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自由骑士接受任务的两个中年人松了一口气,倒退着出了村长的屋子,随后走到村中心大树旁的篝火边坐下。尚在平息着激动心情的两个人突然发觉到一件要命的事——凡尔纳还赖在屋子里没出来。这让他们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心脏又一次有了冲出嗓子眼的势头。
在村长屋内,凡尔纳已经站直了身体,以挑衅的眼神俯视着就算跳起来也不可能高过自己的枫。
“你在干什么?”枫抬起头来,仰视着凡尔纳尖尖的下巴,无聊地问着。
“小鬼,我有一点问题想问你。”凡尔纳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一直瞪着枫的脸,似乎想将他吓死。
“我不是小鬼。”枫也毫无尊敬这个前辈的打算,虽然是仰视,却无法掩盖中眼神中的不屑。
“喂,我问你,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凡尔纳挥手指向愣在一旁的阿莉娅,怒气冲冲地问道。
这一个问题令老村长有了不小兴趣,虽然只是那个凡尔纳单方面的争风吃醋,但观看两个小鬼头闹变扭确实是很有意思的。碰巧村长也已将碗盘洗完收好,正觉得无事可做,就干脆就找了张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看起了闹剧。
凡尔纳的这个问题对阿莉娅来说则是一针兴奋剂。因为在朗姆村中住了半个月,阿莉娅从未见枫正眼瞧过自己,很多时候就只是懒懒散散地挥手打个招呼就算完事了。每当阿莉娅难过地以为枫不会再理会自己的时候,她又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天从王宫里出来的情景。在阿莉娅的记忆中,枫只有在那一天才和自己亲密接触过,不但拉了手,甚至还轻轻地拥抱了一下……
一想到这里,阿莉娅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两只冰凉的小手捧起发热的脸蛋,却并没能使之很好的降温。
“哈?”枫皱起眉头看着凡尔纳,“关系?什么关系?”
“别给我装蒜了!”凡尔纳怒喊出声。
如此近距离受到一记狮吼攻击,就算是枫的耳朵也不免产生阵阵鸣响。
“关系?哦!我知道了。”枫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了这么一句出来。
听到这句话,不但是阿莉娅和凡尔纳,就连凑热闹的老村长都竖起了耳朵,等候着枫的答案。
对凡尔纳来说,他最忌讳的就是听到类似于‘她是我的恋人’这样的答案。因为这样一句话就意味着自己想要追到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就不得不下苦功夫,尤其是在对方拥有强大实力的条件下。
阿莉娅也是紧张得不得了,她清楚地记得,在那一天,枫说过了,自己是他的同伴。虽然同伴是个好词,但不知怎么的,阿莉娅并不希望再次听到这个单一的回覆。阿莉娅在心里盼望的则是更加令人害羞的答案。
“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凡尔纳咬牙切齿地追问着。
“我是……她的……”枫的双唇有规律的开合着,那牵动两个人心跳的话语正在进行着。无论是阿莉娅还是凡尔纳,都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房东。”当最后一个词语从枫的口中蹦出来的时候,阿莉娅和凡尔纳都觉得心脏一度停止了跳动。老村长却噗哧一声立刻收住笑,似乎早已知道枫这臭小子绝对不会按清理出牌。但是阿莉娅却是一阵失神,房东和房客,这就是她和枫的关系。
“这么说来……”枫突然转向阿莉娅,摊出右手,说:“你在我家住了半个月了吧,你一分房租都没给呢。”
“诶……诶?”阿莉娅结巴着,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答。
“哈哈哈。”村长大笑着说:“好了好了,枫,别在这样的事上闹情绪啊。这样的话,阿莉娅可就要逃跑了哟。”
“村长爷爷!”阿莉娅红着脸冲老村长抱怨着轻吼一声,但是却换来了更大的笑声。
“好吧,我知道了。”枫收回了右手,叹了口气说:“那么上半个月就不算,从下半个月开始你就要交房租。”
“枫,你这不是难为阿莉娅嘛。”村长解围说。
“怎么会?”枫理所当然地说着:“让她去参加魔法师的资格测试,然后成为自由佣兵,完成任务就有钱交房租了。”
“喂喂,阿莉娅才多大啊,你就让她去和上百人一起竞争啊!”
“反正又不是很难。”
“你这孩子啊……”
爷孙两人一人一句聊得正欢,早将阿莉娅和凡尔纳丢在一旁不闻不问了。
正在阿莉娅左右为难的时候,老村长忽然冒出一句:“枫,你送阿莉娅回去吧。”
“为什么?她又不是不认识路。”枫却故意装傻,似乎想要摆脱这烦人的事。
“快给我去!臭小鬼哪来这么多废话?”
“呿,臭老头。”枫虽然口头很硬,却还是按照老村长的意思出了门。
阿莉娅一见枫出了门,也顾不得还有客人在这里,赶忙将头一低也跟着跑了出去。凡尔纳本还想向村长道别,却无法收回放在阿莉娅身上的目光。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也已经追到了屋外。
走在通往小山丘的路上,枫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阿莉娅紧紧地跟随在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怀不轨的凡尔纳也不紧不慢地吊在最后。
山坡上的小木屋近在眼前,趁着枫刚停下脚步,阿莉娅一个加速,用力地撞了上去。
“你在干什么?”枫静静地站着,任由阿莉娅将脸顶在自己的背后。少年的言语中不带一丝情绪,表情也依然是那副欠揍的嘴脸。
“对不起……”阿莉娅道歉着,而后压低声音说:“那个……枫能不能一起到屋子里呆一下?”细小的声音如蚊子飞舞,似乎故意不让躲在后边的凡尔纳听见。
“嗯?嗯,我是无所谓。”答应下来的枫当即向那栋已经易主了的小木屋走去。
凡尔纳跟在他们身后就是为了摸清阿莉娅居住在哪。本以为能够有机会见见自己的准岳父岳母,却没料到阿莉娅是一个人居住。正当凡尔纳心中一片叫好的时候,却看到枫那个臭小子十分嚣张地带着美丽的阿莉娅走进那间小屋。凡尔纳已经在心中将那个枫咒骂了千百遍,但心思却不能改变现实。虽然不是没想过看个究竟,但万一再闹出什么事端,那就不好了。明白了这些的凡尔纳只得咬牙切齿地回到村中心的大树旁。
漆黑的小屋里没有火烛,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天上略微惨淡的月光。阿莉娅抹黑坐上自己的小床,回过头去正要和枫说话,却完全无法在黑暗中捕捉到他的气息,仿佛屋内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洁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撒进小屋,将小小的木床照得发亮,同时被月光笼罩住的还有金发的精灵小姑娘。
“我进来了,然后你想干什么?”进入小屋后就将身体靠在墙上的枫问着,“如果你想躲那个笨蛋的话,他已经离开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阿莉娅一跳。
‘说的也是呢,反正从一开始,枫就没有正眼瞧过我呢……’阿莉娅低着头,在心中幽幽地叹息着。
“你倒是说句话啊。”枫催促着,“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那个……”
“什么?”
“明天……枫就要跟他们离开吗?”
“嗯,任务我已经接受了,明天一早就会走。”
“听他们说……是有一个很坏的人吧?”
“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和我没关系。”
“如果那个坏人,有很多手下怎么办?”
“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阿莉娅想……能不能……一起……去……”阿莉娅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甚至连枫也听得不是很清楚。
“啊?”
“是么……果然不行么,说的也是啊,枫本来就很厉害,根本不需要帮手啊。而且阿莉娅还那么差劲,就算一起去了,也只是累赘啊。说的也是呢……”接着,阿莉娅就愁眉不展地嘀咕起来。不过由于忘了控制音量,以至于将所有的想法都毫无遗漏地飘进枫的耳朵里。
枫伸手挠了挠头,心想着: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于是枫开口说:“什么啊,你想一起去啊。”
阿莉娅一阵愣神,慌忙抬起头来疯狂地摇摆着:“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那你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枫皱起眉头看着阿莉娅。
“可以么?”阿莉娅满怀希望地注视着面前的一片黑暗。
“可以不可以,这是你决定的。”枫直起身子,转身打开房门,刚走出一步,又侧过半边脸,向着坐在床上的少女说:“不过这次的酬金全部是我的,你没份。如果这样你还要去,那就随便你了。”
阿莉娅听完枫的话先是呆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随即被兴奋充满,大声地应答了一句:“嗯!”
次日一早,东方的太阳才露出半边脸来,身披棕色斗蓬,背负银白色大剑的枫就已经和那两个工匠大叔等候在朗姆村村口了。
如果说昨晚还对枫的身份有一丝疑虑的话,那么今天从见到枫的第一眼起,两个中年人的怀疑就完全打消了。原本以为他只是个眼神差了点,脾气差了点的小鬼,哪知道让他背上一柄大剑还是有两分剑士的模样的。先不论实力,至少从外貌上来说,这个少年是当之无愧的剑士。
之所以要早起,是为了节省时间。从凡尔纳三人的旅程来看,就这么走到琪尔斯镇去,至少要花费二十天的时间,万一再碰上稍微恶劣一些的天气,这个数字就有增无减了。因此,早一点出发,就意味着能够早一点到达。
而至于还在等待的原因,就是大少爷凡尔纳还在迷糊着。昨夜由于过度兴奋,凡尔纳并没有安稳入睡。不知道诅咒了多久,才在迟来的困意催促下闭上了双眼。今天这么一大早催他起床上路,还确实有点费劲。
“好慢啊。”枫平静地说着。
“是啊,凡尔纳那小子从来就这样,没办法的,请‘自由骑士’大人别见怪。”胡渣中年人赔笑地说着。
“别用那个来称呼我,我是枫·卡雷拉斯,有名字的。”枫依然还是用那样无奇的语气说着,但在两个中年人听来,这样的声音依旧令他们感到一阵害怕。
“是,是,对不起。”
正在他们等候凡尔纳的时候,从侧对村口的山丘上走下来一人。身披蓝色的披风,内衬绿色衣裙的她,从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刻起,就牢牢吸引住了那两位大叔的注意力。
就算是雷打不动的枫,见到这身衣着的阿莉娅都不由得露出呆相。算上在王宫里的那次,阿莉娅的这副打扮枫也才见过两次。或许是因为看到的次数不多,或许是因为心智暂时回归少年,每当枫见到这样的阿莉娅,心跳还是会莫名地加速。
人类中并不都是坏蛋,也不可能全是好人。身为精灵的阿莉娅更是明白这一点。为了掩饰自己的精灵身份,阿莉娅又一次用白巾遮住自己的双耳,在头顶上打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当阿莉娅跑到枫身边的时候,两个中年大叔才发现这个小丫头就是那个将凡尔纳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孩。见她一副整装待发的气势,两个人相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趟旅程又要多灾多难咯。’
果然如同两位中年人所料,原本百般不愿的凡尔纳在知道阿莉娅也和自己同行的时候,高兴得都快飞上天了。他一边抱怨两位叔叔不早点喊自己起来,一边努力向阿莉娅展现自己的男子汉气概。
不过枫对这样的事并不感冒,知道人来齐了便不多说一句话,径直向村外走去。一行五人就这样在凡尔纳的欢呼声中踏上了前往琪尔斯镇的旅途。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对于常年累月不按时吃饭的枫来说,只是一顿午饭而已,吃不吃关系不大。但是相比较凡尔纳三人而言,精灵少女阿莉娅更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煎熬了。
由于早上就没能准点的进食,现在的阿莉娅已经饿到一步路都走不动了。又摇晃着走了两步路,随后阿莉娅就双腿一软,滑坐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你没事吧?”见到阿莉娅瘫坐下去,凡尔纳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增进感情的机会,急忙扑到阿莉娅身边关切地问着。
阿莉娅有些虚弱地笑了一下,推开凡尔纳准备搭在自己肩上的宽厚手掌说:“没事……只是有点饿了……”
凡尔纳假不思索地说:“是啊,我也很饿。但是这里很偏僻,两边又都是森林,哪里有东西吃啊。如果你走不动了,那我们就停下来,等那些商人路过了,向他们要点东西吃吧。”
原本还打算继续挨饿的两位大叔,被凡尔纳这么一说,心里也放弃了最后一丝抗争,默默地在心里同意了凡尔纳的决定。
最前面的枫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当下叹了一口气,走回到阿莉娅的面前,低头看着她。阿莉娅虽然低着头,却看到了枫那双厚底皮靴出现在眼前,虽然很高兴他会关心自己,但却不知为什么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喂!你这人也太狠心了吧!”凡尔纳指着枫的鼻子叫骂着:“她都俄了你怎么还往前走?你到底懂不懂得关心女孩子啊?”
凡尔纳这样一吼,两个中年人可给吓坏了。无论怎么说,这个名为枫的少年剑士都是他们请来的,要是走在半路上却给这个混小子骂回去,那自己要如何向镇民和镇长交待啊!
然而枫并不打算理会边上这个只会乱吼乱叫的穷苦大少爷,依然低头俯看着阿莉娅头上的‘巨大兔耳’。
阿莉娅在朗姆村生活了一段时间,不但掌握了朗姆村的日常作息规律,还明白了枫的个性所在——只要是他有意无视别人的招呼,那么就别去烦他,这就是阿莉娅所学到的东西。所以现在的阿莉娅只能低着头,既不敢去看枫,也不敢和他对话。以至于现场氛围要多古怪有古怪。
“你饿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僵局被枫的一句话打破。很简单的一句话,但不知为什么,从枫的嘴里冒出来就会显得如此怪异。
“嗯……嗯。”阿莉娅轻轻地点了点头,以表示自己确实是饿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啊?我们刚才不就在讨论这个问题吗?”凡尔纳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枫,依然指着他叫骂着。
然而枫似乎采取了眼不见为净的对策,完全过滤掉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乱喊乱叫的凡尔纳。“我知道了,你等一下吧。”丢下这句话,枫转身走进路边森林中,转过几棵树后就不见了身影。
在确定其他人看不到自己以后,枫才迈开双脚狂奔。一步四五米的距离令枫顿时拥有疾风一般的高速,纵使森林中树干林立,枫却能很悠闲地避开这些要命的障碍物!奔跑了一阵的枫却丝毫不见气喘,机械双足接受着来自身体的信号,不断作出伸直弯曲的动作,十分顺畅地工作着。突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冲进枫的鼻子,就是这一顿的功夫让枫失去了调整身体姿势的最佳时间,‘咚’的一声撞上一棵粗壮的树干。
向后跌倒的枫双手紧捂住险些撞坏了的鼻子,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好不容易等到疼痛消散,枫才松了一口气,扭过头去寻找那令自己丢人丢到家的血腥味来源。
顺着这怪异的味道,果真在落叶堆中被枫找到了那令人作呕的动物尸骸。从骨骼上来看,那是一头鹿,脑袋和身体早已分离。由于颈椎骨部分的切口过于平整,因此枫推断出这头鹿是被某个刀法厉害的家伙一刀断头而死的。
除了绿油油的胆和大肠末端以外,这头鹿的其他部分都被吃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副散发着血腥味的骨架。鹿头却几乎完好无损,除了有不少蚂蚁在其四周忙碌外,几乎没有发现被啃食的痕迹。
“这是谁干的啊?”枫看着空空如也的白色骨架,挠了挠头随口问了一句。
会用刀剑,说明下手的家伙不是一般的动物。但是周围并没有任何生过火的痕迹,也就是说这头鹿没经过任何处理就被吃掉了。会用工具杀鹿,但又是直接生吃,这两个条件在枫的脑子里相互对撞的。最后枫只能想出‘一个人杀了鹿,然后喂给他驯养的猛兽吃’这样一个不知道是骗谁的理由来安慰想要刨根问底的自己。
“真是麻烦啊……”枫苦恼着。
由于血腥味散得很开,所以一般的猎物都不会跑到这附近来。如果说来的是老虎或者狼,那么就倒霉了。虽然这两种猛兽并不难对付,但关键是枫不懂得如何处理,所以难吃得很。就在枫想要走得更远一点寻找猎物的时候,一头野猪出现在枫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
那头野猪个头很大,有和枫差不多的身高,一对獠牙足以显示出它的力量。野猪看到枫以后,猪鼻子里不断向外喷着热气,右前腿还不断向后拨弄着尘土,似乎对枫充满了敌意。
“哈……”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是白痴吗?哪有特意跑到我面前送死的道理啊?”
说话间,枫已经拔出了被在背后的银白色大剑,单用右手握着,同野猪一样摆出了对阵的模样。突然,野猪将头一低,两颗獠牙对准了枫,迈开四蹄直冲过来。就在野猪即将撞到枫的关头,机械左手突然抢过握在右手的大剑,双脚同时向坐猛跳,侧着身子掠过野猪的雄壮身躯。虽然闪开了致命的攻击,但个头过大的它还是将枫挤飞出去。
疾速冲刺中的野猪突然发出一声悲鸣,一道长长的裂口出现在身体的右侧,一大片鲜红喷洒出来,淋洒在枯黄落叶之上。被野猪擦到边的枫横飞出去,翻滚了两三周才卸去全部的力道,单膝跪在地上。
“嘶……”枫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子,一边还在口里嘀咕着:“这是什么怪力啊……要不是及时用大剑当作护盾,恐怕我的右手也要完蛋了……好痛……”
突然溅洒出大量鲜血的野猪并没有倒下,而是转过身来,再度摆出冲锋的姿势,似乎不把面前这个渺小的人类撞死誓不罢休。
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抓在左手的剑柄,用力一甩,将留在剑刃上的鲜红洒去。“来吧!今天的午饭就是你了!”枫显露出凝重的表情。
野猪仰头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迈开四蹄再度冲向面前的那个人类!
与此同时,忍受饥饿的四个人正蜷缩在路边等待着过往的商人车辆。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一辆车通过。不耐烦的凡尔纳站起身来,重重地朝路边的树木踢上一脚。并不算高大的树干剧烈摇摆起来,树叶哗哗作响,但这却没能减缓凡尔纳心中的急躁情绪。
“搞什么!为什么一辆商车都没有?”凡尔纳一边狠踢着树干,一边恶狠狠地说。
满脸胡渣的中年人思索了一下,说:“这里应该是上大路了吧,没有商车经过确实很奇怪。”
没有胡子的中年人附和着说:“是啊,按理来说,就算从这里经过的商人少,也不至于大半天都看不到一个啊。”
阿莉娅本想告诉他们说,其实刚才是在大路上的,但是凡尔纳拉拉扯扯下就都拐到小路上来,所以才没有商车通过。但阿莉娅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因为害怕这三个生人而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沉默地将脑袋枕在环抱住膝盖的双臂上。
以人类的速度步行半日,虽然距离朗姆村有不小的距离,但也比阿莉娅的森林训练场远不了多少。因此如果阿莉娅真时候突然站起来,跳进森林里,安然返回朗姆村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只是因为枫交待过她,要她等在这里,否则阿莉娅早在枫踏入森林的时候就忍着饥饿爬起来开溜了。
正在凡尔纳越骂越欢的时候,路旁的森林中传来阵阵声响。凡尔纳三人顿时打了一个机灵,唯独阿莉娅露出了略微兴奋的神色。声响越来越大,就在凡尔纳快要吓坏的关头,枫那张欠揍的脸从树干的后边转了出来。
刚要走上小路的枫看到凡尔纳三人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愣了愣。但再看到阿莉娅那一对闪着星星的蓝眼睛的时候,枫便松了一口气,确定这四个人并无危险。
再次见到枫,两个工匠大叔都不由得心生敬重。毕竟这个少年独自进入森林,并跑到很远的地方,非但没有被老虎狗熊什么的给吃了,还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当他们见到枫背后拖拽着一头和他差不多高的野猪的尸体时,敬重就转变为敬畏了。
枫用力一甩左臂,将野猪扔在道路正当中,又一次返回森林中。当凡尔纳三人近距离面对野猪的时候,心中的惊骇更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野猪的身体两侧各有一道深深的剑痕,一颗獠牙还被漂亮地斩断,切口十分平整。但真正令那两个中年人颤抖不已的是野猪的真正死因——从野猪的正上方一剑刺下,斩断脊椎骨并穿透心脏的一剑!如此贯穿庞大野猪的一剑,已经充分说明了那个名为枫的‘自由骑士’的实力了。
通常来说,猎户想要狩猎和人类差不多大小的猎物,只能通过陷阱或者弓箭。等到猎物完全没法动弹,或者因为失血过多而无法造成有效的攻击的时候,猎人才会动用刀子之类的利刃工具,来收取目标的生命。但是眼前的这具野猪尸体却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于狩猎的认知,唯一的解释就是‘自由骑士’是个武力疯子!
阿莉娅见到满是血腥的野猪也不由得闭紧了双眼。枫不杀人的规矩她是知道的,枫会在需要的时候猎杀动物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不过知道归知道,野猪尸体散发出来的浓浓血腥味却还是让身为精灵的阿莉娅险些晕过去。
不一会儿,枫就从森林中带回好些枝条,又一次回到这无人过往的捷径小道上。
此处没有河流,因此无法清洗野猪尸体,血腥味无法去除。但枫不管这么多,粗略削掉野猪满是鬃毛的皮后,随手甩出一剑划破野猪的胸腹,露出内脏。而后枫就平放下银白色大剑,单用右手去掏里面的内脏。
取出来的内脏枫也是随手就往树林里一扔就算完事。接着,枫也顾不得恶心,左手抓起一根粗木用力从野猪的脑门插了进去,再从野猪的屁股上捅出来。最后,用两条丫型的枝条搭起一个简易烤火架,在下边点燃枯柴烧起火,就将整头野猪架在火上烧着。
血水油脂透出猪肉,在烈火的灼烧下劈啪作响。枫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然用左手抓着插进野猪身体的粗木干,匀速地旋转着。
就这样烤了老半天,野猪露在外面的肉已经泛出了白色,诱人的香味不断从野猪身上飘出。别说凡尔纳三人,就连忍受不了血腥味的阿莉娅都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觉得野猪烤得差不多了,枫就伸手扯下一条猪腿递给阿莉娅。阿莉娅小心地接过来,轻轻地咬上一口。虽然没有撒盐,虽然没有洗去血污,但烤熟了的猪肉对于几近饿昏的阿莉娅来说,无疑是天下间首屈一指的美味。
阿莉娅吃了一口后就再也无法停下。从最先的小心轻咬到后来的疯狂啃食,阿莉娅如此不顾优雅的举止令凡尔纳大吃一惊,心目中完美女神的形象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究其缘由,竟然只是一头烤猪!
枫见阿莉娅吃得很香,也就不再问她是否会觉得好吃了。反正自己一没去腥二没加料,好吃难吃也就是那个味道,吃下去填饱肚子,吃不下去就是继续挨饿,没有第三种情况。
轻松地耸了耸肩,枫也顺手撕下一大片猪肉就往嘴里塞。小小的腮帮子顿时被一大口猪肉塞满,看上去十分滑稽。
那边枫和阿莉娅吃得开心,这边的凡尔纳三人可就心急了。凡尔纳当即走上前,伸手想要扯下一只猪腿。却没想到枫突然加快转速,直挺的猪腿竟如木棒一样重重地敲在凡尔纳的手背上。
凡尔纳顿时感觉手背一阵疼痛,赶忙用左手捂住,怒视着枫,大声问道:“你干什么?”
枫却不紧不慢,吞咽下那大口猪肉后说:“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
凡尔纳哼了一口气,说:“我要吃东西啊!”
枫无所谓地说:“好啊,那你去吃吧。”
凡尔纳听完枫的话,又一次把手伸向烤熟了的野猪。但枫再一次加速,翻转过一圈的猪腿又一次敲在了凡尔纳的手背上。
凡尔纳终于忍受不住,大声骂道:“你干什么你!吃你一块猪肉会死啊!”
“不会。”枫的表情依然是那样无所谓,“不过我的名声会降低很多。”
凡尔纳怒喊道:“你胡说什么?一块猪肉值得了多少名声?”
枫叹了一口气说:“无论是剑士还是魔法师,只要是佣兵都会有一条定死了的规矩。那就是不与雇主同乘车辆,不与雇主共同进食。所以这头野猪呢,只是我这个落魄剑士的狗粮而已。雇主大人还请自便,别让我这个粗人瞎了您的眼睛。”
“你——”凡尔纳气得鼻子都歪了,但是却又偏偏那这个处处针对自己的小鬼没有办法。
两个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对于他们来说,枫和凡尔纳都是小孩子。尽管凡尔纳有20岁,但依然无法摆脱孩童心性。相对而言,枫在各方面都会显得沉稳许多,不过明显也是属于一旦发脾气就是谁也拉不回来的类型。
“那个,枫。”没有胡子的中年人走到枫身边轻轻地打了声招呼。
“有什么事吗?”枫一边撕下又一片猪肉,一边问着。
“我们知道佣兵的规定,但是我们真的是很饿了,所以能不能分一点食物给我们?我们一定不会对其他人说的。”
“哼——?”枫一边拖着长长的尾音,一边扫视着三个雇主,最后凝视着气出一脸紫色的凡尔纳。
就在凡尔纳想要骂人的时候,枫叹息着松了口:“可以哟,你们吃吧。不过说好了,别让其他人知道。”说完,枫就将手中的猪肉塞进嘴里。
心中气愤不已的凡尔纳闷闷地坐下,扯下一只猪腿就开始一阵猛啃。两个大叔相视苦笑,也开始了进食。五个人就在这样一个并不愉快的用餐心情中补充着身体的能量。
在琪尔斯镇背后的山包上耸立着一座雄伟的建筑,那是属于矿山之主克吉姆·拉尔斯的私人别墅。尼古拉斯·拉尔斯,在上一次格兰斯王国对沙珐王国的战斗中立下卓越战功,被上一代格兰斯国王破格赐予世袭子爵头衔。平民晋升贵族,这在格兰斯王国并不是先例,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例。
早期参加过格兰斯王国建国大战的数百民众都被封了贵族,最不济的也是爵士。但由于人数过,因此没有世袭爵位的赏赐,等到第二任第三任格兰斯君王登基的时候,老一辈的贵族和准贵族们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尼古拉斯之子,古拉特·拉尔斯就是以爵士的身份参加格兰斯三世所导演的战争大戏,因表现出众而深得上任君王赏识,从而得到世袭子爵的地位。
十几年一晃而过,古拉特·拉尔斯在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碉堡以后,终于承受不住岁月的进攻,因病亡故。继承古拉特一切财产、地位和荣耀的就是他的儿子,克吉姆·拉尔斯。
坐拥整座琪尔斯镇,并控制着琪尔斯镇附近三座矿山的克吉姆·拉尔斯似乎对政治游戏并不感冒,他所关注的仿佛只有那一张张白纸上所写的收益情况。也正是因为如此,克吉姆没少遭到上层的人的骚扰。
一边忙于处理生意的克吉姆,一边还要费尽心思去和那些除了动嘴就什么也不会的大人们周旋。这样的生活令克吉姆感到十分痛苦,但是却又无可奈何,直到那位大人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从那以后,克吉姆就从烦心的政治漩涡中逃了出来,所需要做的就只有按时向那位大人汇报以及完成那位大人下达的命令即可。
从雕刻精致的龙鳞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背后的窗子边向外眺望着,映入克吉姆眼底的是一大片私人森林以及远方餐盘大小的琪尔斯镇。克吉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来。科瓦利亚·塞尔斯带给他的消息有太大的震撼效果,以至于到现在克吉姆都没能恢复以往的冷静。
在香木方桌上躺着一张加了金边的羊皮纸。这种纸并不算高档,却能够完全表明使用者的身份——如果是一般的贵族使用,那么这个贵族将依据国家法律被剥夺爵位头衔,并斩首示众。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就只是说要提防几日后会来到琪尔斯镇的‘自由骑士’。如果这只是科瓦利亚·塞尔斯的意思,那么克吉姆就会一笑了之,将它烧掉。但是在羊皮纸的右下角有一个很漂亮的签名,这是属于那位大人的字迹。光是这一个签名,就足以令克吉姆不慎重对待。
那位大人做事的方法克吉姆很了解,如果是一般的任务,那么就只会让人传个口信。当然为了防止机密泄漏,所传的口信无非就是‘看着日落,我觉得今晚的西瓜汁有点咸。’这样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语句。因此接到口信的人就会翻出大人经常翻阅的几本书,开始进行密码的破译工作。
那位大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采取亲信送信的方法传达意思。而当那位大人采取这种手段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件事情非常紧急,没时间让自己人慢慢翻书破译密码了。
现在的克吉姆就碰到了这样的情况。
面对着大人送来的亲笔书信,克吉姆丝毫不敢耽误,在见到内容的那一刻起,脑中就开始盘算各种应对方法了。但是直到现在,对于那个有名的‘自由骑士’,克吉姆还是一筹莫展。
和大人亲笔信一同放在桌面上的还有一小叠被钉在一起的资料。在最上一页贴了一张黑发少年的魔法相片,在相片的底下还写了一行小字:‘自由骑士的卡雷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