快的思想,将心中的痛苦全部包含在这样一句话语中大声地喊出去。似乎这样就能够使自己得到解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喊完这一句后,阿莉娅就更加清楚地感受到徘徊在空气中的孤独向自己蜂拥而至,阿莉娅不由得抱住自己的胳膊,用来抵御那虚幻的寒冷感觉。

就在阿莉娅痛苦地闭上眼睛的时候,一股温热从自己身体的前后左右传来,阿莉娅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令人讨厌’的枫竟然紧紧地抱着自己!

“什么?”惊慌失措的阿莉娅试探性的扭动自己的身体,但是却无法离开枫的怀抱。

“对不起……”枫压低声音说着。从耳根子边上传来带着热气的话语,让阿莉娅的脸蛋一下子红了起来。

“是我没能顾虑到你的心情,对不起……”阿莉娅又清楚地听到了枫的下一句话,这句话却让阿莉娅红透了的脸蛋有了一些降温。

“阿莉娅是无家可归的人么?”枫轻声地问着。

“嗯……”阿莉娅也轻声地回答着。

“是嘛,原来阿莉娅的经历比我还要痛苦呢。”说完,枫放开了紧抱着阿莉娅的手臂,伸直双臂,双手轻轻扶着阿莉娅的肩膀,用着坚定的语气说:“我说过了,我是个穷光蛋,也是个除了打架就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在乎么?”

与枫对着这的阿莉娅,刚刚有些降温的脸蛋又变得通红,好像是煮熟了的螃蟹。

“嗯……”一声微不可闻的鼻音从阿莉娅紧闭的樱唇里飘出来。

“那就一起来吧!”枫用着好像上级命令下级一般的语气说着。

“嗯!”阿莉娅大声地答应着,同时还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就在这时候,从路边的树林里走出了四五个手拿铁棍的青年人。这些人穿着寻常人家的粗布衣服,但是各个脸上都挂着凶狠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玩弄羔羊的野狼一样,等到猎物精疲力竭了,自己也玩够了,再敞开肚皮吃个痛快。人手一根的铁棍上除了黄黑色的铁锈外,还有一些暗红色的色块,那应该是属于其他人的血迹。

“打搅你们打情骂俏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带头的一个人蔑视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一对小情侣。

他们就是在这里埋伏了好几天的某个大人的手下。自从在城里得知精灵少女被国王保护起来以后,他们就接受了那位大人的命令躲在这里,等着那个精灵少女从王都里面出来,将她抓了送给大人请赏去。

作为四通八达的王都拉普多城,通向城外的道路自然不止这么一条。然而他们却真的在自己把守的道口上截获了这个精灵少女,不得不感谢神明的关照。

身为混混头子的青年向前走了两步,看着身背大剑的枫,知道这个小鬼是个剑士。不管他是如何成为剑士的,他是个小鬼都是不变的事实。

混混头子凶神恶煞地问枫:“喂!小鬼!你是在执行保护那只精灵的任务吗?”

枫站起身来,正视着那个混混头子,一字一顿地说:“没有,我没有接到任何关于她的任务,同时我也没有在执行任何任务。”

“是嘛,那就好。快滚吧!这样你就可以免遭皮肉之苦了!”混混头子嚣张地说着。站在他身边的人也都阴险地笑了笑。

混混头子迈开脚步向阿莉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我记得剑士行会有规矩吧,身为剑士如果随便向无辜的人出手,那可是要受到严厉的惩罚的,搞不好就丢了工作了哟。”

等到混混头子走到枫身边的时候,他还特意斜着眼睛盯着枫,说:“我们可以给你一点小费,当作我们的见面礼,然后你有多远滚多远!如果敢妨碍我们的话,就有你的苦头吃!”

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慢慢地伸出手,将收在背后的银白色大剑拔出来,握在手上。

见到枫的拔剑动作,所有的混混都心里一沉,想不到这个臭小鬼竟然这么不知好歹。正当他们想要教训枫的时候,却发现他只是握着大剑而已,并没有做多余的动作。

正在混混头子想要说话的时候,枫侧过头来问:“请问,什么才算是妨碍你们呢?像这样拔剑算不算呢?”

“啊哈哈哈。”混混头子哈哈笑着,伸手拍了拍枫的肩膀说:“这样当然不算了,只是你这个小鬼竟然不声不响地拔剑,你想吓死我啊?”

“是嘛,拔剑不算啊,那么这样算吗?”枫的话音刚落,枫就向后滑出一步,借助腰腿的力量转过半圈,右手挥着大剑横拍在那个混混头子的脑袋上。混混头子在表情改变的那一瞬间就被剑面拍中后脑。

在失去意识前,他只听到‘磅’的一声闷响。

看到自己的老大被那个混蛋小鬼剑士打晕,那四个不良青年自然不肯罢休,当下挥舞着铁棍就向枫扑过来。

看着扑向自己的四个人,枫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一步步向前走着的枫轻轻地开口说:“你们在向我出手前就犯了四个错误。第一,我并没有任何行会所属,所以任何行会的规矩对我都没用。”说到这里,枫挥起长剑,向着第一个人的脸庞拍去。只听到一声闷响,那个混混青年就喷着鼻血向后倒去。

“第二,你们的身上血腥味太重,不属于无辜人员的范畴。”枫说着,当即横出一步,闪过一个混混的突袭。趁着那个混混身体前倾,重心不稳的时候。枫侧过身,用大剑在他的脑袋上补了一下。‘咚’的一声轻响,第二个混混也乖乖地趴下了。

“第三,阿莉娅并不是我的雇主,但是她却是我的同伴,我不会放过任何想对我同伴出手的人!”就在枫说话的时候,第三个混混跳了起来,张开双臂扑向看似毫无反抗能力的枫。但是就在他快要得手的时候,原本应该在自己身前的剑士小鬼突然消失了!

感知到背后扑来一人的枫看准对方的动作半蹲下身,转过一圈,用剑柄用力地捅在那个人的腹部。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那个混混喷出一口唾沫后掉在地上抽搐不止。

『第四,』枫刚说出数字,最后那名混混瞪着大大的眼睛,将枫瞬间击败三人的动作完全地印在他的眼睛里。他的身体本能地颤抖着,头脑一直在下达逃命的命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双脚就是不肯行动。吓软了脚的混混滑坐下来,大腿间不断流出滚烫的液体,但是他还是无法逃离。

枫走到他面前,忽然那一顿,接着挠了挠头,说:“嗯,忘了要说什么了,就这样吧。”说完,枫高举起长剑,用力挥下。‘磅’的一声巨响,最后那名混混也喷着鼻血倒下了。

解决完这五个混混后,枫走到阿莉娅的身前,伸出手,拉着阿莉娅帮她站了起来。

阿莉娅则向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好。

枫将干净的银白色大剑重新背好,带着阿莉娅走在通向朗姆村的道路上。

王宫外厅里,高大的外墙上悬挂着一张赫鲁洲大陆的详细地图,每个国家的相关信息都标记在上面,从国王的名字到每个城镇的人口,从水流的走向到每座矿山的矿洞所在都毫无遗漏地标记在那张大到不像话的大陆地图上。

“嚯?这可是了不起的地图啊!”头戴汉堡帽的中年仰望着那张地图,发自内心地赞叹说,“如果上面有写其他国家漂亮小姐的住址就好了,大叔我可是会很期待的。”

听到中年人说了这样的话,身穿红裙的女人不由得向边上退开了两步,还夸张地伸手拍了拍衣袖,仿佛靠近那个中年人的空气都是污浊不堪的。

“邦少爷,刚才一直没问,那个叫‘自由骑士’的小鬼头厉害不厉害啊?』身披重甲的光头大汉小心地问着,『我看少爷你还被他打了一下。”

扛着镰刀的黑发少年邦· 扎巴尔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那个‘自由骑士’吗?他很强。”

“有多强呢?”光头大汉又问。

“是呢……”邦·扎巴尔低头想了想,然后微笑着对光头大汉说:“如果上去战斗的是阿巴你的话,你一定会被秒杀的!”

黑发少年的这句话令在场的其他七个剑士都沉着脸,用心地听了起来。

“不会吧?”被称为阿巴的光头大汉挠了挠头,说:“邦少爷你在开阿巴的玩笑吗?”

“阿巴。”邦·扎巴尔微笑着看着他,继续说:“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了?”

“唔……”光头大汉阿巴又把食指伸进嘴里**着,又问了最后一句:“邦少爷,你认为这里有多少人可以打败他呢?”

“嗯……阿巴你总是喜欢问我这么伤脑筋的问题……”邦一边抱怨着,一边皱起眉头思索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我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战斗的,所以我只能根据自己的感觉来猜测了。”见到阿巴点了点头,邦·扎巴尔保持着他那和蔼亲人的神秘微笑说:“一对一能够杀死他的人,包括我在内,三人。”

从这以后,外厅里就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坐在一张桌旁提着笔,准备帮这九个怪物签受任务的卫兵则在一股莫名的严寒中吓得昏了过去。木椅和盔甲突然碰撞地面,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在内厅的墙壁间来回震荡。

五日之后,在格兰斯王国北部的一座城堡里,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因为背光的缘故,叫人看不清他的面貌。男人双手交叉,支撑着自己的下巴,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的面前——那里站着一个年迈的管家。

“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老爷。”老管家恭敬地应答。

“那个科瓦利亚·塞尔斯居然都会是失手,真是没想到啊。”

老管家没有搭话,他知道身为一个仆人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毕竟他在这个家里干了这么些年,很清楚越俎代庖的严重后果。如果在此时提出建议,或者要求自己的主人做些什么,日后倒霉的必然就是自己了。

果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坐在大书桌背后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来接手,你去做一些准备。”

“是。”老管家慢慢退出房间,轻轻掩上华贵的木门,转身离去。

在木门关上的那一刹,书桌后的男人当即叫道:“库斯娜。”

话音刚落,在房间的一处角落里突兀显出一个人形黑影,发着幽绿光芒的两只眼睛突然睁开,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被吓死都不是没有可能。

“你到朗姆村,去把那只精灵给我带回来。除了精灵外,但凡遇到抵抗的,格杀勿论。”

“是,主人。”小女孩低沉的声音响起,随后那个黑影闭上了双眼,令人心惊胆寒的冰冷气息瞬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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