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边人马剑拔弩张,恶斗一触即发,哈尔急忙打起了圆场:“抱歉抱歉,我不知道这样的玩笑不能开。那个,阿莉娅小姐,一时失言,如果不慎冒犯了你,还请原谅。”
就在哈尔说话间,库斯娜又将剑锋贴近了分毫,只要哈尔再说一个‘禁词’,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收掉他的性命。尽管男性魔法师在接下来的道歉话语中并没有出现诸如‘人类’或者‘精灵’这样的敏感字眼,但声带的震动依然令他的脖颈表皮和刀刃不停地亲密接触,其后果就是出现了几道逐渐渗透出鲜红的伤痕。
但一看哈尔本人对此并不介意,亥克斯也只得愤愤地砸下重锤,将头甩向一旁;而身为领队的洛克森却依然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势,就连双手都没有从剑柄上放下的意思。显然,无论是库斯娜还是洛克森都没有罢手的意思,或者说都在等对方先行退步。看这两位倔脾气相互卯上了,枫也懒得当什么中间人,把大剑一收就找回刚才的地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下。颇有任你闹个天崩地裂,只要不吵我睡觉就随你去的大度。只不过她们两人都对枫视而不见,隐隐之中散发出‘想当局外人就好好睡你的觉,胆敢闯入战场就连你一块儿砍了’这样的气息。
说不上好坏,但阿莉娅确实对隐含在暗处的危机没有任何意识。一听哈尔连连道歉,她就也客气地回礼,同时请求库斯娜不要加以伤害。既然是主人的命令,库斯娜自然是没有不遵循的理由。几乎只是在阿莉娅话音落下的那一刹,淡红色的重剑便悄然离开哈尔的肩膀,溜到了身披银色铠甲的女孩身后。
哈尔见状,急忙转身,向洛克森说:“团长也请息怒吧,在这里打起来可对我们的任务没有好处的!”直到哈尔送出这句类似于台阶的话,金发美女才放松了备战动作,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下。无论如何,不愉快的事都已发生,事到如今要她再继续闭眼假寐却已成了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单就这一点看来,‘光速剑的伊丽莎白’可要比‘自由骑士的某人’深沉很多。尽管不少佣兵都在谣传说‘自由骑士’拥有不亚于格兰斯‘九剑士’的实力,同时每个人又都知道厉害与否和人格无关,但不可否认的是成熟的人更容易在危机中幸存,而大大咧咧的人通常都死得比较干脆。
确定这莫名其妙的冲突不会爆发以后,哈尔真是打心里松了一口气。‘自由骑士’和‘光速剑’,这两个人要是真动起手来,还真难定论鹿死谁手。他和亥克斯都不是‘九剑士’,没可能同时见到剩下的八个武斗疯子。洛克森团长的战斗力哈尔很清楚,就算在佣兵之城桑德城,他都认为团长有足够的实力加入‘十元老’。但是当日那场‘赤发’和‘鬼脸’的切磋着实令他心里一沉,想必亥克斯也是同样的想法——达到团长这个级别,甚至于超越她的存在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没有,那个‘赤发’明显是后者,就算是甘拜下风的‘鬼脸’也达到了是他哈尔和亥克斯无法媲美的程度。
每当想起这两个‘九剑士’的较量,哈尔的心中就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寒意。所以当他看到团长和那个小鬼很有可能会起冲突的时候,还着实捏了一把冷汗。‘自由骑士’并没有成为‘九剑士’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并不代表他不具有和团长对等的战力。尽管在其他人眼中,‘自由骑士’已经是一块染上了污名的丑招牌,可是佣兵界里依然会有视他如鬼神的人存在。或许这很无聊,或许这很可笑,但这就是赫鲁洲大陆上的现实。
问题既已发生,无论是哈尔还是风斩亦或是阿莉娅都没有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思,几个人不得不在沉闷的气氛中等待时间的流逝。待得太阳西斜,周遭的温度已经降低了不少的时候,洛克森三人才起身继续赶路,至于枫和三个女孩子,他们已经不打算过问了。想跟就跟,不跟拉倒。
位于沙珐王国东面沙丘地带有一片城市遗迹。根据所谓的研究者介绍,这片遗迹很可能是赫鲁洲大陆上史前人类遗留下来的珍贵宝库。只不过沙珐国王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既没有提供资金赞助研究者继续考古,也没有派重兵把守,插一块‘闲人勿进’的警示牌,以至于在现在它被一伙沙漠盗贼当作了秘密基地。这要是让那些对历史抱有浓厚兴趣和敬仰之情的人知道了,估计他们会直接气死。
整片遗迹区域的规模并不算宏大,就现在看来也只剩下一大方宫殿石基和数十根又粗又破的石柱还矗立在沙漠之上,其余部分不是被盗墓者搬空就是被风沙所破坏。每当夜幕降临,宛若石林的遗迹就会陷入令人恐惧的黑暗之中。由于这里临近格兰斯王国,到了冬春和夏秋交替时节就会出现夜风难歇的奇特天气。只因各个石柱高矮大小尽皆不同,故而每当劲风掠过,遗迹就会像风铃一般发出高高低低的音色。偶有路过的旅人听到这声音吓得魂不守舍,误以为是魔鬼在召唤活人生命,年轻力壮者逃向附近城镇诉说骇人遭遇,年老力衰而被活活吓死者也并非没有。只不过,‘魔鬼之城’的称号非但没有给遗迹带来一点人气,反而还招惹了更多的盗墓者前来搜刮财宝。若不是那支沙漠盗贼进驻遗迹,恐怕这留给后人的宝藏就将全部被人为破坏殆尽了。
今夜又一次降临,一个身披黑袍的人站立在一根石柱前,遥望着西方,不知在等什么人。直到这古老的风铃再度奏响魔鬼的乐章,他才扭头离去,钻入地下不见了踪影。在大殿石基的一侧有一个不太显眼的半人高的地洞,虽然模样粗糙,却意外地十分结实,既能防止洞外的沙子倒灌,也能保证洞内的沙石不会崩塌。这不得不令人佩服挖洞人的手巧。
身披黑袍的小个子十分敏捷地跳进洞穴中,顺着弯弯曲曲的小道不停飞奔。这虫洞的距离并不长,从一头到另一头就算用慢跑也只需要短短数十秒钟。不过真正令人惊叹的地方却是这个小洞所连接的地下空间。
和地面上的遗迹一样,宽敞如广场的地下室也是由石料堆砌而成,只不过这里没有风沙的侵蚀,所有的石壁柱子上都还保留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图形花纹。迎着火把的光亮,那些粗细不一的人、物图案仿佛在向外界炫耀着这里曾经拥有的辉煌。至于墙壁上雕刻的是什么东西,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哪怕是那些广览多读的考古学者们也未必就能将这里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写成著作出版——因为实在是太多太杂了。
那个黑袍人刚一进入这里,边上就有一个同样身着黑袍的长发少女给他递去一条毛巾,同时问道:“小塞,怎么样了?”
名为小塞的少年揭下盖住脑袋的斗篷,露出十分漂亮的银发,一边呜呜啊啊地向这位姐姐说着什么,一边不断用毛巾胡乱擦拭着脸庞。少女见状便是一乐,清脆的笑声传进小塞耳中,刺得他浑身一震机灵。明白少女不可能听懂自己的肢体语言,小塞连忙从腰间的小包里取出本子和铅笔,快速在上面写下歪歪扭扭的字体,而后递给少女审阅。
看完小塞的报告,少女微微点了点头说:“好的,没事就好。你还是快点去休息吧,等艾斯和缇安回来以后,我们就可以把东西卖掉了!”
小塞接连点了好几下头,仿佛是上了发条的玩具一般,随后跟在少女的后边走向这地下空间的深处。
被掩埋在沙漠之下的遗迹并不只有这样一个矩形空间,在空旷广场的四周还不断有路径向外延伸,就算是盘踞在此的沙漠盗贼也没法清算自己到底占有多大的活动空间。但有一点他们是可以确定的——暴露在地面上的石柱石基都只不过是这古代宫殿的屋顶,而建筑的正体却被掩埋在沙砾之下长达数千百年甚至可能是上万年之久。但不知这沙漠遗迹到底有何新奇设计,虽然终年不见天日,但这里并不缺乏空气。或许那些上了年纪或者经验丰富的佣兵能够在这里找到万年不坏的魔法晶石或者其他通风设施,不过这伙沙漠盗贼会不会让他人随便进入倒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在胜似迷宫的回廊尽头有一件不太大的石砌屋子,这里就是男孩和少女的目的地,同时也是沙漠盗贼的生活区域。说是不大,那还要看参照物。和正殿的规模比起来当然是小柴屋一间,但要和格兰斯王国朗姆村的木头小房比起来那可就是大得不像话的楼阁了。不知这屋子曾经的用处,只知道这里的墙壁上没有那些令人会做噩梦的古老图文,因此沙漠盗贼的头目才做出了唯一的选择。
算上刚进来的少年男女,这屋子内也才聚集了五个人,更令人惊奇的是女生数量竟多达四位,这位之前站岗放哨的倒是唯一的男丁。房间内燃着一个火盆,并不太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就连堆放在房间另一头的财宝都只能反射出微弱的光点。
正中而坐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名为米娜·F·翼的沙漠盗贼头目。此刻她已经解下披在外侧的黑斗篷,正穿着能将身材完全展现的贴身小衣。银色的长发安详地垂在背后,恬静的面庞让人丝毫不敢将她和可恨的沙漠盗贼联系在一起——除了那盘膝而坐的‘豪放’姿势。除了婀娜的身段之外,米娜还有两个地方格外引人注目:一个是遮挡住右眼的黑色眼罩;一个是她别在腰间的沾了血污的皮质短剑套。这两件东西无一例外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少女,或者说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乐于成为沙漠盗贼的。
坐在头目姐姐左侧的是一个正在啃食小点心的蓝发少女,梅德雷特·克里斯塔。不知道她在吃什么,但从她那像极了耗子的进食动作来看,她就不是一般人——因为一般人不会这么吃东西。就好比没人会在进餐前往双手上吐唾沫,然后用力搓手一样——因为这是苍蝇才会有的动作。摄食中的小梅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加以过问,就算是这个房间里进来了两个人,她都只顾自己埋头吃。束在蓝发末端的黑色发结也随着少女的动作而上下舞动,俨然就是一只活生生的蝴蝶。
‘坐’在右边的是一位正在用功看书的女孩。不知什么原因,这位名为阿莉丝·弗兰提的女孩的身体和石板地面总有一指间隔,尽管披在外侧的黑色长袍自然垂地,但这并不能掩盖她是‘漂浮’在半空的事实。戴着不知是属于哪个贵族的黑框眼镜,少女的形象无疑和书虫相融合。黑色的长发被她扎成两条马尾辫,匀称地垂搭在肩膀上,格外惹人喜爱。
刚走进屋的两个人中,那个年龄最小的男孩,塞恩·沃尔夫和头目米娜一样也是一头银发,黑色的眼眸中透露出的是对生活的兴奋以及对未来的迷茫。年幼就失去说话能力的他为了能更好地跟同伴交流沟通,特意去学习了这个国家的文字,所幸虽然字写得不好看,但总算是能够让他人看懂了。另一点有助于塞恩和他人沟通的现实是赫鲁洲大陆被潦草地区分为东南西北四块区域,而东面的数个国家在文字语言方面竟有着惊人的相似。是以虽然这个沙漠盗贼团的成员来自各个国家,但依然不会影响到这位不能说话的男孩。
另外一名少女也有十四五岁,在褪去难看的黑袍以后,莉莉安·拉诺高呼一声,随手将黑袍丢在一旁,而后找了个冰凉的地方迅速躺下,乌黑的秀发也均匀地扑撒成一片。似乎是很享受这样的姿势,没过一会儿,原本还在拳打脚踢的女孩就已进入梦乡。塞恩连忙捡起她丢下的黑袍,轻轻地将其铺在姐姐的身上,以防着凉。
察觉到最年幼的弟弟竟然如此细致入微,团长米娜虽然不曾睁眼,却好似看见了一切一般轻轻微笑着。而就在这祥和的气氛刚刚蔓延开来的时候,一道冷声突然闯入,打破了几个孩子的安宁生活。
“真是想不到啊,原来沙漠盗贼就是这么几个小孩子吗?”说话的是一个站在石室门口,人高马大,身负黑色重锤的中年男人。这个陌生男人的突兀出现使得小小房间内的平和气氛突然炸裂!原先还在看书进餐的少年男女们突猝然起身,在团长的带领下迅速摆开架势,做好迎敌准备!以米娜为首,梅德雷特和阿莉丝分左右而出,年龄最小的塞恩却是手握长枪,当仁不让地守在队伍的最前方!
“不能小瞧你的对手啊。亥克斯,你把团长的教训全忘了吗?”有些稳重的声音从大块头男人的身后传出。紧接着,说话的主,身形修长的魔法师哈尔便不慌不忙地转进几个小孩的视野中。只是这么轻轻一看,哈尔就有些好笑地说:“以剑士为前锋,两名魔法师在后伺机而动,剩下的一个应该也是剑士吧,而且还是他们的头目。这样的阵型很不错,攻防兼备,不过你们漏算了一点——战斗的经历。”说着,哈尔低头看向站在最前的塞恩:“小鬼,虽然看出你有不少的临场经验,不过备战动作依然太过僵硬了,左腋和右膝就是你的死肋。”
刚听哈尔说完,塞恩便已下意识地移动双臂,将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弱点完全守住。哈尔见状,双眼不由一亮,随即偷偷瞥了洛克森一眼,似乎想向团长示意这孩子如果能有好的教导,必然能闯出属于他自己的天地。怎奈洛克森对此视而不见,一丝不苟的蓝色眼眸中不带有任何能和‘同情’沾得上边的心思。
暗暗苦笑了一下,哈尔又向塞恩道:“反应不错,不过可惜的是,你面对的对手是亥克斯。在远超过自身的力量面前,还是选择撤退会比较好。”
“你一个人叽里呱啦的跟敌人废话什么呐!”亥克斯颇为不满地抱怨了一声。心中却在不断嘀咕着:忍你两句三句还真就没完了?非得要指导到那个小鬼能打败我不成?你到底哪头的啊!
没等哈尔回话,十二岁的小枪兵就挺起了久未磨光的老枪,以笔直的路径直冲向手无寸铁的魔法师!尽管被人视为靶子,但尚未中年的哈尔依旧有恃无恐,一边随意闪过小孩子的突刺,一边伸手抓住木制枪杆,并轻松将其折断。满面惊骇的塞恩刹不住脚,一头撞上哈尔的肚子。所以虽然突击失败,同时又成了对方的俘虏,却也总算是给予敌方魔法师一记有效头击。
哈尔一手揪住塞恩的胳膊并将其制服,同时还揉着自己的肚子苦笑道:“就算我是魔法师,你是剑士,也别随便就冲我来呀。好歹我也是个大人嘛,小孩子不是应该给大人一点面子的吗?你真是不懂礼貌呀!”
见到塞恩被抓,梅德雷特急喊出声,双掌向前轻推,一圈白光自双掌中心急剧扩散开来,转眼间便显现出一个简单的魔法阵图形。未等洛克森他们做出反应,数十个拥有同样纹路的法阵便已突兀浮现,将进犯之敌团团围住。
在扫过一眼魔法阵上的纹路之后,哈尔的嘴角扬起一丝弧线,朗声向作出攻击的少女道:“原来如此,小妹妹你用的是‘增殖’魔法阵吧。而且袭击商队营地的时候,就是你给火之魔法师施加‘增殖’魔法,让营地里的众人认定是有大批人马共同施展攻击,从而自乱阵脚。不过呐,这样高等的魔法可不是你一个小女孩就能轻易施展得出来的。我估计你用尽全身的力量也只能将火焰球魔法‘完完整整’地复制三遍。不过为了制造出大范围火雨的假象,你就不得不将魔力分散使用。因此真正能使营地帐篷燃烧起来的就只有三颗或者两颗火球,其余的损伤纯粹是因为佣兵和商人们的骚动。我说的有错吗?”
听完哈尔如此啰哩叭嗦的解释,梅德雷特的神情顿时紧张到了极点。魔法师之间的对战可不比剑士那样一根筋,拼斗耐力体力和经验。魔法对战在一定程度上和行军打仗极为相似,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看来,对方的那个成人魔法师不仅能一语道破自己使用魔法的玄机,更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限制。就算梅德雷特年龄不大,却也知道一旦魔法的奥秘被人知晓,那战斗起来就会处处落于下风!更何况对方还完全没有显露出任何战斗的姿态,无论是手拿重锤的大光头,还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讨厌鬼,亦或是他们身后的那五个人。
梅德雷特越是思考这些复杂的东西,面部的神情就越是紧张,以至于忘却了此刻最重要的事,完全沦陷在自己的思维漩涡中。就在这时候,站在一旁的阿莉丝突然抢前一步,手握空拳,将‘某个东西’用力打进梅德雷特双掌前的魔法阵中。白光一现,如同应验了哈尔的话语一般,包围在洛克森一行人周围的魔法阵都同时在中心位置浮现出一枚长三角锥形的物体。下一刻,数十枚不知是何物的‘子弹’便从各自魔法阵中射出,直取各人心脏而去!
和遗迹里的这群小孩子不同,外来的七人中有六人都是身手极为可怕的佣兵,就算是剩下的金发少女也能在盔甲女孩的保护下不受任何伤害!由于石室门洞大小的限制,这七个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大,再有数十个魔法阵的包围,使得他们的活动空间只剩五步见方!就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他们却能进退自如从容不迫,侧身甩头便可躲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一轮攻击之后,梅德雷特依然未从震惊中恢复;而阿莉丝却是不信邪,再度空手一抓,将掌心中凝聚的‘那个东西’打进梅德雷特身前的魔法阵中。一击未完,她又伸出左手空抓一拳,再度打出第二击。外界的二连击使得魔法阵包围圈内的‘子弹’攻击密度增加了一倍,令人眼花缭乱的三角锥从各个死角射向被围困在当中的众人。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塞恩突然翻身,一口咬在哈尔的胳膊上。哈尔吃痛,赶忙丢开这个会咬人的麻烦精,同时迅速拉开袖子看了看自己的伤口。
塞恩成功脱离敌手,却不知他亲手将自己推到了死亡边缘!哈尔一直抓着他不假,但只要是在哈尔的掌控之中,塞恩便能安然无恙。如今他主动脱离了唯一的保护伞,完全暴露在漫天三角锥的攻击之下,以他塞恩的能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暴风雨般的攻击中幸存下来的——哪怕说所有的攻击力度全部都已被梅德雷特无意分散。
几乎只是眨眼间,便有十余颗‘子弹’从各个角度射向摔倒在地上的塞恩!哈尔惊呼一声,顾不得四肢中弹,转身猛扑向毫无防备的塞恩,却无法赶上三角锥的速度,小小的孩童即将殒命!正在此时,两道银光自哈尔身后霍然杀出,仅仅依靠劲风便将那些夺命三角锥尽数吹散!
是团长!哈尔在心中几近癫狂地怒吼着。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又清楚地见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将那个沙盗小鬼护在当中,轻描淡写地将数十支三角锥击落。那些被打落的尖锐兵器无一例外地都在落地的瞬间散做虚无,仿佛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东西一样。
“我已经厌烦了,别再耍这样的把戏了。”就在第二轮攻击结束的时候,身着高雅白裘的金发女人冷颜正色道。随着她的声音,身披棕色斗篷的黑发少年当空划出一剑,将由魔法阵所组成的包围圈切开一条缝!紧接着,数十张魔法阵也因为能量的失衡而全部崩坏碎裂,散作嫩白色的星星点点,转瞬即逝。
“你们到底是谁!”米娜瞪着血红色眼眸,满怀怒意地扫视着站在最前的那两个人——枫和洛克森。虽然说的话十分不客气,但此时身为沙漠盗贼团头目的她也只能装装样子。因为无论是从人数还是实力来看,这几个外人都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的,就算加上外出了艾斯和缇安来个七对七,己方也是毫无胜算的。‘我该怎么办?’米娜不止一次在心中问自己,但是没有声音会回答她。顾不得去了解为什么他们能够破开小梅的魔法阵,也没工夫去问为什么他们要来剿灭自己,身为团长的米娜只是一边提防着不善来者,一边快步上前,将同伴全部救回来挡在身后。
“我的名字叫洛克森·伊丽莎白,是个佣兵。我们接到了任务,前来取回被你们盗走的商品货物。”并不去看那一张张失魂落魄的可怜脸蛋,洛克森一丝不苟地说着那令人退避三舍的话语。
“你们是那个商队请来的佣兵?”米娜有些颤抖地问。
“没错。”
“如果我们把东西还给你们,能不能让我们走?”
“围剿沙漠盗贼并不在任务目的中,我只是来收取货物的。”
“我们才不是沙漠盗贼!”刚刚睡醒的莉莉安不满地抱怨着,很显然被人打搅睡觉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但是此时除了她,谁也不敢再用这么大的声音冲洛克森喊叫。
“莉莉安,没事的。”轻声安抚了一句,米娜又转向洛克森,指着房间的深处说:“所有的东西都在那里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卖。还有两峰骆驼我们已经放生了,不可能还给你们。”稍微一顿,她又接着说:“你能约定好放我们走吗?如果你不作出约定的话,我就算是死了也要保护他们!”
沉默地看着一脸认真的米娜,洛克森轻轻吸了口气说:“我知道了,就这么约定吧,你们可以走了。”
“怎么能这样,米娜姐!”莉莉安尖叫一声:“我们好不容易才拿来的东西,没有这些我们要拿什么换吃的啊!”
“没事的,莉莉安!”米娜又向这个刚睡醒的少女重复了一句,“我们这就离开,然后去找艾斯和缇安。只要大家都在一起,就一定没问题的!”说完,米娜便背起惊吓过度从而陷入昏迷的塞恩,领着梅德雷特和阿莉丝走向那个唯一的门径。
“可是……”莉莉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看同伴各个失魂落魄,最终还是乖巧地闭上了嘴。满怀敌意地扫了一眼洛克森后,她就迅速捡起了一些属于他们的私人物品,而后跟上同伴的脚步,冲了出去。临近门口,她还特意用肩膀撞了最为娇弱的阿莉娅一下。都说小孩子不懂事,如果不是风斩急忙压住库斯娜的肩膀,并且一再保证阿莉娅不会有问题,恐怕这诺达遗迹内就最少要多一具尸体了。
“哦呀,最近的小姐脾气都不太好啊。”看着这一幕小小的插曲,哈尔轻松地耸了耸肩。但是肌肉的收缩却使得伤口扩张,鬼叫一声后的哈尔便再也不敢随便乱动了。
早已将重锤背在身后的亥克斯瞥了一眼小山高的各样货物之后,询问似的向洛克森递出一个眼神。而后者却并无烦恼,只是交待说在这里暂住,等那群窝囊佣兵来当搬运工。既然团长都已下令,哈尔和亥克斯必然遵从。另一边的四个人却也直接或间接地以枫为中心,至于他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那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夜风不断,古代遗迹的顶层不停地回荡着魔鬼声乐。女孩子们害怕怪音,枫找了地方躺下睡觉,哈尔和亥克斯则奉命看守货物,因此此时单独站在大殿之外的就只有洛克森一个人。方才救人之举本是洛克森打算一人承担下的活儿,然而她却没有料到‘自由骑士’竟然也能在那一瞬间出手。明明是和对方那个头目差不多的年龄,这个小鬼却拥有和老道佣兵不相上下的经验和能力,实在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不知怎的,在见过‘自由骑士’之后,一句冰冷的话语就一直缠绕在洛克森的心头——“一对一能杀死他的人,包括我在内,三个。”说这句话的是‘九剑士’中唯一一个未成年的小鬼,‘恶魔使者的扎巴尔’。和枫一样,他也给洛克森一股很难以言语的感觉。只不过‘自由骑士’给人的感觉更加稳重,而‘恶魔使者’却总是逼得他人下意识去提防自己。
“‘赤发的耶蒙’、‘死亡骑士的耶利贝特’、‘恶魔使者的扎巴尔’、‘冰冷十字架的岚路’、‘鬼脸的流星’、‘双面人的丘吉尔’、‘剧毒玫瑰的梅林’、‘狂战士的巴萨卡’……还有我,‘光速剑的伊丽莎白’……九个人中只有三人拥有直接杀死‘自由骑士’的战力吗?”迎着疾风,洛克森自言自语地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洛克森忽然转身,向着一根石柱朗声道:“你出来吧,有什么问题今晚就一并解决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矮小的身影从石柱后走出,正是枫!
“果然是你吗?”见到枫之后,洛克森就又回过头去望向茫茫黑夜。“你有什么问题吗?回收商品的任务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没有理会洛克森的问题,枫缓步上前,走到和她并排的位置问:“刚才你说了一个人,‘死亡骑士的耶利贝特’,你知道他么?”
“知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同为‘九剑士’的佣兵。就算国王没有让我们相互熟悉,既然大家都是佣兵,当然也就会想方设法调查实力相当的人的底细。”
“他在哪里?”
“不知道。”
“你不是接受国王的召见了么?怎么会不知道?”
轻叹一口气后,洛克森低头看向正在仰视自己的枫,说:“我接受召见不假,‘九剑士’全部都在场也不假。但是在那之后,大家又都是各奔东西,根本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去向。”
“什么?”话音刚落,枫却突然转过身,“这几天多谢你照顾了,今夜我就会离开,不需要送行。”
背对着离去的枫,洛克森故意加大了声音说:“果然你跟着我是为了问他的事啊。”
虽然洛克森的声音不小,由于逆风,真正传入枫耳朵里的音量并不算大,可枫依旧听得很清楚。当第一个词被大脑接受的时候,枫就已经停止了步伐;在洛克森闭上双唇的时候,枫就已经再度向她走来。
“你说的这是怎么意思?”伴随着十分不满的质问语气,枫有些大声地冲洛克森喊着。
对这样一种毫不绅士的举动,洛克森却仿佛毫不在意,持续着一贯的口吻说:“国王陛下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身为平民,你应该要为此自豪,但是……你应该会觉得厌恶吧。作为一个被一国之君特殊关照的佣兵,你还真是享受了很多别人花一辈子功夫都没法享受到的待遇啊。”瞥了一眼心中很不是滋味的枫,洛克森继续说:“这次国王召集我们‘九剑士’,虽然说了不少事,但我觉得陛下的目的在于向我们通告你的情况,同时还隐约有命令我们不得对你出手的意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你擅自向雇主出手的事别人会不知道吗?”洛克森忽然反问一句,但没等枫回答,她便又接着说:“当日出现在那个村落遗址的人可不只有你们和黑迪奥斯家族的两名成员,有三名‘九剑士’也在场,其中有一人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然后呢?”身为佣兵要时刻牢记隐藏自己的情感,否则就十分容易被敌人阻击。然而现在的枫却顾不得那么多,在听完洛克森的话之后立即追问了一句。他只想要知道那个男人的事,其他东西他才懒得去管。
“然后你就好好感谢一下卡尔兹·岚路这个人吧。”洛克森说:“他可是完完整整地将你和黑迪奥斯家族发生的事件报告给国王的人。如果不是他,恐怕陛下也会和其他无知的民众一样从此看不起你。”
“我才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我只是不想再看生命无意义地消失罢了。”
“这一点看来,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相比较真相,人们更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谣言。但是现在的人心却更加难以预料,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去相信那些损人不利己却也不害己的谬论。这也使得佣兵越来越难以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佣兵杀了人,其他人必然就会声讨成日带刀的武夫。但是反过来看,那些被宣扬得天花乱坠的杀人事件真的都是由佣兵动手的吗?就和人类畏惧恶魔一样,其他人也在畏惧着我们佣兵,原因却只是我们敢打会杀而已。你觉得这好笑吗?”
“完全笑不出来。”
“我也是。虽然你在佣兵的世界中名声已经败坏,但是你还是多看开点吧,不然你想要如何面对那个男人?整个世界都在发展,我们佣兵也必将步入只看钱而不认良知的困境,就算这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也只能顺应自然。‘自由骑士的卡雷拉斯’,你永远不可能、也别想将自己驱逐在世界之外。否则的话,我、‘九剑士’、格兰斯王国、乃至于整片赫鲁洲大陆都会是你的死敌!”
重重地哼了一声,枫又一次转过身,不耐烦地说:“听你说了这么多废话,又得不到半点关于那个男人的讯息,真是浪费时间。啊啊!去睡觉了,好困!”
看着钻入地洞的枫,洛克森略有所思地闭上双眼,扬起头来看向只有零星蓝点的黑色夜空,自言自语地说:“在这个年纪竟然就有如此伤感的眼睛……枫·卡雷拉斯,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接触这个世界的阴暗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