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古堡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在外休息的枫等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一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二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和自己没关系,所以才按兵不同。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早在第一波攻击发动的时候,七八个身穿五颜六色衣服的小孩子们就像逃脱猛禽追捕的小鸡似的跑出城堡,也没工夫去在意坐在树下的枫等人,看到有路撒腿就跑。一直跑到下山的山道口,他们才找了石头掩体躲藏起来,时不时露出脑袋看向古堡方向。
就在阿莉娅打算去找那帮小孩问明情况的时候,第二波冲击悄然而至。大量的烟尘从古堡的正门里被劲风鼓吹出来,使得整座莱茵古堡看上去就像是一张正在吐烟的老人脸。山顶平台除去庞大的古堡不算,还剩余千余平米的面积,但城堡内突然产生的冲击却直接透过山体,将平台四周较为脆弱的岩石全部震碎!紧接着,一道暗红色的身影闪电般冲出城堡,贴地滑行三十多米后突然冲上高空,凭借着各有三米长短的巨翼抵消冲势,这才让她平稳地悬浮在离地二十米的高空之上。
看到熟悉的身影,躲在石头后面的孩子们都跑出来,“爱莎,爱莎”地叫喊着。爱莎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巨翼稍微一缩,就快速降落下来。没等爱莎停稳,跑得最快的一个女孩就已经扑了上去,紧紧抱住爱莎的身体不放。随后的几个人也都围了上来,而爱莎也张开自己的双臂,试图抱住尽可能多的孩子。
那边爱莎他们正在相拥,这边枫却一脸轻松地靠在树干上看戏,要他说的话,能来个卖爆米花的就再好不过了。但无奈阿莉娅太容易暴露自己,一看到如此美丽的场面,她就耐不住安静,自己在那边感叹起来。这一出声就让爱莎发现了原来这里还有外人的存在!可没等爱莎有所行动,一道粉红色的身影就已经绕到了阿莉娅的跟前,又一次成为她的护盾!
别人对于爱莎来说或许陌生,但库斯娜她绝对不可能轻易忘记!果然在看到库斯娜以后,爱莎也有意无意地将孩子们轻轻推到身后,自己大步上前,故意拉开和孩子们的距离。刚才还粘人的小家伙们此时却格外懂事地向山下退,一直撤到看不见爱莎的地方才停下。
没有了后顾之忧,爱莎就可以放心施展拳脚,但就在她转移重心之际,枫突然大叫一声,吓了她一跳!无论枫是否是察觉到爱莎此刻身体的动作,但这一叫确实效果显著,如果不是爱莎的反应能力远胜人类,一个箭步稳住重心,恐怕现在就已经摔倒出洋相了。随后,对峙的两个女孩还没什么动作,阿莉娅却已气呼呼地走到枫身旁,鼓着腮帮子质问:“枫干嘛吓唬人啊!”
“啊?”枫懒散地侧过头去,莫名其妙地反问一句:“我干嘛了?”
“枫是讨厌鬼!哼!”说完,阿莉娅就快步转到了大树的另一侧,气冲冲地坐下。
“这又什么毛病啊?”一边摇着头,枫又将视线投向前方,却不巧瞥见了库斯娜充满杀气的背影。没错,虽然库斯娜面对的是爱莎,但这杀气百分之百是冲着枫来的。不自然地吞咽一口唾沫后,枫选择性地无视库斯娜,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爱莎身上。“喂,你的名字是叫爱莎吗?”随即,枫就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但爱莎却充耳不闻,仿佛是个听不懂人语的野兽一样,依旧保持着临战姿势。只要库斯娜有半分的放松,她的龙爪就能撕碎对方的咽喉。可惜库斯娜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两人之间的对峙只能继续延续下去。
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爱莎开口,‘选择无视啊’这样的想法自然而然出现在枫的脑中。紧接着,‘你不说拉倒,我可不能不说’这个想法就跟着冒出来。“听好了爱莎,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跟刚才走进城堡的那两个人会打起来,不过我得声明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雇主看一眼莱茵古堡而已,对你和那帮小鬼没有任何战斗的意思。”稍微停了停,眼看爱莎仍旧没有罢手,叹气的枫继续说:“你信不信是你的自由,你爱跟库斯娜打架就到一边打去,只要你不会伤害到我的雇主,我就不会动手。明白了?”说完,也不等对方应答,枫就继续敲着二郎腿,靠在有些弯曲的老树上闭目养神。末了还像是召唤小动物一样挥了挥手,轻松地说:“好了,要说的说完了。你们可以开打了,打吧!”
虽然枫下达了打斗开始的命令,但很显然两个女孩都不可能去听他的话,于是无声的对峙依然在进行着。
西沉的太阳已经和远方地平线粘到了一起,金黄色的圆盘慢慢下沉,而大地却像是坚固的铁板一样将夕阳一点点压扁,看上去就像是打落在盘中的蛋黄一样。渐渐地,太阳被压成了椭圆,红得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连天空都被印成了橘红色。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落到地平线以下的太阳依然留下一个沙漏状的残影。又过了好一会儿,天空才再度恢复成略带金红的蔚蓝,渐渐暗淡下去。如果不是因为莱茵古堡坐落在秘鲁山脉的主峰上,可能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致了。不过可惜,真正目睹这壮丽画面的只有枫和阿莉娅两人,剩余三个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相互瞪视对方。
“天黑啦……”感叹一句的枫突然站起身,大声说:“喂,阿莉娅,走了。”
“诶?”阿莉娅愣愣地眨了眨眼,完全不能理解枫的意思。
“诶你个头,走了。”枫俯身抱起尚未睡醒的塔克,并将他抗在自己的肩上,这才不慌不忙地补充说:“现在已经晚上了,山里的气温很低,如果继续让雇主睡在这里第二天肯定又要拉肚子了。如果你不想回去,那我就先带塔克下去了,太晚的话可就连山路也看不清了。”
“哦,阿莉娅知道了。”点了点头的精灵少女扭头向正在戒备的重剑少女召唤了一声,随后就跟着枫的脚步走向下山路。被主人叫唤的库斯娜也一步步退向山口,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曾放松。直到她退到了山道口,才突然转身,迅速追上自己的主人。
令人不悦的敌意一扫而空,虽然没有真的开打,但爱莎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斗般疲劳地滑坐在地。原先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甚至开始结巴,不管怎么看状况都在向爱莎能够掌控的方向发展。现在突袭的两个人类佣兵已经死了一个,同是兽人的女孩也不正常地跟在那只雌精灵的身后,像是建立了一层主仆关系一样。爱莎没想过去理会别人,只是在那个男人离开的刹那,她似乎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当时的情况还算危机,她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一片朦胧。反正想不起来,那就干脆不想了。抱着这样的想法,爱莎张开有些干哑的喉咙,高声呼唤着躲得远远的孩子们,就像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大姐姐一样。
“砰!”突然一声巨响从爱莎背后的城堡中传来。被吓一跳的少女即刻转身,就看到小半截铁门被一个黑影踹飞到了地上。正在往山上跑的孩子们也听到了这声响,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加速前进,反而立刻停下脚步,并且重新退后。这其实是爱莎和他们的约定——如果有坏人上山,那他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打退坏蛋;万一坏蛋很厉害,他们打不过,那再由爱莎出面;一旦遇到后面的情况,除非爱莎呼唤,否则他们就必须要退到安全的地方,以免妨碍。
而现在,这个让孩子们十分不喜欢的约定却直接救了他们一命,因为此刻从城堡中走出来的正是手持两把双刃大斧的布兰和身穿一件血衣、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痛的白发青年银!再次见到银,爱莎顿时瞪圆了自己的眼睛,从宝蓝色美眸中透露出的是惊恐和疑惑参半的情感!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哦。真是的,居然没有跟‘自由骑士’战斗,明明是个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机会,却被你们破坏了。”一步步慢慢前行的银依然保持着他那张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微笑,平淡无奇的语气却隐隐向外释放出逼人的浓烈杀意!随着银一步一步走近,爱莎就越是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语的压力在逐渐增大。而那一身满是血腥味的衣服则大大增强了银带给爱莎的这种莫名恐惧感受。爱莎想动,却又觉得自己的手脚重逾千斤,就连背后的翅膀都像是陶瓷制品般无法展开,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带微笑的银走到自己跟前。
嘴角扬起的微笑越来越盛,银低头看了一眼只有自己肩膀高的红色龙女,将脑袋凑过去,轻声说:“怎么啦?不会飞了吗?听好了小姑娘,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杀掉你。不过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战斗的机会的,杀掉不会动的猎物我没那兴趣。”说着,银那张白净到极致的脸突然变得阴森起来,笑容大盛,但两只黑眼睛却仿佛要脱离眼眶的束缚般死死瞪着爱莎的脑袋。稍微平息了一下过于激动的心情,银收回了那张分外吓人的嘴脸,继续和声细语地说:“你可以逃跑,啊,没关系,你可以尽情飞,反正我也不可能追上天去。只不过,如果你就这样走了,我就只好杀掉那几个不会反抗的猎物了。虽然你是兽人,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意思。”
说完这些,银就把脑袋收了回去,然后用尽可能让山下几个小鬼听得到的大声音说:“在我放开你以后,我会往回走,并且数三声。数完三声以后,我就会全力向你发动进攻,可别死了哟,龙女小姐。”说完,银就真的向后退出一步,然后转身开始向前走。果真如同他先前所言,每走一步他就喊一个数字。
身体猝然一轻的爱莎没有放过这绝佳的机会,早在银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就煽动着巨翼,使自己低空腾空起来。而等银说出‘二’的时候,爱莎突然将巨翼一收,整个人炮弹般坠向地面!最后巨翼再展,携带着强大冲势的爱莎以极快的速度滑翔冲向银那背对自己的脑袋,尖锐的龙爪早已准备就绪,只要轻轻一划,就能打烂那个可恨的头颅!“三”字刚一从银的嘴巴里跳出,暗红色的龙臂就如同钢针一样扎透银的大脑,两只眼珠瞬间被弹出老远的距离!脑浆血液混流在一起,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山顶!像毛虫一样颤抖的舌头上还沾有粘滑的唾液,巴掌大的后脑骨片就这样被穿过银的脑袋的红色龙臂紧抓在手中,用力一捏,顷刻间散作碎片!
刚才还谈笑风生,用凶狠的眼神威胁他人的家伙就这样死于非命,一切都发生地那么突然,就连正在向这里靠近的矮胖子布兰都愣得停止了前进的脚步,两把抓在手里的斧子也咣当两声掉落在地。
就像一个杀人如麻的剑士,爱莎猛地抽回自己满是污迹的左臂,猛地一甩,然后才在瞪了一眼布兰后默默转身。可没等她走出两步,银那个冷血而又松散的声音再一次传进爱莎的耳朵里,仿佛是一杆大锤,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听觉中枢!“怎么了,这样就完了?不行啊,这种程度可是杀不死我的,虽然还是很痛。”
明确地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站立起来的爱莎赶紧转身,但看见的东西却再一次吓得她不敢动弹!因为那是一个正在缓慢爬起的没有脑袋的身体!但说是没有脑袋也不对,因为那个身体上下颚骨以下的部位都是完好无损的,而舌头往上的部分却在蠕虫般的肌肉和一片片垒起的骨骼的活动下高速再生着。没错,就是再生!
在如同垒城墙般搭建起的骨骼外侧,神经、肌肉都像是牵牛花藤一样攀附生长着,如果能够看到内测,恐怕连食道血管等东西也在以可见的速度伸长着!被打飞出去的眼球也像是数十万枚积木一样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和头颅内部的血管神经一相连,顿时又恢复了正常的视力!除了残留在衣物上的脑子血渍外,这个名为银的怪物肉体上见不到任何伤痕,仿佛刚才收到致命性打击的东西只是他的衣服,而不是他的身体一样!
“啊……好痛……”这么说着的银还伸手摁住自己的脖子,左右扭了扭,然后才叹了一口气,继续以那淡淡的微笑对着满面惊骇的爱莎。“我就说了吧,你还是……”这一句话还没说完,闪到银身后的爱莎再度扬起左臂,一击穿透他的胸膛,将还在挣扎跳动的心脏捏在手里!
龇牙咧嘴的银颤抖地抬起双臂,试图想从爱莎手中夺回自己最重要的器官。然而爱莎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猛地一抽手,迅速向后退了一步,拉开和银和距离,同时左手却还牢抓着那个逐渐无力跳动的心脏。
身体正中被开了一个大洞,连心脏都被人强行拔走,颤抖着双腿向前虚虚走了两小步的银扯着低哑的嗓音说:“干的漂亮……我唯一的弱点……”这么说着,银的嘴里还喷出一大口血液,眼看就要倒地身亡。但就在爱莎惊魂未定之际,一句异常清晰的俏皮话“骗你的哟”从将死之人口里传出,同时那玄色长枪划过一道弧线,擦着爱莎的前胸而过!如果爱莎的反应再慢一点,此刻就必然会被划破心脏!
一口气倒退好几步的爱莎颤抖着身子看向前方。和刚才一样,银胸膛的大洞内,骨骼正在被重新搭建着,数十条跳动的肌肉相互连接起来,空洞洞的胸腔内又莫名多出一颗完好无损的心脏继续跳动着。
喘息声越来越重的爱莎低头瞧了一眼被自己抓在手中的心脏,它没有变成木头或者石头,也没有像童话故事中的一样变成金黄色的光点小时。被爱莎拿在手里的确确实实是一颗心脏,而且还是一颗死掉的心脏,一颗不会跳动的心脏!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爱莎的心已经被未知的恐惧所霸占,无法思考任何事情。泪水盘踞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流不下来。失声尖叫的爱莎突然振开双翼,扬起一拳笔直得打在银的鼻梁骨上。软骨折裂的声音清晰而响亮,血流四溅生动而不虚。但爱莎并没有停止攻击,依靠双翼平衡着身体,乱舞的四肢不断击打着银斑斓破碎的身体。就算没有龙鳞的覆盖,爱莎也有着人类的身体绝对无法承受住的力量!左边一拳打爆了银的头骨,右边一拳揍飞了银的门牙,左边一脚踹掉银的肝脏,右边一脚折断银的大腿骨……
暴雨般的猛烈攻击将银的身体打得面目全非,但被害人却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在那里哂笑着兽人少女的无知。像是要和爱莎的攻击相抗衡,银身体的恢复速度越来越快,从一开始的隔两三秒才开始重生到现在的瞬间复原,尽管他至今为止都没有对爱莎作出过任何有效的实体攻击,却已经在精神层面上造成了绝对的重创!
终于狂轰了好一阵后,爱莎的拳速突然减缓,而毫发无伤的银就看准这样的间隙,侧过半个身子让过那包裹着龙鳞的左拳,随后抄起长枪用力刺向爱莎的左肩。硬如钢铁的龙之鳞片并没有阻挡住黑色枪尖的突刺,只是眨眼的一瞬,长枪就已完全贯穿了前后都遮覆有红鳞的肩膀!亲眼目睹了这几乎不可能也不应该发生的事实,少女的黑色瞳孔猝然放大,眼中的惊恐和脑中的思绪最终化作一声惊天惨叫撕裂黑漆漆的夜空!
皓月当空,虽然山路上没有半盏灯,但仅靠那盏挂在天上的纯天然路灯,也能较为清楚地看名道路所在,不至于一脚踏空一摞到底。枫扛着依然在熟睡的塔克走在最前面;阿莉娅却始终担心着山顶上的情况,不知不觉就和枫拉开了距离;库斯娜则拖着自己的重剑,不紧不慢地跟在主人身后,以防会有落石什么的丢下来。刚才那一声响他们听到了,虽然不是很大,但却能分辨出是铁门掉落在地的声音。无奈枫不愿去管闲事,因此无论阿莉娅在怎么心急,也只能跟着下山。
又转过了一个转弯口,枫似乎看到前方有个人影,随即加快脚步。但阿莉娅依然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枫走得远了,她才突然清醒过来,赶忙追上前去。
倒在山路正中间的是一个中年男性,当枫看清楚他的脸时,才发现他是山脚帕帕村的村长诺维大叔!此刻的诺维身旁散落着好些碎石子,浑身都是伤,显然是攀岩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下来的。但此时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诺维的左肩——已经完全被染成鲜红色的绷带!
“喂,大叔!”一边叫唤着,枫就伸手轻拍了下诺维的胸膛。可这手刚碰上去,诺维就浑身一震颤抖,从他的牙缝里溜出一声呜咽来。“啊!抱歉抱歉!”听到声音的枫赶紧抬起自己的双手,以免让诺维伤上加伤。
等到阿莉娅上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清状况后,也没等枫开口,自己就先调理呼吸,随后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魔力都灌注到自己的双手。淡淡的绿色光点越聚越多,仿佛就像是有数十只萤火虫围绕一般耀眼。趁着光亮达到最大的时候,阿莉娅迅速将双掌贴上诺维的胸膛。绿色的光辉点点扩散,最终将诺维高大的身躯完全包裹住。
大约过了短短四五秒,诺维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轻松下来,而阿莉娅也就此停止施法。感觉不到任何伤痛的诺维像是诈尸一样突然惊坐起来,却惊讶地发现身上没有一点疼痛,接着他才看到枫他们都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
“你们在干什么啊?”诺维突然问了一句。
“我才想问你在干什么呢!”枫立刻予以还嘴。
“啊!对了!”突然想到了什么的诺维跳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赤裸着上半身,伸手就要攀岩。
“等一下,大叔!”话还没说完,枫已经伸手拉住了诺维的腰带,将他扯了下来。这一扯可怕阿莉娅吓坏了,但没等阿莉娅说话,诺维就转过身来不客气地吼道:“干什么啊!”
“你这么晚了还上去干什么?”
“爱莎有危险!我不能不去!”说完,诺维又伸手拉住一块凸出的岩石,腰腹还没用力,枫又伸手把他拉了下来。气急败坏的诺维伸出自己的大手扣住枫的脑袋,深吸一口气,对着枫的耳朵大声喊道:“哎呀!别拉啦!再拉裤子就掉啦!”
短暂的耳鸣消失后,枫并没有予以同样的声波攻击,毕竟这太没意思了。面对气不打一处来的诺维,枫也只能耸耸肩,用平淡的口吻说:“如果你是说两个来要爱莎性命的佣兵话,他们已经在城堡里被干掉了吧。人体没可能承受住那种连山都能震碎的力量,就算是兽人也不行的。”
“嗯,你说的也对……”低头沉思了片刻,诺维才平息掉有些过热的情绪。正在诺维要感谢枫的及时开导,刚伸手准备拍打他肩膀的时候,一声撕裂天地的痛叫声从天空上直落而下,震荡着他们的心!
顿了片刻,诺维才突然反应过来,一边叫喊着爱莎的名字,一边就要再度攀岩!但还没爬上三米,整座格鲁贝尔山就山崩似得剧烈颤动起来,虽然只有片刻,但已足够让诺维再一次品尝摔落山崖的滋味了。所幸攀爬地不高,所以摔下来没什么感觉,一点痛感都没有。一次的失败诺维并不在意,很快就爬起身,想要伸手去抓另一块岩石的凸起,但这次却发生了怪事——无论他怎么努力,右臂就是无法举起,仿佛刚才站起那一下耗尽了右臂的全部能量一样。
“嗯?奇怪,我的手怎么……”诺维不信邪地试了又试,唯一能用右手突然成了摆设,这让诺维急得满身是汗。说左手废了是因为肩膀受了重伤,还情有可原,可是这右手不痛不痒的却也一动不动,这就相当不可理喻了!好在双脚还听话,于是诺维突然身子一斜,就想狠狠地撞上山壁,叫这右手再不听话。
于是在阿莉娅惊讶的注视下,诺维铁锤般冲向凹凸不平的山岩。就在诺维快要撞上的当间,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左手毫无情面地抓上他的面庞,同时一股巨力突然施加,人高马大的诺维就这样像是玩具一样被他人牵引着空翻半周,笨重地摔在地上。而这下,诺维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你在干什么!”这样的话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那样从诺维嘴里传出,就连撂倒诺维的枫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为枫的动作,被他抗在肩上的塔克突然醒来,在一阵抖动中,塔克也和诺维一样一头裁下,痛得不得了。
“哟,你醒啦。”这才知道塔克醒来的枫马上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问:“现在怎么办?你还要上去看莱茵古堡吗?”
“好痛……”**着脑袋的塔克在听到枫的话后赶紧爬起身,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山道上,于是反问:“我们怎么又下来了?我记得刚才还在山上嘛!天怎么都黑了?”
阿莉娅刚想解释,却又听躺在地上的诺维叫喊着爱莎的名字,吵得库斯娜差点都想拿自己的重剑砸他一下换个世界清净。满脸都是疑惑的塔克瞧了瞧村长大叔,又看了看枫和阿莉娅,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一个又一个问号,于是就问枫:“他在说什么啊?”
“爱莎,就是今天白天冲下来袭击我们的兽人,现在就在山顶。”枫简单地解释着。
“兽人?那个东西是兽人啊!原来那就是兽人啊!好神奇!”完全过滤了对话中的危险要素,此时的塔克已经完全被‘兽人’这个词所吸引。而诺维虽然想痛揍口不遮拦的塔克一顿,但无奈他两手都不能用,在不甘心地蹬了蹬腿之后才放弃抵抗,接受自己成为‘废人’的事实。
直接忽略在一旁手舞足蹈的塔克,诺维深深吸了两口气,叫唤住枫,问:“小鬼,为什么我不能动,你们到底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不让我去救爱莎?难道你们和那两个混帐是一起的?”
“这个啊……”枫皱了皱眉头,开始说:“确实阿莉娅是对你施展了魔法,不过那没有限定你的行动,你现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就是那个魔法的效果。至于没力的原因应该在大叔你身上。”
“我?”
“是的,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躺在山道上了。本来就是拖着必须要疗养的身体爬山,再从山上摔下来,你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又换了一口气,枫接着说:“手臂不能动这就是给你的信号,因为你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如果强行运动的话,对之后的疗养没好处,所以你还是安静呆在这里吧。”
“不行不行!”诺维连忙摇头,“爱莎有危险,我一定要上去!”
“啊——是吗?那大叔就好好加油吧,我们先下去了。”说着,枫就转身迈出一步,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侧着头说:“啊,对了,我们还要借住一晚,明天再走,那就这样吧。”随后,枫就迈开大步子,顺着道路往下走。
站在后面的阿莉娅很想叫住枫,希望他能帮忙诺维大叔去看看爱莎的情况,但话到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因为阿莉娅实在没有把握能够用语言说服枫这个超级木头脑袋。‘如果这个时候风斩姐在就好了。’不知为何,这样的想法突然出现在阿莉娅的大脑中。可是这个想法冒出来后立刻就被阿莉娅自己抹去,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忽然又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是最好的……
库斯娜看着自己的主人作出诸如思考问题,双手捧面等怪异的动作,却没有出言提醒的念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好一会儿,阿莉娅才突然迈步向前跑去,库斯娜这才提起重剑,如影子般跟随在她身后。
就在枫才走出不到十步的时候,尖如刺刀的惨叫声雨点般从上空落下,深深扎进每个人的心中!时间仿佛突然被暂停住,连枫迈出去的那只左脚都像是缺乏润滑一样苦涩地向前挪动。少女之音一晃而过,但对枫几人而言,被暂停的时间并没有恢复原状。不仅是诺维大叔,就连塔克这个对事情一概不知的愣小子也瞪大了眼睛,甚至是库斯娜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不安,更不用提快要哭出声来的阿莉娅了。大概是过了四五秒,枫的左脚才稳稳地踏在山道上,但向前走的势头也就这样止住。
那是什么?这是所有人共同的疑惑。诺维大叔知道,如果爱莎需要打架,那么小孩子们肯定会逃地远远的!但山上的几个人中,女孩子都在这里,所以那个出声的人一定是……
思维到了这里就中断了,面对着简单如十以内算数的问题,只要是正常人都能脱口说出的答案却被诺维大叔硬生生咬在牙齿间,原因却只是十分固执的不愿意去相信。
紧接着,第二声惨叫,第三声惨叫就接连传来,声音越来越弱,长度也越来越短。最先反应过来的枫迅速转身,却看到仰面朝天的诺维紧紧闭着眼睛,努力阻止着决堤的泪眼。等不了脑袋反应,枫就已经迈开大步,等到回过身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用手抓起诺维大叔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短促地换了口气,枫立刻问道:“大叔!刚才那是什么?回答我!”
被枫粗鲁地摇晃着,中年人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却又是冷漠的“我不知道”,刚才那副拼死也要山上拯救爱莎的精神已经溃散,换来的则是一副对刽子手的恐惧!
“可恶!”怒叱一声的枫用力将诺维推到地上,也不管他是不是会加重伤病,转身走到塔克身旁,咬了咬牙,强迫自己低沉着嗓音说:“走了,我们要下山的吧!”
“啊?但是,那个什么……”塔克还是搞不清楚状况,虽然他能够察觉到气氛的凝重,却说不上来缘由。‘你不想去救那个爱莎吗?’这样的话塔克很想说出口,却又总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妥,毕竟自己拉枫过来只是为了看一眼莱茵古堡,而且自己也确实看到了,现在枫又决定好了要下山离开……
奇怪的思绪一下子充斥着塔克的大脑,让他感觉痛苦万分。明明在学校里学习都没有这么难受的,但是……
看着枫一步步离去的背影,阿莉娅心中越发的焦急。心慌之下,却又开始抬头看向皎洁的明月,在心中发问:风斩姐……教教阿莉娅应该怎么做吧……
仿佛是月亮真的收下了阿莉娅的祈祷一般,原本笨笨的她突然想起当初被枫救下时候的情景,而且思绪的调理异常清晰!当初的枫之所以来解救阿莉娅,原因有两个:一、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讨厌大胖子的佣兵;二、自己正好喊了一句话,被枫顺理成章地当作新的命令来理解。阿莉娅不是佣兵,但是跟在枫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佣兵的生活和规矩也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了解。虽然无法全面消化这些并不会比王法简单多少的规矩,但阿莉娅还是迅速在头脑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对于佣兵来说的两个大忌之一就是出于一己之私而动手干涉其他佣兵的任务!
因为枫曾经背叛过自己的雇主,因此整整半年,他都只能呆在朗姆村里帮忙农活。就算枫再怎么玩世不恭、藐视规矩,要连续违反两个佣兵界的大忌对他而言也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压力。也就是说,现在的枫只能选择继续往山下走,哪怕那个发出惨叫的女孩子很可能会被人杀害!枫想救人。阿莉娅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却不能,如果再犯一次大错,他就真的只能弃剑卸甲了。想要让枫从这个怪圈中走出来的方法只有一个!
想明一切的阿莉娅突然跑到塔克身边,伸出双手拉住塔克的手臂,连因为剧烈的心跳而急促的呼吸都来不及平缓,几乎是用带着哭腔的叫喊声对塔克说:“求求你!给枫一个命令吧!现在只有你能救爱莎了!”
话音未落,枫又向前迈出一步,并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虽然他的身体在刚才那一刹那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回看着心急如焚的阿莉娅,满脑子都是混乱思维的塔克也终于下定决心,扭头对着枫离去的背影大喊一声:“等一下!”
应了雇主的命令,枫停下脚步,却依旧没有回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现在的表情。但塔克却在喘息了两次以后再度冲着枫喊道:“新……新的任务……请你快去……救救那个……爱莎……酬金什么的后面再说!”
塔克的话音因为有山壁的反射,变得相当奇怪,但在这之后却迎来了短暂的平静。紧接着,不只是塔克,就连阿莉娅、库斯娜和躺在地上的诺维大叔都明显地看到枫的双肩突然一松。背负银白色大剑的少年侧过半身,仰面对着近乎笔直的悬崖峭壁,大声问道:“诺维大叔,这里上去就是莱茵古堡吗?”
“啊?啊!”先是一愣的诺维在明白枫的意思之后立刻予以肯定的答复。
“是嘛,抱歉了,你果然还是好好呆在这里休息吧。”轻松地说出这句话后,枫立刻又补了一句:“新的任务,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