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剑士’与‘自由骑士’刚一碰面,手持双斧的布兰就愤然开战,短短几次呼吸间硬是把枫逼入下风!正当别人都在认真围观之际,‘剧毒玫瑰’利斯·梅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脚尖轻微点地,略微在原地跳了两下以做热身,最后将重心一低,整个人飞速蹿出,右手摘下挂在腰肢上的荆棘长鞭,直取枫的背后而去!然而枫的洞察力却超乎她的想象,自己的攻击没有命中不说,还反被他抓到位置,准备逃离的想法刚刚浮现出来,血红色的大剑就已迎面砍来!从鼻子下方切入,贯穿小半个身体,再从后腰斩出。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变成为两块尸体,其速度之快令人结舌!胸腔中间的心脏一分为二,却还是惯性地跳动了一下,顿时间大量的鲜红从两半身体中喷涌而出,如同藕断丝连所形容的那般在越离越远的两个身体之间构建出一条猩红血桥。
那些围观的‘九剑士’各个瞪圆了双眼,说不清是惊异还是恐惧,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还心不在焉地欣赏周围的风景,就连一向不以为意的邦和傻兮兮的巴萨卡都紧闭嘴巴,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包括风斩在内的几个对枫略有好感的人此时此刻都更像是丢了魂一般的傀儡。
‘自由骑士’杀人的消息他们没有少听,这小子亲手结果了一个‘九剑士’也是事实,这些东西他们不会去刻意否认。但知道他会杀人和亲眼目睹他杀人,可是两个完完全全不同的概念。
就在他们震惊的时候,一道银光突然闪过,布兰一斧斩断挡住自己去路的那条尚未断开的血桥。但紧接着,两边的血液就像是受到了强大的吸力般疯狂涌向布兰手中的那柄单刃斧。那柄斧子也来者不拒,像是久未进食的妖兽,疯狂地吞噬着沾上自己身体的每一滴鲜红!
短短三秒钟转瞬而逝,被吸干了血的两半身体顿时变得干瘪枯黄,形如樵木,又似一具没有包裹起来的木乃伊,软趴趴地掉落在地上,细弱诸如手指尖的身体部分则在触碰到岩石的那一刹粉碎成灰。
一斧斩空血流,布兰更进一步,挥舞着那吸血斧头猛地砍向枫的头颅,却被更快一步的大剑牢牢架住!两柄铁器相交,没有刺耳的铮鸣,没有激荡的火花,有的仅是两层淡淡的黑雾,相互糅杂,相互对峙。
“这个武器——我想起来了,是那个长枪。”
“答对了!这就是银的长枪!现在则是我的战斧!”布兰扯着几乎完全嘶哑的嗓音怒吼道:“我得到了他的力量,我要和他一起把你干掉!”
“这个武器很危险,为什么要用。”
“闭嘴!你这个杀人魔王有什么资格说我!”说着,布兰左手一转,双刃斧从最为刁钻的角度突然发起攻击,硬是用力量弹开了枫的大剑,同时他再上一步,双斧齐舞,风驰电掣般发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而枫只能疲于应对,毫无还手之力。
看戏区的人也都先后恢复了理智,有的双手叉腰,有的双臂环抱前胸,摆出一副单纯看戏的模样。
“那个‘剧毒玫瑰’就这样死了吗?”洛克森问道。
“只会偷袭的弱者,有什么好可惜的。”卡尔兹说。
萨鲁尔则在冷哼一声说:“到底她是怎么混到自己的名号的?对方是能够斩杀‘鬼脸’的强者,真亏她会这样没头没脑地冲出去送死。”
“别谈论那个蠢货了行不?”邦无趣地打断道。
“抱歉抱歉。”萨鲁尔则立刻回以带着叹气的道歉。
观众还在继续唠唠叨叨个没完,布兰却没有放松每一个对枫发动进攻的机会。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明明对方连防御的动作都没有,为什么还能连连闪过自己的攻击?难道——
思维刚一起头,枫那双黑洞的双眼就看透了他此时的僵硬,毫无留情地,抬起一脚狠踢中布兰的肚子,将他踹飞出去。强劲的力道透过皮肤传导入内脏,哪怕是对医疗和人体完全没有概念的布兰此刻都知道刚才那一脚的破坏力完全作用在自己的肠胃上。针刺一般的大范围疼痛一下子从这个部位爆发出来,忍受不住难受的布兰刚一爬起身就开始大口地呕吐,但是出来的全部都是恶心的唾液和胃液。
但是很快,右手的单刃斧就传来一股温热。随着这股感觉流入身体,布兰能够明显感觉到身体的状况正在好转,恶心反胃的感觉一下子淡化了许多。是的,这把武器的治愈能力正在发挥着作用,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完好如初,重回死斗战场。
“知道吗?”突然,枫那令人厌恶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布兰惊怒扭头,果然看到枫就站在自己的身旁!为什么他在这里?他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为什么我都没有感觉?各种各样的问题一下子阻塞了布兰的大脑思想回路,反而严重阻碍了思维的活动。然而枫却没有管这些,依旧有条不紊地说:“你的武器拥有很强的治愈能力,但是这个武器却有弱点。其一,只要我的攻击效果被武器判定为‘轻伤’,那么它的能力就不会发动。其二,只要我连续强攻,迅速消耗武器里的血液残留量,它的能力也就无法再发动了。明明当时你都在场,为什么你还不明白?既然这样,我就把话说明白了,你的这把‘治愈剑’对我无效!”话音未落,枫就扬起手中大剑,呼地一声斩断布兰的头颅!
脑袋一飞,脖颈的缺口处竟然没有流出哪怕一滴的鲜血,失去了重心的上半身也跟着软倒下去。枫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高举右臂,却是反抓剑柄,让剑刃朝下,其正对的地方正是布兰抓在右手的那柄吸血单刃斧!
“其三,破坏你的武器,只要你没有痊愈,你就会死;就算你痊愈了,如果你付被它拿走的东西是自己的内脏或者生命,那么你也会死。”就像是故意等待似的,当枫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布兰的脑袋也正好重组完毕,只不过原本那只扣住空荡荡眼眶的眼罩不属于人体范围,因此没有被制造出来。
而就在布兰‘复活’的同时,枫送下了手中的剑。铿的一声脆响响彻天地,布兰的那柄单刃斧被枫完全斩断。红黑色的雾气一下子从武器的断口中喷涌而出,就像是火山喷发时的浓烟那样。看着自己的秘密武器被损坏,布兰睁大了自己的双眼,不甘心地瞪向枫那张平淡的面庞,张嘴欲言,却再也发不出一丁点的声响。突然间,布兰的表情一阵抽搐,全身都开始不规则地蠕动起来,就像是有千万条虫子钻进他的身体里一样分外恶心。接着,他的身体就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短短两秒之后,他就也成了一样的木乃伊,全部的肉身都化为腐朽。
默默地看了一眼布兰的干尸,枫轻轻吸了口气,疲劳地转过身来扫向众人,寒声道:“下一个,是谁。”
“我!”粗旷的男声响起,所有人遁声望去,寻找声音的主人。那个人也当仁不让,向前迈步,走到了最前面。他头戴汉堡帽,身着黑色斗篷,身负一柄与枫几乎一样的暗红色大剑。“我布莱德·耶利贝特,就是你的下一个对手。”
“耶利贝特……”枫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姓,茫然地抬起头,“你是……”
“我是你的父亲。”布莱德沉声道。
“什……么?”古井无波的面庞上终于荡起一丝涟漪,明眼人都能看出枫此刻神情的波动。
“我是你的父亲,也是‘九剑士’的一员。枫,你的所作所为太让我失望了,妮莎她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闭嘴!不准你提她的名字!”
“你真是……”
“闭嘴!闭嘴!闭嘴!”枫紧闭双眼用力摇着头,似乎想把这令人讨厌的话甩出大脑。
“算了,反正跟你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轻叹一声后,布莱德说:“奉国王之命,我要带走你的人头。”说罢,布莱德上前一步,伸手抽出背后的红色大剑,稳稳当当地拿在手上。武器入手,布莱德闭眼调整呼吸,浅浅地换了两三口气,在睁开双眼的那一刹,大量的黑雾突然浮现在剑刃上!如同海洋中的漩涡那般旋转着延伸出去。
亲眼目睹到这饱含着死亡气息的黑雾围绕大剑,卡尔兹、萨鲁尔等人各个面面相觑——不被布莱德放在眼中的布兰轻松死在了枫的手下,那么拥有如此傲气的布莱德全力以赴又会是怎样的场面?
场下的观众尚且心悬一线,场上的枫没道理不认真面对,可是就算他摆出临战姿势,仅在气势上也远逊于布莱德,换言之,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
“怎么了?不攻过来吗?”布莱德冷冰冰地说:“如果你不过来,我就要过去了。”
话音刚落,枫就像是被什么人前推一步不自觉得让重心向前倾斜。一脚既出,枫也就不再磨蹭,用力一踏地面,飞速奔向布莱德!
“到底是个小鬼。”轻哼一声后,布莱德怒目圆瞪,迎着枫前行的轨迹挥出自己手中的剑!暗红色的两柄大剑刚一相近,沉闷的嗡鸣声顿时炸响,二人之间的空气被强行排挤开来,形成强劲的气流,一下子鼓散周围三步之外的全部杂物!先前被斩断的单刃斧和布兰的半具尸身都因此被吹飞,遍地的血液也被席卷地冲天而起,形成一层淡红色的幕墙,随风渐渐飘散。
两柄大剑仿佛是两块巨大的同性磁铁,之间的某种强大力量一直阻隔着它们的碰撞;但是布莱德剑上的黑雾却能抓紧时机流向枫的那边,又像要凝结成绳,将双剑捆绑在一起。嗡鸣声强烈而低沉,震得周围的人心肺疲麻,耳朵尖的风斩甚至跪伏下地,用手紧捂双耳,同时放声大叫。然而在这强一股怪异的气场中,风斩的声音根本传不出五步远,就算是在她身旁的洛克森也只能听到一点点声音。然而她已经是无暇自顾,就更不可能会去在意风斩的状况了。
对峙了片刻时间,布莱德抽身回剑,退到了三步开外的地方。双剑一分,气流停止,嗡鸣消散,一切的异象也都因此而停止。没了布莱德的支撑,枫也单膝跪地,沉重喘息着。
“真是难看啊!”布莱德嘲讽说:“这就是你的实力吗?就凭你这点能耐居然能连杀三名‘九剑士’,到底是你从中作梗,还是我们‘九剑士’龙目混杂呢?”
深深吸了口气,枫倚着大剑站起身。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布莱德身上,因为他实在是太过强势。而万众瞩目的他却是唯一一个把目光放在枫身上的人,因为他是自己的敌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给敌人可趁之机,这是佣兵战斗的基础,根本中的根本,但可笑的是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和布莱德的大剑相似,枫手中的红剑也逐渐开始有了缭绕黑雾,只不过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无法和布莱德的相提并论。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枫猝然压低重心,双腿一齐发力,猛地跃上半空,双手握剑,毫不犹豫地砍向没有抬头的布莱德。
反观布莱德,没有半分的焦急,倾斜身体,跟着划出半步稳定重心,轻描淡写闪过枫的奇袭,右臂一扬,横起暗红色大剑直接冲着枫的脑袋削过去!一招过去,没见到半点血色,却见蜷缩成一团的枫突然绷直双腿,一头顶上来。惊讶之间,布莱德竟然忘了防御,就这么硬生生地吃了一记头槌。饶是布莱德身体强健,却也不可能做到连鼻子都金刚不坏,眼前一花,鼻孔那边就传来了温热的液体触感,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是流鼻血的信号。
一击命中,枫又横起左脚,狠狠踹向布莱德的胸膛。但布莱德手中的那柄剑却像是活了一般突然出现并挡在胸前,铿的一声抵住攻击。明明只是一柄巴掌宽的大剑,枫却感觉自己一脚踹在了保护城堡的巨大铁门上。强烈的反作用力一下子通过机械义肢传导进入肉体,接合处顿时传来一阵刺痛,强行定住枫的动作。
布莱德抓准时机,横过剑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枫的胸膛挥剑!咬牙忍受着义肢接合处的剧痛,枫硬是冲起一剑刺向布莱德的右肩!虽然没有命中,却也正好挡住了布莱德的剑路,双剑再一次紧靠在一起。强烈的飓风、低沉的嗡鸣顿时炸响!
腾空的枫不能像站在地上的布莱德一样依靠身体施加力量,几乎只是眨眼的间隔,枫就连人带剑一起被双剑之间的奇怪力量弹飞出去,掠过观战的诸位‘九剑士’,痛苦地摔在满是血迹的地上。
萨鲁尔几人正要回头,却突然感到耳旁传来一阵破空声,待得回过身去,才看到布莱德已经到了枫的跟前,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右臂一转,倒抓着剑柄立刻刺下!
只听铿的一声脆响,暗红色大剑刺破岩石地表,扎入约莫五六厘米的深度,却只带到枫的一片衣袖惨布。翻滚着回避死手的枫也立刻跳起身,可恨左腿在准备发力的时刻突然传来剧痛,逼得枫只得单膝跪地。
就在这当口,布莱德的夺命之剑又到,自上而下斩出一击!不愿坐以待毙的枫自然也举剑相迎,却听叮的一声轻响,双剑竟然实打实地接触到了一起,但随即就又像是相互排斥的磁铁一般始终保持着剑刃与剑刃之间的那点微薄空隙。
如同是被引燃的煤气一般,强烈的爆炸顿时出现在微小的缝隙之间,浓烈的黑雾火山爆发般突然涌现,绕过半边红色剑身,笔直的向天空冲去!
双剑之间的斥力和距离都不曾改变,因此黑雾喷发所形成的强大推力就全部作用在了枫的身上。无论枫如何使尽,都无法改变剑刃逐渐靠近自己脑袋的事实,就算依靠机械臂的爆发力能够勉强和布莱德战平,也绝对不可能抵挡住黑雾所带来的庞大压力。
眼看不可一世的‘自由骑士’即将被灭,包括风斩在内的其余几个‘九剑士’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漠地接受即将到来的事实——枫就要被杀死了,得手的人是布莱德,不是我。
正在所有人都不对战局抱有疑惑之际,缠绕住布莱德和枫的黑色突然再度爆炸,尖锐的高频振动声迅速传遍周围。不仅是围观的几个人,就连还在远处对血腥胆怯的众人都不自觉跪地闭眼,稍微过了片刻,双手才反应过来赶紧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风斩艰难睁开一只眼,下一秒就惊讶地忘却了保护自身的动作,呆愣着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如果说第一次炸裂出的黑雾如火山喷发,那么第二次喷涌出的黑雾就如同流水,仿佛是一个泉眼,不断被喷吐出来的黑色泉水则沿着大地四下蔓延出去,形成一块圆形的盾牌,支撑住枫的同时也在一点点地把布莱德推向上方!布莱德惊异不定,枫却心无杂念,抓准时机顺势挥剑,没怎么用力,却将布莱德逼退十余步!
亲眼目睹布莱德被击飞,旁观者各个惊骇不已,待得他们回过神来去看枫的时候,才愕然发现枫的剑也已完全变了模样。布莱德的黑雾是螺旋状,如钻头一般包裹着剑身和布莱德的一条右臂;枫的黑雾却没有固定形状,就像是火烧草木产生的黑烟一般,徐徐上飘,随风摇摆,却蕴含了令活人都更加恐惧的死亡气息!黑雾的存在固然叫人不寒而栗,然而接下来,枫把大剑交换到左手的动作对于‘九剑士’们来说更为吓人!
一项镇定自若的布莱德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边试图安静自己跳的过快的心脏,一边不禁脱口道:“糟糕,没有结果他,反倒是把那把剑给逼醒了,这还真是我的失误。”不知道是否是心神有些慌乱,这些本该是自言自语的话被不自觉的放大,以至于所有‘九剑士’都清楚地听到了布莱德的话。一时间人心如麻,就算是久经战斗的佣兵们也无法顺利控制大脑去思考眼前以及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便在此时,枫左臂一甩,在将大剑横于身侧的同时突然加速,一个呼吸的间隔,他就已经闪到了布莱德的身后,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感,手却还是毫无犹豫地落下。嗡的一声大响,一剑砍中布莱德那柄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剑路上的暗红色大剑!浓烟般的黑雾突然改变形状,转眼间变成长刀模样。实体的剑刃被强行停止,而虚幻的黑刃却势如破竹,轻松突破螺旋状的黑雾防护,如声波般掠过布莱德的身体!紧接着,布莱德双目一瞪,咳出一大口鲜血,浑身上下劲力全失;枫则咬牙用力,狠心加重力道,依靠自身的力量与剑刃黑雾的叠加,把布莱德当作炮弹,一剑弹飞!
人肉炮弹直接轰进不远处的佣兵人群里,顿时哀嚎声一片。然而等到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人肉炮弹其实是已经奄奄一息的‘死亡骑士’的时候,每个人都赶紧闭上了嘴,大气不敢喘一口,好似同时受到了哪路神明的传话一般。原本前来目睹‘九剑士’风采的人如今都抱着好奇却又害怕,胆怯却又敬畏的奇妙心态,缩着脖子遥望着前方的山岩,不敢再上前一步。
没有去管自己的生父下场如何,枫手握魔剑,缓缓转向‘九剑士’,冷声问道:“下一个,是谁?”
被枫问到了这个问题,风斩的心猛地一跳,怯生生地望向身旁,却见洛克森和其他人都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谁也不曾因为枫连败三人而喜怒形于色。就在风斩暗暗感慨这就是成熟佣兵的气魄之际,身负金色十字剑的青年——背负‘冰冷十字架’之名的卡尔兹·岚路上前两步,什么话都没说,左手背后拉过半个剑身,右手则顺势抓住剑柄抽出这比他人还要高大的十字剑。
“下一个是你吗?”枫冷冷地问。
“嗯。”卡尔兹也淡漠地回答,“失望了?”
“怎么会,你又不弱。”
“多谢你的褒奖。”
三两句话过去,两个人同时闭了嘴,不再言语半句。在旁人听来是毫无意义的废话,但其中透露的信息对于临战的两个人而言,已经足够多了——枫通过战斗表现出来的强势没能震慑住卡尔兹。对于这位大哥哥一样的人物,枫非但没有厌恶,还对他抱有一定的感激,毕竟他曾经提醒过自己不要鲁莽行事,以免自己身边的亲人受到伤害,尽管这些都已经沦为意义不大的过去。无论是出于国王的命令还是其他因素,卡尔兹终究站上了和枫对立的舞台,这是不可否认也无法扭曲的事实。无论卡尔兹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情感,在这实力见真章的地方,除了放手一搏外别无他法,更何况自己的目标还没有实现,绝对不能败在他手上!
彼此相距三步远,谁都没有再近半分。而就在大家都认为他二人之间的对峙还将持续的时候,卡尔兹突然绷直右臂,十字剑刃水平横向右侧,左臂在抓上剑柄的同时用力,挥动着两米来长的金色剑刃闪电般横斩过来!剑尖擦着枫的鼻尖而过,但倘若枫慢了半拍,此刻就不仅是被削掉了一点头发这么简单的后果了。
后撤一步,刚刚稳住重心,枫便用力蹬踏石面,抢进卡尔兹胸口的同时对准他的胸口就是一记突刺!然而暗红色的剑刃却被突兀闪过的金光震偏去路,突袭优势荡然无存!在枫惊叹不已的注视下,卡尔兹眨眼间就完成了手势的转变,从正转反再转正,用力横出一剑,轻轻松松将枫带飞出去。就算枫的义肢敏捷非常,也休想在卡尔兹那炉火纯青的剑术下讨到半点好处。
枫前脚刚飞,卡尔兹后脚跟进,以左手为支撑,整柄剑平放在身体左侧,化身为一张猎弓,遥遥指对空中的枫,顺势抄起一剑!刚硬的剑身撕裂大气,借此形成的汹涌剑气冲天而去,在触碰到枫的同时轰然爆裂!
攻击者卡尔兹飘然落地,被攻击者枫也相当狼狈地着了陆。然而卡尔兹却没有再度进攻,仿佛是要刻意等枫重新准备就绪一样,只是单纯地执剑侧立。另一边的枫虽然看上去中了招,但爬起来的动作相当麻利,既不像是故意表演,也的确没怎么受伤,一时间除了当事人就再没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全部被你挡开了。”卡尔兹吐出口中的浊气,突然提高音量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拥有这样的反应能力,你却只守不攻?为什么你不用击败‘死亡骑士’的那个黑雾对付我?你到底有没有战斗的意思!”
轻哼一声的枫说:“废话那么多干嘛,要打的话就快点过来!”
话到嘴边,恰好被枫的话给顶住,噎在了咽喉,好不容易才将它咽下去的卡尔兹怒哼一声,却又转身收剑,走到了人群的后头,毫不恋战。
对于卡尔兹的意外举动,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萨鲁尔和洛克森几乎同时扭过头来看向他,而他也毫不客气地瞪回去。“对于没有战意的人,我没有战斗的兴趣。”早就知道他们会问什么,卡尔兹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答案,随后就找了一块高凸的没有染血的岩石,轻轻靠坐上去,摆出一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插手的架势。
风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尚未战斗过的‘九剑士’们。战斗到现在,时间不过半个小时,距离正午还有好一段时间。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一共九个人的队伍中就有两人战死,枫的父亲战败,卡尔兹也刚刚离场拒不参战,眨眼间就只剩下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个人了,就算要用‘戏剧化’来形容事态的发展都略显单薄。面对格兰斯王国佣兵的最高战力,‘自由骑士的卡雷拉斯’完全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怯懦,因为枫已经不再是半年前的枫了——这是她希望见到,却也是不愿接受的事实。
洛克森似乎注意到了风斩的焦虑情感,向她瞥了一眼,正好对上她注视着自己的黑眸。但就是这一瞬的对视,让洛克森发现了什么睥睨。的确,风斩的眼中充满了担忧,但是在这单纯的情感背后,似乎隐藏了什么。那是夹杂着害怕、恐惧、觉悟等等乱七八糟思维的复合体,但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洛克森的确看不透。扭头看向前面的枫,洛克森却意外的没发现什么怪异,因为他的思维异常简单——不能输。结合风斩的复杂视线、布莱德的怪异举止以及枫的求生心,洛克森能够感觉到这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然而最关键的线索她却抓不出来。
又回头瞧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卡尔兹一眼,洛克森打定主意,双臂环抱,正步上前,强迫自己无视背后风斩投来的焦急目光,平淡地说:“堂堂‘九剑士’跟你一交手居然也溃不成军了,这要传出去还真叫人没法抬头说话,就让我来终结这场闹剧吧。”
“你做得到吗?故意让整个佣兵团退守到最远处的你现在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跟我战斗了。”
“当然,现在只是‘九剑士’和你的战斗,不是你跟我洛克森佣兵团之间的冲突。无关人士要是都在现场的话,岂不乱套?”
听到了那个词,枫的眼神略微变得柔和了一些,轻声重复了一遍,“无关人士……你也和那个大叔一样是个好人吧。不过,你是好人,我就是恶党,不会让你称心的。不是要战斗吗?那就来吧。”
“在那之前,”洛克森沉着地打断枫的话语,以免自己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迫陷入无法说话的地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件事。”
“是什么?”
“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是的,身为‘自由骑士’的你,为什么要成为一个杀人魔王?又是为什么要接受与‘九剑士’的战斗?在这鲁莽的行为背后,你到底在期望什么?”
枫闻言微微一愣,心里想着真是服了,嘴边也跟着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这种东西告诉你们有意义吗?总不至于你们现在还有打道回府的选择吧?”
“有没有意义,那是我来判断的,你说吧。”
长长叹了口气,枫的表情忽然转成严肃,认真地说:“我期望的东西是明天。”
“明天?”萨鲁尔也加入了对话,“什么明天?难道你想成为人人畏惧的存在吗?你就这么想成为货真价实的魔王吗?”
“差不多吧,”枫轻松地说,“我想要的未来,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一个坏东西。怎么样?不来助我一臂之力吗?有了你们的力量,我的目标就更容易实现了。”
“别开玩笑了!”萨鲁尔怒吼道。
看着萨鲁尔的反应,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仿佛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样,依旧操着平淡无奇的口吻说:“所以我才说了,对你们来说没有意义。”
洛克森没有去理会萨鲁尔的怒火和枫的淡然,继续问道:“那么,为了实现你的目标,你打算对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们全部都死在这里就好了。”
轻叹一声,洛克森自言自语说:“要我们做你的垫脚石吗?明白了。”说着,洛克森反手抽出背后的两柄长短略有差异的短剑,“交谈破裂,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冷静到能够交谈的对手。”
“看起来好像的确如此啊,真是遗憾。”枫也不愠不火地拿紧暗红色大剑,摆开架势。
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排除掉脑海中多余的情感和思绪,洛克森缓缓睁开双眼。左腕一抖,反手握剑,随即上半身向前倾去,脚上动作随之跟进。划过两三道残影,整个人就已经冲入枫的视线死角,左臂全曲,以冰凉的剑体为护臂,径直冲撞过去!即便肉眼难以跟上洛克森的动作,枫还是她发动攻击的同时抓住了空气中涌动的杀意,迅速横剑身侧以作抵挡。紧接着,清脆的剑鸣就和一点都不小的力道一并传导过来!
一击不中,洛克森脚下一滑到了枫的正前方,同时右臂绷直,疾风般掠出一剑,登时见红!缠绕在枫脸上的绷带被洛克森一剑割断,浅浅的伤痕顿时出现在嘴角。洛克森的连击本未结束,却因为看到枫那张被遮掩在绷带下的脸而手脚一顿,随即立刻后退,拉开安全距离。
染血的绷带飘落,所有人都看到了枫的那张丑陋面庞——焦黄的皮肤上长满了一个个不知是伤是病的血瘀和红斑!那已经不仅是当初激战时高温灼伤的痕迹了,伴随着病菌入侵,皮肤逐渐开始浮肿并且溃烂。就算没有那些骇人听闻的事迹,单单是他这一脸的病态就足够退人千里之外了。
不说心思慎密的风斩和洛克森这两位女性,就算是一向对旁人满不在乎的邦都又一次瞪大了眼睛。巴萨卡则更是吓得多到了邦的背后,像个小孩子一样既害怕又好奇,时不时把头探出来,又赶紧缩回去。
“卡雷拉斯,你——”在洛克森惊异的注视下,枫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口,随后还表现出呲牙裂嘴的样子,似乎这一道剑痕比他满脸的脓疮更要命一样。
“怎么了?”枫说,“啊,我的脸吗?这个不碍事,只不过是烫伤没有处理好罢了,不妨碍我杀人的。”
“看来你的身心都已经变得不像人了。”
“我就当作是赞美收下了,好了,闲聊得够久了,纳命来吧。”话音刚落,枫大步踏前,左臂高高扬起,抓着暗红色大剑狠斩向洛克森!
带着庞大的力道,大剑全部的力道都集中在一点,正中洛克森护在前胸的双剑上,却是没法再进半分!成功挡住了枫的攻击不假,但洛克森的心已经完全被这小鬼搅乱,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的胡乱挥剑,竟然需要逼迫自己集中十二分的精力才能评分秋毫!这是洛克森的自尊绝对不允许存在的情况!然而就在下一刻,强烈的黑雾突然喷涌而出,令‘千钧巨力’这个词都相形见拙的恐怖力量顿时叠加在枫的大剑上,瞬间震破洛克森双手的虎口!眨眼过后,黑雾形成的虚幻大剑凭空斩过,直冲云霄而去。
黑雾闪过,风斩已经是满眼含泪,却哭不出声,只是和萨鲁尔他们一起咬牙强迫自己睁大双眼,一定要目睹到最后。忽然间,一道银光自下而上冲起,擦破枫的下巴,奇迹般突入众人视野之内!紧跟着,刀光剑影连闪,熟悉的白色裘袍在风斩的眼中翩翩起舞,在她手中舞蹈的双剑不断撕裂枫的衣物和绷带,不断在枫的身上留下伤口。横刺劈斩,转挑削割,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技不断借由这两柄快刀呈现在众人眼前,而它们的使用者正是刚才那个应该被一剑砍飞的‘光速剑’洛克森·伊丽莎白!
泪眼婆娑的风斩什么都看不清,但萨鲁尔、邦以及坐在后头的卡尔兹对眼前发生的情况都心知肚明——在就要毙命的前一刻,洛克森丢掉了手中的双剑,顺着重力的拉扯平躺下去,弃车保帅,如此躲过一劫。
眼看白影冲来,枫顺势抄剑刺去,却只是一道残影,待得他反应过来,脸颊上又多三道剑痕。随着时间的递进,枫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尽管都是轻伤,却也架不住这般放血。洛克森化身一条白帘,将枫围在其中,越缠越紧,越裹越实,步步紧逼,招招见血!
正在这时,经不住招架的枫脚下一软,单膝跪了下去。如同跳舞般环绕在他身旁的洛克森也随即止步,脚尖一转,抬起一剑,直冲枫的脖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