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堡的第四层,魔法师潘妮和剑士库斯娜正在进行着令人目不暇接的攻防战。
眼看着库斯娜步步逼近,潘妮接连向着库斯娜的背后打出两记引力魔法弹。巨大的吸力虽然能够牵扯住库斯娜的身体,迫使她在魔法有效时间内无法前行,却并不能真正停止住她的动作。而每当引力消失,换来的都是库斯娜一次强过一次的冲势。几乎只是过了短短数次呼吸的时间,挥舞着恐怖重剑的库斯娜就已经来到潘妮的跟前!抢在库斯娜挥剑之前,潘妮高举右臂,下一刻就被自己早已凝聚好的引力球吸上半空;库斯娜也因此一剑挥空,多转了半圈才得以停下。
趁库斯娜尚未有所行动,半空之上的潘妮突然绷直双臂,就像是把自己的手当作大炮那样直指底下的目标,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重力大炮轰然开火!
连眨眼的闲情都没来得及空余,刚要抬头的库斯娜忽然感到全身一沉,就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背上那样痛苦地跪下双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驱动双臂撑住上半身,不至于一撂到底。库斯娜是成功扛住了这莫名其妙的巨大压力,然而被她当作支撑点的石砖却在一瞬间撕裂粉碎。以她为圆心,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大坑洞刹那间崩现,最中心的地面更是下陷了整整十厘米!
一次性打空大量的魔力,对于年纪轻轻的潘妮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体验,威风之后接踵而至的疲劳和眩晕几乎能要掉她的小命。好在潘妮向来为人谨慎小心,不会随便低看对手,在摇摇晃晃落地后立刻驱动自己身边的魔法球,引动其中贮藏的魔力用以恢复。等到潘妮恢复如初,库斯娜也正好从地面的大坑内走出来。
两人刚一照面,潘妮就对着库斯娜丢出一发引力弹。跟着潘妮抬手的动作,库斯娜像是惊弓之鸟般立刻奔着她高高跳起,但下一刻就被地面上突然袭来的强大重力扯住四肢,像是被拍中的苍蝇那样砸向地面,轰的一声打裂砖石,激荡起点点碎屑。
随后,潘妮将右臂用力一扬,紧接着平平拍下。巨大的重力再一次降临在库斯娜的身体上,而且这一次是完美覆盖住她的全身,从最头顶的那一根紫发到两只脚的小趾都彻底地承受着超重的压迫。
“结束了!”就在潘妮娇喝之际,先前被抛上高空的透明球体顿时爆发出强劲的吸力,硬生生拽下正上方天花板上倒插着的三把刀刃,任由它们加速落下。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当口,库斯娜突然感觉心脏猛的一跳,接下来浑身上下就被一片燥热所浸没,身体的伤痛与疲劳眨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遮盖在身上的巨大压力仿佛也不再是那么沉重,侧脸贴在地上的库斯娜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顿时觉得面前的世界完全变了样——鼻子能够嗅到潘妮身上独有的气味,借此推断出了她所在的方位;遮藏在紫红色头发下的尖耳通过那仅有一丝的声响闻见了高空中正在缓慢落向自己的尖刀,也异常清楚地听见了潘妮全身上下血液的流动,甚至还能通过这一点点的异象得知她接下来的动作;而自己的双眼更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颜色,越是贴近潘妮和自己的身体,红色和黄色就愈渐明晰,而越是在冰冷的墙角,蓝色和绿色就越是浓艳。
这是怎么回事?库斯娜完全没有头绪,她只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想要杀掉自己,而且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仅此而已。先躲开上面掉下来的刀吧。这样一个念头悠哉悠哉地跑进库斯娜的脑海中。轻轻地缩回右臂,随便一撑地面,库斯娜就觉得身体的力量似乎充盈地有些过了头,就这样简单的一推,竟然能让自己的身体完全腾空起来!侧过头,库斯娜就看见插满刀片的墙壁正在向自己靠近,不过那移动的速度真的是慢的要命。
库斯娜的变化潘妮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原本被自己死死摁住的小猫人突然像被谁一脚踹飞了那样腾空而起,一头撞进满是刀刃的铜墙铁壁之中。大量的烟尘一下子涌满了小半个房间,连潘妮也不得不捂住口鼻,一边用手挥散尘埃,一边连连倒退。
“真是笨蛋一个!”潘妮轻骂道:“好不容易挣脱了重力,却撞上墙壁自寻死路!”
然而,当她关上话匣子的时候,无形的庞大杀气就在一瞬间震散了弥漫的烟雾,仿佛一条生龙活虎的巨兽,咆哮着冲到潘妮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吞掉。在潘妮惊恐的注视下,品红色的身影突然从墙边跳出,一下子就冲到了自己的视野之外,其速之快堪比闪电。遗留在原地的除了石料碎屑之外,就是一把把被强硬折断的刀刃。
危险的信号立刻通过神经传输到全身各处,潘妮身上的每一块皮肤都发出不自然的抖动,可还是无法驱散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丝丝寒意。刚才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踪迹,先前那股猛兽一般的气息也在同一时间逃离了潘妮的感知。完全陷入静寂的房间更是让潘妮的背脊冷汗不断,明明知道房间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却就是无法感知,无论是视觉、嗅觉、听觉、触觉,乃至于最玄乎的女人的直觉也都无法帮助潘妮探测到她的所在。
忽然,叮的一声脆响从正上方传来!被狠狠吓了一跳的潘妮立刻抬头,却看见两张尖刀从天而降,当即向后退避开来。刀刃落地,清脆的金属音顿时炸裂,一时间回声不绝,打破了先前的死寂不假,却更让人心底发寒,不敢轻举妄动。
一阵过后,还未有喘息的时间,十余把尖刀相继落地,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仿佛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屋内的回声固然扰人心烦,潘妮那颗充满恐惧的心此刻更是被悬到了一个极点!只要在这个时候稍加玩弄,无论方法,都能轻易崩断她心中的那根弦,叫她自取灭亡。
但物极必反,偏偏就在最后关头,潘妮冷静了下来。从绷紧了神经到完全冷静,不过就是正反两面,之前之后的时间差用一瞬间这个词都嫌长。连潘妮自己都没能搞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不过想那么多也没用。
用最短的时间做了一次深呼吸后,潘妮将双手从魔法师斗篷里伸出,接连不断地向周围乃至上空打出一发又一发的引力弹,并强行用精神力锁定住,就像是用一根绳子牵扯住鸟儿一般不让它们自由扩散。等到全部四十一枚透明球体全部就位之后,潘妮在一瞬间将其释放!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各个方位同时爆发出数倍于地球重力的引力,成倍地吸收着房间内的大气和脱离墙体的尖刀,几乎要将这里抽成真空。
强忍着因为自己的胡乱施法而必须承受的痛苦,潘妮不断扫视着四周,深怕错过一个可能潜藏着库斯娜的角落。果不其然,短短三秒钟后,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天而降,跟她一起落下来的墙体全部都被最近的一颗重力球压碎吸走,唯独她不断蹬踏着碎砖烂瓦,艰难落地,死不服输。
一眼锁定住库斯娜,潘妮用力踏前一步稳住几乎要被四面八方的引力扰乱的重心,双臂前挥,吃力操纵着外围的重力球飞抵库斯娜的身旁,前前后后围成一个半球型。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引力顿消,两个人的身体猛地一沉。下一刻,被释放了的大气剧烈膨胀,带着被压缩成颗粒残渣的渣滓一齐在整个房间内肆虐!
原本干干净净的房间一时间飞沙走石,大大小小的尘埃颗粒横冲直撞,带着相当夸张的密集度不断摧残着潘妮的身体!片刻后斗篷破裂手脚见红,疼得潘妮失声痛叫,软软跪倒在地,却也只能强忍着剧痛等待下去。另一边,库斯娜的身体完全化为了虚幻,前前后后几乎每一处地方都有过她的身影!凭借着优秀的身体素质和突然爆发的敏锐感官能力,库斯娜面无表情地作出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举动——闪躲掉每一颗在狂风中暴动的细砾!
魔法的失控很快消停,和库斯娜相比,潘妮已是遍体鳞伤,就算魔力仍有剩余,这样的身体显然无法再战,毕竟魔法师的体能训练不比剑士那样疯狂。潘妮很清楚自己已经战败的事实,可是内心却依旧无法接受。明明是一个无力还手的弱者,却在突然间变得异常厉害,实在太过戏剧性了。
感觉到了潘妮的放弃,库斯娜也低下自己的剑锋,慢慢地走过去。听着冰冷的脚步声,潘妮的心再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直到脚步停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她才完全松下了气,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软在地上。
“你在等什么,快点动手吧。”潘妮虽然乏力,却还想着在最后一定不能弱了‘七法骑士’的气势,撅起了自己的小嘴。
低头冷看一眼潘妮的脑瓜顶,库斯娜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那边刚走出两步,这边就不经大脑地大叫了一声。叫完之后,库斯娜停下了脚步,潘妮却也被自己的笨蛋举动吓了一跳,什么也不敢说,又让气氛陷入了怪异的沉默。
连续做了几次的深呼吸,潘妮才虚弱地冲库斯娜的背影问道:“为什么不解决我?是我太弱了不配让你杀吗?”
“闭嘴。”冰冷的声音从库斯娜的口中传出,在潘妮听来简直和地狱里的恶鬼一样摄人心魂。“杀了你,姐姐会伤心的。”说着,库斯娜侧过半个头,瞥了身后的潘妮一眼,“性命是重要的东西,就算是其他人的也一样。”随后,丢下愣住了的潘妮,库斯娜轻轻一踏地面,石砖碎裂的同时她也化作一道残影,冲上楼道不见了。
但实际上,真正让潘妮呆愣住的并非是库斯娜这番看似深奥的话,而是她那对充斥着血腥与**的紫眸——那仿佛是魔兽亲临,如同麦粒般细长的瞳孔才是这位魔法少女害怕的理由。
飞速地蹿行在狭长的楼梯通道内,库斯娜越发觉得困倦,然而拯救姐姐的心却每每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将她唤醒,催促她快点上行。又跑了好一阵后,女孩再度面临无力攀爬的窘迫境地。只不过和先前的浑身剧痛相比,现在的她感觉一切良好,只是眼皮越来越重,逼得她不得不停下来驱赶睡意。却不料,这一停就无法再走动了。
精力旺盛,却总想昏昏入睡;力量充沛,却无法踏上哪怕一层台阶。慢慢的,库斯娜跪倒在了台阶上,嘴里不断念叨着姐姐两个字,双手却是紧紧地摁住脑袋,十分痛苦地用头撞向一旁的护墙。渐渐的,女孩停下了自虐举动,双手也由脑袋的两侧下移到了台阶上,轻轻地抓着楼梯的折角。
一切都看似十分平静。忽然,库斯娜的十指猛地一抖,两块楼梯上的石材就像是脆饼那样被她直接扯下来,抓在手心里慢慢捏碎。回头瞥了一眼身旁带着血色的重剑,库斯娜一脸茫然地将其捡起,胡乱挥舞了两下,瞪圆双眼咧开嘴,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只是那张笑脸诡异到了令人不敢直视的程度,或许连眼镜蛇笑起来都比她可爱。随后,女孩用力地吸着气,就像是寻找到什么的野狼一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上行的台阶。无声地咧开小嘴,将那两米重剑叼在口中,双手落地,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的库斯娜就这样手脚并用地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冲上台阶!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兽人体内的狂暴之血会像是发生了化学反应般剧烈沸腾,在这如同兴奋剂一样的催化效果下,他们的五感、体能甚至于愈合能力都将得到闻所未闻的实质性飞越,从内到外都透露出一股人类不可能拥有的狂野气息。如果程度不深,或者死亡的威胁不大,他们将在胡闹之后陷入深深的睡眠。但如果反应过于强烈,他们就会六亲不认,嗜血嗜杀,直到生命的终结……
大门近在眼前,躬身飞奔的库斯娜纵身一跃,化身为一枚重磅炮弹,强硬撞开两扇厚重的铁块,抱膝空翻五六周后再度四肢着地。可怜的铁门在撞上对面的墙壁之后掉落下去,没有发出沉闷的声响,反而是激起两米来高的巨大水花,软绵绵地飘向水底。
和二层及四层不同,这个第六层虽然平面规格没有变动,但高度整整缩小了一半,就连那两扇铁门都开在水面之上。换言之,这个房间为了完美地营造出水世界,特意将高度五米以下的区域全部沉浸在水中。另外为了方面战斗,在水面以下约莫是脚踝高度的地方砌有一方平台,仅和房间的基底相连,同时中间也特意用经过防锈处理的铁网铺设,以确保水流的通畅。铁网的洞眼尺寸正好比成年男性的小腿大一圈,一脚踏进去的后果就是动弹不得,所以从一开始,真正适合人类的战斗区域就只有房间正中那个口字形的石台。
就在这样奇怪的战斗场地中,库斯娜趴在一头,而在另一头则站着一名衣着花哨,一眼看过去都辨不清是男是女的高个子。
库斯娜还在为面前遍布的流水感到好奇,对面的人柔和地平伸双臂,优雅地转过一个圈,弯下精致的腰肢,发出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柔美男声:“欢迎来到第六层,这里是人家的房间,这是人家的喜好,希望你不会讨厌。”
一听到对面的人声,库斯娜突然收回注意力,呲牙裂嘴瞪视过去。
“人家的名字是艾尔西斯·芭蕾塔因,不过总是觉得太长了,你可以叫人家艾尔,听起来也可爱一些。”艾尔西斯自顾自地说着。“卡萨其大人的命令人家一定会遵守的,所以很遗憾,虽然你通过了前面两个人的阻挠,但在人家这里你可是讨不到任何便宜的哟。”说着,他还俏皮地歪起脑袋冲着库斯娜眨了眨左眼。
哪知,库斯娜对他根本不感兴趣,扬起脑袋在空中闻了又闻,马上就锁定住艾尔西斯身侧的大门,当即迈开‘前足’,跟着就小跑起来。眼瞅着就要跑到门口,库斯娜浑身猛地一震,立刻高高跃起,一个空翻落在了后头。与此同时,顺着艾尔西斯手掌方向喷出,如同利剑一般划破周边石墙的激流也随之停止,仅留下一圈被高压水流喷烂了的痕迹留在墙上。刚才库斯娜所处的地方正在水痕和艾尔西斯之间的直线上,只要她再慢片刻,必然就会被激流贯穿身体而亡!
“真是一个不听人说话的小丫头啊,难道‘自由骑士’没有教过你要听人说话的吗?人家好不容易才背下那一长串的自我介绍呢,这下又忘了,你看你呀!怎么赔偿人家?”活像个发小姑娘脾气的大姐姐,艾尔西斯依旧持续着他的娘娘腔。
那边还在毫无意义的思考,这边的库斯娜却被他刚才下的死手给震住了,快速甩去头脑中的杂念,手脚并用,飞快地直奔艾尔西斯而去。不问道路,只求最快,在铁网的边缘处用力一蹦,高高跃起,右手抓过嘴里叼着的重剑,也不管这铁疙瘩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这样一剑拍下去!
艾尔西斯右脚只在水中划过半个圈,整个人却退后了整整三步的距离,正好躲开她的胡闹攻击。而库斯娜却不放弃,双脚刚一落水,抓着重剑的右手就挥向对方!如今库斯娜体内的魔兽力量被完全释放,体现在重剑上的力道也就被放大了整整十倍!
面对着不切实际的怪力,艾尔西斯临危不乱,双臂平举,像是舞蹈那样轻柔地踏上水面,闭上双眼翻身旋转起来。下一刻,重剑剑锋迎面而来,擦着他鼻尖而过,哗啦一声拍入水中,却没有伤到艾尔西斯一根寒毛。在掠过库斯娜身旁的时候,艾尔西斯轻舞右臂,作出一个舀水的动作。随即,波光粼粼的水面就像是听话的宠物般忽然冲天而起,卷出半个拱形,冲上库斯娜的面庞,连人带剑一起推到石台的边缘。也幸得库斯娜机敏,才没有一脚踏空掉进深水里。
“多危险啊,要是被划伤了脸那可怎么办呀!”艾尔西斯拉尖了嗓子说,似乎很不满意库斯娜刚才的举动。
浑身湿透了的库斯娜根本不理艾尔西斯,刚一站稳脚跟就眯起眼睛,费了好大的劲儿在那边抖动身体,似乎是想学动物一样甩干身上的水,只可惜事倍功半。
发现自己的举动起不了半点效果,库斯娜也就不再折腾,当即又俯下身子自知着地,高高地仰着脑袋,十分不痛快地盯着前方的艾尔西斯。看见库斯娜再度摆出野兽一般的临战姿势,就算再怎么不喜,艾尔西斯也值得迎战,挥手划过半个大圈,一颗拳头大小的水球就已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失去了人性的理智不假,但**的另一半却叫库斯娜拥有了猫科动物一般的谨慎。对方接连数次使出的魔法都各不相同,可越是多样性的攻击就越叫库斯娜不敢轻举妄动。脚边的流水声和衣裙上的水渍令她十分烦躁,惧于死亡的寒冷又将她的身体牢牢地摁在原地,叫她没法自如行动,面对这进退维谷的窘况,库斯娜也只得呲着牙咧开嘴,不断发出低沉如猫怒的咽喉响动。
“不过来吗?”见库斯娜没懂,艾尔西斯侧过半身,伸直右臂,把那颗水球远远地托在眼前,正好挡住自己和库斯娜的视线。接着,他右手下方的水面就像是被磁铁吸起的铁粉一般脱离重力的束缚,三条如同章鱼的触手那样旋转着盘起,划过小小的弧度,仿佛宇宙中星辰那般盘旋在水球周围,越绕越大,越绕越快。“你不过来的话,人家就要过去了。”
话音刚落,艾尔西斯和库斯娜就同时迈出了脚步。看库斯娜再一次纵身高跳而起,艾尔西斯心神一动,绕行在水球周围的其中一条激流突然脱离那股莫名的向心力,摇身一变,化作一条水龙冲天而去,不偏不倚,正中腾空的库斯娜。无限量的高压流水源源不断冲刷着库斯娜的肢体,强行止住了她向前的冲势不说,还硬是把她的重心冲翻!一击过后,猛虎顿时成了病猫,沙袋般从四米的高空落下,却刚好掉在了口字形石台的中心——铁网!
这才落水,库斯娜就挣扎着要起来,却不想铁网的表层滑溜溜的根本站不稳,一脚踏空,顿时大半个身子都沉进水里。越发想要快速脱出,大腿就陷入得越深,终于在一通折腾后,库斯娜小半边脸都被水淹到,抖抖嘴唇就能喝进一大口水,十分痛苦。
原本站在石台上的艾尔西斯见状,就这么托着掌心中型如宇宙星体的水球,翘着屁股踏着水面款款来到库斯娜跟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了?不起来了吗?还是说,你已经起不来了呢?”
面对艾尔西斯的戏虐,库斯娜气得瞪圆了眼睛,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无奈整条右腿都被卡在铁网下面,双手和左腿也没法使劲,只得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可艾尔西斯却不把她那个能杀人的眼睛当回事,继续轻柔地说:“能够突破前面两个人的阻碍,说明你确实有两下子。作为奖励,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吧。原本,我们‘七法骑士’就是卡萨其大人特意模仿‘九剑士’而建立的队伍。人数上的确是少了一点,但是战力却相差不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有卡萨其大人赠予的魔法球,这个技术是整块赫鲁洲大陆上绝无仅有的。我们得到魔法球是在半年之前,也就正好是那只精灵从国王陛下那里拿走魔法枪的半年后。虽然时间只相隔了半年,但是技术却更加成熟,不会存在像魔法枪弹那样过度吞噬魔力的副作用。当然咯,这也不能算是完成品。我们往魔法球内注入了整整六个月的魔力,稍稍计算一下这个东西的泄漏程度,也还保留有五个月多的魔力。”稍微一顿,“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呢?答案就是人家的魔力能够呈几何倍的增长!无论是总量还是持久力都能打破当今佣兵界的常识!所以人家才能使用一些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帅气的美丽的魔法。举个例子吧,现在人家手上的这颗高速旋转着的水球,就在飞速消耗着人家的魔力,在跟你废话的时候,‘整整九天’的魔法已经被消耗殆尽了。虽然不是什么夸张而离谱的招数,但是想要一直维持住这个魔法还是相当累人的呢!所以……”
接着,艾尔西斯就高举起自己的右臂,同时更进一步走到了库斯娜的跟前,缓缓单膝跪下。“告诉了你这么多,不为别的,安心上路吧。你的主人‘自由骑士’,会由人家的同伴解决掉的。啊,对了,再赠送你一条消息好了,当作是你的上路费。‘七法骑士’虽然总共有七个人,但只要是佣兵就有高下低劣之分。而人家正是‘顶点三人’中的一个。再往上的诺德大叔可是我们‘七法骑士’的总队长,就算你能通过这里,也肯定会被他杀死的。不过说这些也都没什么意思啦,再见了,小猫咪。”
说完,艾尔西斯就毫无犹豫地翻转自己的右掌,将那颗带着两条尾巴的高速旋转的水球一把扣上库斯娜半露在水面之上的脑袋。连痛叫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在水球触碰到库斯娜鼻尖的瞬间,狂暴的魔力顿时四溢,就像天体中的白洞一样不断向外喷发着能量!周围的水都像是被沸腾了那样不断震荡,高高低低的冲天水流此起彼伏,仿佛想要构筑起一道水制牢笼,将其中的两个人牢牢锁住!正中心的铁网根本无法承受这狂暴的力量,眨眼间就被水压挤成了干瘪的皮条,破碎的破碎,断裂的断裂。在周围水墙暴乱的同时,连通艾尔西斯在内,所有的一切都完全没入水中。
随后,一切又趋于平静。冲上高空的水流在重力的牵引下化作极为短暂的暴雨倾泻而下,波涛汹涌的水浪不断拍打冲刷着周围的石壁,整个房间俨然成了暴风雨中的大海。
骤雨未歇,口字形石台中间的水面颜色却越来越深,接着一颗像是蛇卵一样的长椭球突然冲出水面!由水构成的卵壳在离开水面后两三秒内豁然崩裂,被护在其中的艾尔西斯转身跃上石台,一边把玩着自己已经湿掉了的金发刘海,一边不带一丝情感地说出一句:“任务完成。”
在另一条路上,枫也已经不紧不慢地切开了第七层房间的大门。可前脚还没踏进去,清晰的声音就已经绕在枫的耳边。“恭候多时了,‘自由骑士的卡雷拉斯’,不知道阁下是否还记得我?”
枫遁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绿袍的青年人在不远处笔直地站着,双手背在身后,仿佛是路旁的青松翠柏那样容易被人忽视。但第一眼,枫就注意到了他胸前那一抹象征着王室亲卫的狮子图案。说来也实在是巧,自己两度面参这狮子图案都被卷入了王公贵族的游戏里,一次是被征召入王城,一次是被亲王选中去参加耍人的试炼。再见这害人不浅的图案,枫也不禁自嘲地哼了一声。一介布衣,却被三番两次地耍弄。权力这个东西还真是个身份的证明,有它就是你玩人,没它就是人玩你,一刻都不得消停。
“什么啊,原来是你啊,特意跑到朗姆村去把我糊弄到德拉姆镇,就是为了你们的诱拐大计吗?”对于希蒙,枫自然是有印象的,但也就局限于此了。
“是的,负责接触你的人就是我。”没有辩解,没有多余的话,希蒙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精灵阿莉娅是卡萨其大人需要的人,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就算你是公侯王爵,我也一样会动手。”
“那就好办了。”枫说:“现在我人就在这里,动手吧。不管你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
“架自然是要打的,不过在开打之前,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有什么好问的,浪费时间。”
轻轻地摇了摇头,希蒙似乎对枫此时表现出来的幼稚感到失望。但随即,他就恢复了先前的样子,问:“为什么你要来这里?按照我们之间的口头协议,将会在你任务完成了以后给你一笔巨款。有了这些钱,你还需要在意一个阿莉娅吗?本来,那笔钱里面就包含了大人对你的歉意,同时也有一点封口费的含义。我想凭你的头脑应该不至于愚钝到看不出来吧,那么为什么还要如此莽撞?”
“钱?啊,你说那一房间的钱啊,那个难道不是订金吗?”面对希蒙的严肃,枫忽然一翻脸,装疯卖傻了起来。
“别开玩笑了!”希蒙轻微地呵斥了一句,“那可是足以买下一座城市的巨款,如果你到赫鲁洲大陆的中部去,甚至可以买下一整个国家!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对吧?按照你的说法是完成试炼以后,我需要面见你们的大人,然后我将得到数十倍数百倍于订金的佣金。所以你在德拉姆镇给我的全部都属于订金,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亲自跑到这里来问你们那位尊贵的大人要余额呐!数百倍大概是不可能了,我就勉为其难,要个十倍好了!”
“你未免太过分了吧,‘自由骑士’!为了钱居然把自己的命都赔进去,看来我是太高看你了。”
“谁也没叫你高看呐。”枫说:“好了别废话了,要打就打,不打你就靠边站。”
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希蒙伸手从墨绿色锦袍的外侧口袋里取出一颗悬吊在绳子上的绿色魔法球,把它当作项链吊坠那样挂在脖子上。一见到这个眼熟的小玩意儿,枫就说道:“什么啊,你这么快就拿出秘密武器了吗?之前的黑人大叔可是在打到一半的时候才拿出来用的。”
“克罗拉尔怎么想是他的事,我可不打算轻敌。事实证明,他的轻敌使他落败。但就算知道了魔法球的事,你也未必能胜我。”
“这样好吗?在朗姆村的时候你不是说过自己打不过我吗?怎么现在又这么无畏了?因为这个奇怪的房间给了你攻击的加成吗?”说完,枫还故意撇开视线,环视起这个房间来。
地面是一片干净整洁,没有沙砾尘土,也没有潮湿水渍。要说哪里不同,就在于这间房子的墙壁和天顶。每隔两三米不等的距离,石块之间就会开个小孔,不时从中喷出一阵气流。不知道这墙体或者说整个城堡的内壁构造如何,各个房间都有着自己独有的功能,有的能不断流水,有的能不断送热,这一层则是不断喷射着犹如间歇泉一般的疾风。
趁着枫四处张望,希蒙平静地说:“不是这样的。房间的风和魔法球虽然能够从数值上提升所谓的战斗力,但实际上左右战局的并不是这些毫无意义的数字。”稍微一顿,“我的确说过打不过你,但那只是局限于短兵相接的情况。你是剑士,我是魔法师,与剑士战斗的时候随便靠近当然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赢得胜利。打架和战斗是不同的,点到为止的比试你不会输,但以生死定胜负的决斗我绝不会败。有的时候是经验,有的时候是技巧,有的时候是地利,有的时候是运气,决定一场死斗胜负的因素太多了,我将其归结为一点,临场应变力。”
“临场应变力?那是什么东西?”枫皱起了眉头。
“三言两语是讲不清楚的,反正你也不是乖学生的类型,就在战斗中好好体会吧!”
说罢,希蒙右臂平举,食指中指伸直,余下三指握拳,以指作剑,向着枫的咽喉就是一划!指尖过处,留下一道淡青色的痕迹。下个瞬间,肉眼难辨的淡青色突然加速,化作一条长鞭,直取枫的首级而去!
隐约察觉到其中蹊跷的枫迅速背过右手,没有去抽大剑,却是一把钩住剑刃,用力一搏,将剑柄送到了左肩处,正好被钢铁的左手抓住,闪电般拔出,根本不做思考,当即横在身前当作护盾。下一刻,伴随着铛的一声脆响,通过剑身传来的力量就已渗入枫的肉体,硬是把他逼退三步远!
希蒙那一击看似轻描淡写满不在乎,但其中蕴含的力道却格外恐怖,丝毫不亚于一个浑身肌肉的大汉使出的拳头!在之前和克罗拉尔的战斗中,枫的斗篷几近破损,却也只是被撕出几道口子而已。而如今,枫棕色斗篷的左袖完全粉碎,大半条铁臂都暴露在外。用于遮掩左手的白色手套也在这样的冲击下完全损毁,化为一地的碎布断绳。
见到枫成功地挡下了自己的第一击,希蒙不惊反喜,开口道:“干的不错嘛!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都倒在这招下了。不愧是‘自由骑士’,果然你也不是一般人。”
“有什么好高兴的?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居然玩偷袭。”瞥了一眼自己更加惨不忍睹的斗篷,枫已经是恨得牙痒痒了。
“卑鄙?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希蒙说:“我是风属性的魔法师,我的战斗方法就是利用风的力量。”
“风?”
“是的,大自然里的风可是无敌的。风小的时候虽然只能拂动花草,但一旦风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就算是城堡也能毫不费力地摧毁!”说着,希蒙将左手也伸了出来,和右手拍在一起,就像是平民参拜神明那样的合掌姿势。“要小心咯,‘自由骑士’。成功挡住我的第一击,就说明你有让我全力以赴的资格。从现在开始,不仅仅是流动的风,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将成为你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