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利剑,一手轻剑,洛克森以出乎想象的灵巧和敏捷成功制住枫。就在剑刃与枫的差距仅剩两指的时候,单膝跪地的人突然行动,随着旋转的半身,由左手牵带的暗红色大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洛克森的眼前,只差一毫就能削掉她的鼻梁骨!随后,似乎是过了好久,又好像只相隔一瞬,被劲风吹起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形成一堵高墙,不仅立刻切断了洛克森的视线,更是以恐怖非常的力量推挤她的身体,撕扯她的手臂。就在她决定再度弃剑之际,双手忽然一轻,在惯性和推力的共同作用下,身体向后飘起,跟着就横飞出去,摔向满是尸体肉块的地方。
狼狈地从尸块堆中爬起身,洛克森低头一看双手,果然又是双剑尽断。原本的‘光速剑’名号在枫的面前完全排不上用场——根本没有给她换剑的时间。现在七剑断了四把,剩下的就只有一柄钝剑和一柄重剑,以及最后那柄从没给外人见过的第七把剑,想换都没得换了。
果断地丢开手中的剑柄,洛克森默默抽出仅剩的双剑,走下尸体山。刚在平地上走出两步,她就毅然加快步伐,笔直地冲向枫!
面对毫无怯意,并一路勇往直前的洛克森,枫也不给予丝毫的怜惜,左臂高举,带着散发着浓烈黑雾的大剑轰然斩下!
眼中扫来那令人心生畏惧的剑影,洛克森速度不减,再又踏出一步后用力向前跃起,全身缩成一团,双臂齐挥,双剑共舞,一前一后同时靠上大剑,用力弹偏大剑去路!大剑笨重,只是歪斜了分毫,反倒是洛克森自己因为过大的力道而凌空后翻。可就在旋转的同时,洛克森一脚踢出,正中大剑剑面,加大了它倾斜势头的同时让自己远离危险。前脚刚一落地,后脚便用力一蹬,咬牙承受下足以令常人心脏急停的巨大压力,洛克森竟然成功在地面上掉转马头,直奔毫无防备的枫而去!
双臂曲于前胸,和短剑一起尽可能地收缩,只为了最后一击的必胜。本就以破坏、震落敌方武器为目的打造出来的双剑在洛克森手上同样能成为杀人利器!但就在胜利即将到手之际,那柄讨厌的暗红色大剑竟已归位,并顺着枫那满是杀气的目光正对洛克森冲去!
看到这里,枫斩的心完全被提到了嗓子眼,一双几乎无神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仿佛是皮影戏一样的黑影——少年一剑贯穿女性的双剑和身体,液体顿时喷洒出来,溅洒了一地,惨不忍睹。但是少年却没有因此结束自己的杀人之举,从女性的身体中抽出大剑,转过半身,横切而出,又在最后关头转刃为面,一剑拍飞身体还为掉落下去的女性。
皮影戏到此结束,一个机灵传遍全身,风斩即刻清醒过来。但在醒来后,她却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洛克森迎头摔向自己。因为心中的害怕,风斩的身体完全挤不出一点力量,即便洛克森的身体并不重,但还是撞得风斩也跟着一起摔了出去。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风斩赶紧爬起身,四下寻找洛克森的位置。在一片暗红色中,那一抹白色显得那么刺眼,来不及多想,她就连滚带爬,四肢并用地扑过去。第一眼见到洛克森白裘上的血色,风斩的瞳孔骤然一缩,乌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血红色。随即,她就用颤抖着的双手拖起洛克森的上半身,小心地抱在怀里,双唇抖了又抖,却没法发出哪怕一个音。
回头瞥了一眼风斩和洛克森,卡尔兹又立刻把目光投向了前面的邦和萨鲁尔。显然,新任‘九剑士’风斩小姐此时战意滔天,却没有战力,能够继续和几乎疯狂的‘自由骑士’对战的除了自己就只剩这两位了。
果然,多赖了一会儿座位后,邦轻松地动石块上跳下,还伸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萨鲁尔侧脸问道:“你要上场了吗?”
“是啊。”邦说:“还剩两个人,你不是要当最后吗?让给你好了。”
“两人?难道说……”
萨鲁尔的话还没说完,邦就忽然一仰头,冲背后的巴萨卡喊道:“阿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准出手!”
“是,邦少爷。”巴萨卡老实巴交地说着。
交代过后,邦抓着白色巨镰开始像杂耍一样绕着身体旋转起来,走向枫的脚步也有条不紊,看不出丝毫的慌乱和兴奋,拥有觉悟的同时又没有布兰·丘吉尔一开始的胆怯,真可谓是天生的战士。
拖着一头黑色过膝长发的少年仅仅依靠双手十指就能转动起常人尽全力都无法顺利使用的巨大镰刀,血红色的单眼不带有丝毫的杂质,全身心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厮杀中。这是邦·扎巴尔特有的‘准备运动’,就和很多剑士在上擂台之前都要弯腰压腿的性质一样,这仅仅是在热身。
一直躲避着枫的可怕面容的巴萨卡见到自家少爷的这个动作,神情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把双手十指伸到嘴里,让不断寒颤打架的牙齿轻叩着,仿佛就要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一样。
尽管对枫和邦都很感兴趣,但巴萨卡对于萨鲁尔来说只能用未知来形容,此时的胆怯举动自然就直接牵动他的神经,勾得他分外不耐烦地问:“你在干什么?现在才开始害怕?”
对萨鲁尔的疑惑,巴萨卡以夸张的摇头动作回应,“邦少爷……邦少爷……要生气了……好可怕!”
“生气?”话音未落,萨鲁尔的目光又被前方的巨大压力吸引而去。在瞪圆双眼的萨鲁尔面前,邦的那一头黑发不知何时完全转成了雪白!
毫无疑惑,仅仅是头发的转变,就让邦在气势上有了天差地别的差距!黑发的他慵懒散漫,尽管自信十足,却终归会被当作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鬼。但是如今的他沉稳而又霸道,内敛却又张狂,这已不再是单纯的自信,那些无法被收束、进而渗透在外的傲气甚至能够轻易扭曲他人的内心!这就是最单纯的强大。
“那就是‘恶魔’!”不知什么时候起,卡尔兹离开了自己的‘位子’,重新站在了萨鲁尔的身旁。
“你——”萨鲁尔话才说了一个字,就听卡尔兹像是早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样回答道:“别误会了,既然我说了不再战就是不再战,我只是特别过来看看而已,坐在后面视线不好。”
“你真要违抗陛下的命令吗?”
“只要你或者‘恶魔使者’拿下这个小鬼不是就好了吗?还是说你觉得你肯定会败?”
“哼!”两人的话语就此结束。
在他们的前方,邦已经走到了枫的跟前,差距不过五步的距离。当邦停下脚步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也已止住,右手拿住白色巨镰紧贴背后,圆弧的刃背垂地,外泄的气势突然全部消失,仿佛时间也跟随着他静止流动了一般。
再一次和年龄相仿的邦面对面,枫的心中已是风平浪静,不会再因面前的人是他而有半分颠簸。初次见面的时候,枫和邦都是被国王宣召的有名剑士,当初的枫在邦面前,完全就是不堪一击的东西,的确有实力,却也仅此而已。也因为邦的强势,才让枫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远超越自己的强者。在那之后,枫负气离去,邦则顺理成章地拿到了‘九剑士’的头衔。再次见面,两个人就成为联手抗敌的队友。胜负难辨,但都强烈意识到对方的进步,如果当真要拼个高低,势必是你死我活的残局。如今,两个人终于以对手的身份战在同一个舞台的两边,其中的感慨,除了当事人自己,又有谁能说得清?
“可以开始了吗?”略微扫了一眼枫脸庞上逐渐愈合起来的剑伤,邦直截了当地问。
“一开始就要全力以赴吗?”
“废话,当初没有杀死你,我就一定要再跟你分个胜负!”邦说:“虽然你以后还会变得更强,但我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对我来说,只要能够杀死最强的你,最开始的那一击就不会白费。”
“仅仅是崩坏我的手臂还不够吗?”枫扬起自己的机械左臂,“托你的福,我还要刻意去修复这条胳膊。”
“不够,在尝到你的血之前,绝对不够!”随着随后一声大喊,邦向前猛的一倾,翻手抬起白色巨镰,闪电般顶向枫的咽喉!暗红色的大剑突然横出,挡住白镰的去路,铿的一声脆响,螺旋状气流顿时涌起,掀翻了他二人身旁的三具尸体,如同台风眼一般将两人完全包裹在其中。
狂风气流越转越小,眨眼间又突然炸裂,把两个人一并弹出。凌空一个跟斗,邦歪斜着落在一具不知死了多久的尸体上,双腿如弹簧一般迅速压缩再猝然绷直,以被巨力强行崩断的尸体为跳板,挥舞着白镰闪电般冲向尚未落地的枫!
闪烁着致命银光的白镰呼地划断枫的刘海,却被突然伸出的机械义肢钩住握柄,尚未等邦试图抽回武器,另一只铁足在豁然翻动的身躯的带动下直扫向邦的太阳穴!情急之下的邦把头一扬,以近乎平躺的姿势闪过枫的攻击,同时右腕一转,扣住白镰长柄末端,横起利刃直指枫的喉颈,不余点滴空闲,毫无征兆地一抽!临危不乱的枫左手拿剑,迅速垂于身后,挡住攻击的同时向后靠去,压着自己的大剑从镰刀的上方翻出。
两个人一左一右,一高一低空翻跃出,同时又向后跳出两大步,眨眼间拉开了距离,共同架起武器,却没有立刻再战,仿佛都在寻找着对方架势的缺口。
“精彩!”旁观的卡尔兹见状不禁赞叹道。
然而同样是旁观者的风斩却是云里雾里,在她眼中那两个人就真的只是高速接近再高速分开,尽管能够猜到他们之间肯定有过什么接触,但绝对无法像卡尔兹这样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风斩有些胆怯地问了一句。只不过,此时的她仍旧跪在洛克森身旁,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听到这句问话。
“好可怕的才能。”萨鲁尔也点头表示了赞同:“剑士的战斗大致就分成两种——力量以及速度。任何的剑招剑术都是在追求这两者间的平衡,以达到最大的攻击效果。越是高速的战斗,对力量以及速度的把握就越是要精准,不仅仅是看透对方的力量分配,同时还要让自己也跟上对方的水平,轻了重了快了慢了都会让战斗过早的结束,严重的话甚至会丢掉自己的性命。按照刚才的接触来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力量与速度的分配几乎是完全一样,这其间的误差绝对不能多于百分之一。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是在三十岁以后才达到他们这样的境界的。这样的后辈可一点都不可爱!”
“真正可怕的还是那个‘自由骑士’。”卡尔兹说:“‘恶魔使者’不管怎么说也拥有恶魔血统,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人类。但是‘自由骑士’不一样,尽管胳膊和双腿都是假肢,拥有超越人类的爆发力,本质上终究是人,然而他的身体已经锻炼到能够承受住高速所带来的压迫感,这才是他可怕的地方。”
“能在现在接到灭杀他的任务真是太好了,再放任他几年,谁知道他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说着,萨鲁尔转过头来:“你当真不再出手?”
“同样的话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说。”卡尔兹说:“如果你和‘恶魔使者’都无法干掉他,我们这次的任务可就是彻底失败了。”
轻哼了一声,萨鲁尔重新看向前方,两名少年还没有开始二次交锋,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但萨鲁尔能够察觉到他们正在准备着什么,因为空气粘稠地像是蜂蜜,叫人难以呼吸。哪怕没有亲眼见到,他也能猜到那些跟来围观的跟屁虫们此时恐怕都已经软倒在地了,毕竟越是靠近这里,威压和杀气就越重,正常人可承受不住。
在又吐出一口浊气时,枫突然向前迈出一步,一踏一蹬,飞行一般直冲向同时开始动作的邦而去!距离尚有一步之遥,两人便同时甩直执拿兵器的臂腕,只听铿的一声脆响,枫的剑尖正好顶上邦的镰刀首端,分毫不差!紧接着,汹涌的气流就再度撕裂掀翻他二人周围的尸骸和血迹。
一击不中,迅速后退,随即又一左一右绕圈跑开,时不时突然逼进对峙两局,枫和邦两个人默契地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同时撤离,同时靠近,就连对方的下一个动作,他们似乎都能通过心灵感应得知。战斗一时间陷入了胶着状态,然而边上的三个人却没有再贸然动手。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个倒霉蛋‘剧毒玫瑰’就以亲身经历告诉他们随便从背后接近‘自由骑士’会有什么好下场。刚才好歹只是被一刀两段,如果现在再随便进入他两人的气场当中,必然会被大剑和镰刀一齐攻击,落得碎尸万段的下场!
在外人眼中,战斗格外简单,只不过就是一会儿靠近一会儿分离,但实际情况却非比寻常。每一次的靠近,对两个人而言同是凶险万分——当枫一剑掠过邦的咽喉之时,巨镰必定在等候着下一刻的反击时机;当邦一刀削掉枫的衣角之际,下一秒钟大剑就会直冲向自己的心脏而来!在刀光剑影之间,容不得半分的疏忽,偷不了半点的空闲,在需要全身心绷紧的战场上不可能出现一句话,也不可能留出一个破绽。当实力相当的两人对战之际,意志力就成为主导胜败的唯一因素,放松即是败北,一瞬间的恍惚就会招致死亡!
恶魔之力全开,大剑黑雾蓬勃,两个人的速度越来越快,早早就超越了人类能够捕捉的范围。就算是强似妖魔的萨鲁尔和卡尔兹,在他们的眼中,枫和邦的动作也已模糊成一片,稍微看得时间久了些,就不得不移开视线,给发酸的双眼喘息的片刻。
但是对战中的两个人却没法哪怕尝试一下放松的滋味,在这样高强度的速度对决中一旦休停下来,死伤都不算事,能否再战才是问题的关键。哪怕是邦这样的半恶魔躯体,也难以立刻化解激战所带来的疲劳感。一旦停止,因为过量运动而造成的无力感将会一口气侵吞他们的身体,将不可一世的强者变为彻底无用之人。
镰刀斩过,大剑挡之,复又再攻,眨眼间,他二人已经接连对战数百次未分高下。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不再奔跑,双双落定脚步,左右开弓,抡刀舞剑,一时间刀剑争鸣,银光乱闪!长柄的镰刀和宽阔的大剑在他们手中轻若无物,劈挑砍削无招不用,刺切抡舞无式不尽,快得令人心惊,狠得令人胆寒。
忽然,看着枫的身影,邦的脑子不自觉的调动记忆,一个模糊的黑影忽然闪现而出,覆盖住枫的样子,近乎完全重叠。就是这一瞬的小差,让邦执拿白色巨镰的力道重了半分,呼的一声削过枫的身旁,深深扎进染满红色的岩石地面!
躲开了!从战斗开始到现在的半个小时时间内,两个人的攻击才被躲开了一次!而且最先出现差漏的竟然是‘恶魔使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萨鲁尔和卡尔兹的内心都沸腾起来。
闪过邦一击的枫依然绷着一张脸,腾空转过小半圈,横起一脚正中邦的胸口,将他踢飞出去。单脚刚一落地,猛地转身正对邦飞出去的方向,用力一蹬,又一次飞速冲去!只留一柄斜插在地上的白色巨镰还在原地左右震动摇晃,发出的声响越来越低,越来越沉。
面对越来越近的枫,邦的心中毫无悔意,本想洞门大开,任他宰割,却不料临死关头求生的本能突然发作,以双臂为盾,交叉横于胸前。然而这样的防御在枫面前根本脆如纸糊,换右手执剑,一剑刺出!
在远处的观众席看来,枫是又干掉了一个人。抓住机会就绝不给对手喘息的时间,从这一点来看,‘自由骑士’的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孩子气以及犹豫,加之他连败数人的实力,先前的那些大话也越发变得不像是在胡闹。就在枫一剑击倒邦的同时,卡尔兹就向着萨鲁尔的方向扭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但下一刻他们两人的视线就同被一旁的巴萨卡吸引了过去。
尽管被自家的少爷下达了死命令,但这并不妨碍巴萨卡的愤怒和发泄。身披重甲的他瞪圆了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个叫人恨不得一把撕裂的身影,握紧了的双手一拳一拳地打裂遍地的武器和坚固的岩石,发出轰轰震响。三五拳下去后,巴萨卡的双手已经是鲜血淋漓,但他仍旧不闻不问,只将脚下的地面当成是‘自由骑士’,一拳拳捶打下去。不知是因为愤恨还是懊悔,呲牙裂嘴的巴萨卡不断发出呜呜声响,虽然萨鲁尔他们分辨不出他是在怒还是在泣,但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出拳的力道和速度都在加剧。
忽然,一脚踢倒金属武器的声音传来,巴萨卡的拳头戛然而止,抬头看去,只见‘自由骑士’正好一脚踩踏在邦的白色巨镰上。越看越惊,越看越怒的巴萨卡愤然抬头,仰天长吼一声,用力抓紧血肉模糊的右拳,将全身的力道全部灌注进去,却是一拳打在自己脚下的岩石上。霎时间地面震动,石块崩裂,尘土乱飘!以巴萨卡所在的地方为中心,直径超过十米的范围内已然没有一块能够落脚的地方!但纵然愤怒如这般,巴萨卡也恪守了邦的命令,没有对枫出手。就连这近似圆形的崩裂也只到了枫的脚边,并没有再向外延伸。
随后,巴萨卡瞥见了倒在远处的邦的尸身,怒瞪枫一眼,当即手脚并用,飞也似地跑了过去,再也没有回过头哪怕一次。
强忍着胸腔内心脏剧烈跳动的痛苦,枫深深吸了口气,依旧是那副不屑一顾的口吻:“下一个,是谁?”
“我!”当仁不让地,萨鲁尔·耶蒙将环抱在胸前的双臂松开并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简单向前走了两步。
“你吗?”
“你已经忘了我?”
“没,我记得。”枫说:“当初协助卡萨其亲王药倒我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忘掉。”
闻言略微一愣,而后萨鲁尔问:“那个精灵吗?你是在为那个精灵报仇?”
“到底是不是这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觉得呢?”
“仅仅因为一个精灵就和一整个国家为敌,你疯了么!”萨鲁尔怒吼道。
“我疯?”枫忽然轻轻地嗤笑起来,随后更是放声大笑,似乎被萨鲁尔戳中了他的笑点。然而此时大笑中的枫在风斩看来着实可怕,那并不是故事里常见的邪恶,更多的则像是有种看透人世百态,由心而生的一股悲凉感——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笑了好一阵,枫才收了声,却又因为要平复心情花费了好些时间。“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笑够了吗?”萨鲁尔问。
“足够了,开打吗?”
“最后一个问题,你就没想过如果你功败垂成的情况吗?”
“真是个无趣的问题,我是不会败的。”
“了不起的自信,我真想知道你这番话能否在与我对战之后还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不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吗?怎么还有?”枫略显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忽然正色说:“不过随便了,这个答案,到时候你就知道。”
“感谢你的解惑,接下来就请你千万小心,不要死得太早了!”说着,萨鲁尔缓缓伸出手,将背后的双大剑先后拔出剑鞘,稳稳抓在手里。“啊对了,差点忘了,你还记得一个人吗?艾斯·诺德。”
“艾斯·诺德?那是谁?”听到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枫一时半会儿还真搜索不到相关的记忆。
“他没有告诉过你他的本名吗?无妨,我告诉你吧。两个月前,你曾经到杜松尔特城去大闹一场,最后打破了城堡的外墙逃窜离去。虽然这件事王宫没有收到卡萨其亲王的报告,但是你的威名还是不胫而走。艾斯他是一名魔法师,并且在卡萨其亲王麾下,当任‘七法骑士’的领队,同时他也是我的至交好友。”
“诺德大叔?”
“没错!”萨鲁尔的语气忽然转冷:“给我听好了‘自由骑士’!你一定要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战斗!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世界与我无关,我也会为了给好友报仇将你千刀万剐。不管有没有陛下的命令,你我之间的仇怨都不可能轻易化解,因为这是一场决斗!”说完这句话后,萨鲁尔深吸一口气,随后高声喊道:“我的名字是萨鲁尔·耶蒙!报上你的名字!小鬼!”
略微沉默了片刻,枫也大声地回应道:“我是枫·卡雷拉斯!”
“手下见真章吧小鬼!”听着枫道出自己的名姓,萨鲁尔左脚虚踏一步,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突然加速,手执双剑,宛若扑食的猎鹰!
萨鲁尔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几乎只是眨眼间就冲过了十米,完全进入枫的进攻范围!但是枫的思维却还没有跟上,得到大脑信号的左臂只刚抬起大剑,猛烈如暴雨的大剑击就已经冲上了剑面!数倍于邦的压力从四周铺天盖地而来,压得枫连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硬是咬牙憋气顶住这非人的迫力!
剑上的攻击尚未化解,萨鲁尔忽然抬起左脚,迎着枫的目光一脚踹去,顿时血液四溅,枫则被一脚蹬飞,亦如刚才被他踢中的邦一样。尽管包裹着厚实的牛皮靴,那一脚却带着不亚于任何剑击的冲击力正中枫的下巴。只是如此简单的一脚,就崩断了枫的两颗门牙,大量的血液也顺着鼻腔内部的破损处喷涌而出。这就是绝对的实力差距!
贴着地面滑退了五六米远的枫刚要站起身,那萨鲁尔竟像是能光速移动一般已经到了枫的面前,抬起一脚正中枫的胸口!枫的体内顿时一阵翻江倒海,滑到嘴边的血液还没吐出,就被萨鲁尔用鞋尖顶着踢出去!强大的力道全部作用在胸腔内,枫似乎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萨鲁尔的攻击下曾一度停止搏动,看不见摸不着的生命也几次三番要脱离自己的身体躯壳。
萨鲁尔忽然收剑归鞘,多少有些自嘲自己太高看枫的意思,用力一跃到了半空,正好是枫的身旁,双手高举过头顶合握成拳,用力打在枫已无力的身体上。炮弹般坠落的枫顿时砸破岩石,激荡起大量的血色尘埃。
烟尘很快散去,如软泥般散倒在岩石坑洞里的枫眼神涣散,四肢无力,唯独从口鼻处向外流淌的血液在逐渐减少,这超乎寻常的自愈能力就算在萨鲁尔看来也是恐怖非常。尽管不明白其中原理,但只要和他手中这剑联系到一起去,不管多么神奇的现象或许都会变得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回想起枫杀死布兰的方法,萨鲁尔也走到枫的右手边,抽出大剑反手抓柄剑首朝下,悬停在半空中,并没有立刻落剑。
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枫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如羔羊般任人宰割。在萨鲁尔简单奏效的攻击下,意识近乎完全消散,就算是现在也只剩下一点点朦胧的光影能够被他的双眼捕捉到。‘九剑士’萨鲁尔很强,真的很强,无怪乎其他人会像是敬重大哥一样跟在他身旁。相比之下,哪怕是邦这样的各种好手在他那里或许都不堪一击。透过眼前糊成一片的灰色轮廓,枫大致能猜到是萨鲁尔,只不过看不清他的动作,听不见他的声音。
我就要死了吗?枫软软地自问道,或许死在这个萨鲁尔的手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对方怎么说也是最强的‘九剑士’,不会污了自己的名。不过,似乎他并不是为了名望而杀我,他的目的是什么呢?眼前已经变得漆黑,但枫的大脑仍在努力搜索着记忆资料。忽然,‘七法骑士’诺德被自己一刀两段的画面崩现出来。对了,他是为了给诺德大叔报仇。
内心中枫呵呵地笑了两声,继续自言自语说:“抱歉,如果你是为了要复仇,我就不能死在你的手上……”在神经的牵动下,枫的右手五指忽然一动,确定了手中大剑的存在。“喂!你这个笨蛋剑!”枫的意识突然呐喊起来:“要吞噬我的身体性命就给我大胆一点!我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看着枫抓着大剑的手执突然一抖,萨鲁尔心中霍然一惊:难不成这小鬼是不死的么!不行!绝对不能留下祸患!随后闷哼一声,萨鲁尔用力握剑,猛地刺下去!只要我折断你的剑,你就会死!
“铿!”
意料之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惊呆了的萨鲁尔木讷地看着枫手上那柄完好无损的大剑,一时间不知该以何种表情相对。明明看枫斩断布兰的斧子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自己的武器却不能对这小子的剑造成半点伤害?这不可能!
心中怒喝一声,萨鲁尔再度高举起自己的大剑,用尽全身力量将其砸下!突然间,大剑之下黑雾赫然崩现,凝成三条黑色的触须,相互交汇缠绕,莫名而来的庞大力量竟然生生止住萨鲁尔的落剑!
高高在上的萨鲁尔同时用上双手,狠咬牙齿,使劲全部力量却完全没办法再令手中剑下沉哪怕半分!仅仅三条看似绵软无力的黑色烟雾,竟然拥有令人意料不到的恐怖巨力,仿佛同时有三个大力士在阻挡自己的前进一般!
不仅如此,就在萨鲁尔疑惑的片刻,自己的剑尖和枫的大剑之间的距离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拉开,而且其中的速度还在一点点增加。等到萨鲁尔反应过来的时候,自身的姿势已经完全无法再对手中剑施加任何力道。下一刻,黑雾一鼓作气,猛地将大剑弹飞出去,被带动的萨鲁尔也跟着向后跃去,摇摇晃晃地落在不远处的地方,又向后退出三四步才完全抵消那不可思议的力道。
抬头看去,萨鲁尔登时一脸惊骇,原先只有三条的黑雾不知何时分裂成数十条,里三层外三层将枫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团团黑色之中,枫忽然高高抬起双腿,顺势翻跳而起,麻利地站直身子。右手握剑,猛地一甩,只见全身的黑雾都如水流般涌向他身体的右侧,蜂蜜般粘在暗红色的剑刃两侧,像心脏一般搏动,又似幼虫一样蠕动着,异常恶心。
看见枫如今的动作矫健敏捷,根本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萨鲁尔恨恨咬紧牙关,拉开双臂侧过身,左臂在前右臂在后,两柄大剑将身体包夹在当中。突然,萨鲁尔气势大变,怒目圆瞪,不仅消除了枫对自己的威吓,同时一鼓作气,一口气吸引住了卡尔兹、巴萨卡和风斩的注意力,眨眼间就取代枫成为了全场焦点!
面对现在的枫,萨鲁尔第一次察觉到了内心中的恐惧,这恐怕是从自己的佣兵队被团灭之后十余年来第一次感觉到的胆怯情感。哪怕是拥有窥探人心的敏锐洞察力,但萨鲁尔依旧看不透现在的枫。在他的眼中,枫的脑袋一片空白,换言之就是什么都没有想。本来,人类的大脑就是操纵人类活动的中枢,人体的一举一动,从心脏的跳动到毛孔的舒张全部都在它的掌控之中。萨鲁尔死里逃生练就的本领就是透视敌人的大脑思维,从而分析出对手的思考以及动作。尽管说来玄乎,但这的确是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制胜法门!也正因为有这样奇特的招数,才让萨鲁尔于万人之前都能保持镇定。但偏偏是这个枫,让他的特技毫无施展之地!尤其是在枫手中剑开始冒烟之后,无论萨鲁尔如何努力,都无法‘看到’他想要知道的东西,猜不透思维,看不透动作。就连枫呼啦一下跳起身的举动都不在萨鲁尔的感知范围内,完全就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看不透的东西,也就是未知。不管是谁,对于未知的东西,人都会有种自然的抵触和害怕的心理,哪怕是萨鲁尔也不例外。
是那些黑雾吗?萨鲁尔不自觉地开始联想:难道是因为有哪些莫名其妙的黑雾,我才读取不到他的思维的?
正在萨鲁尔浮想联翩之际,对面的枫缓缓抬起右臂,将大剑扛到了自己的肩上。如橡皮一般缠绕着的黑雾则成为绝佳的防护剑鞘,将剑刃与枫的身体完全阻隔开来。下一秒,枫便从原地消失,留下的劲风则吹散了周边尚未凝固起来的鲜血。
什么动作都看不见,什么思维都读不到,但察觉到危险的本能还是驱使萨鲁尔架起双剑以作抵挡。紧接着,一片诺大黑影赫然显现在萨鲁尔的脑袋跟前,完全阻挡住他的视线!因为枫的突然出现,惊呆了的萨鲁尔拿住大剑的力道略微放松,两柄大剑冲外的剑刃略微倾斜。随即,一只钢腿铁脚猛然踹中最外层的大剑剑面,忽然施力,推动着两柄剑面相对的大剑一直冲到了萨鲁尔的鼻尖前才被勉强挡下!
半空之中的枫顺势转身,一口气将抵御不住的萨鲁尔踹飞出去!自己则飘然落地,还像是小孩子一般抬起左脚用鞋尖敲了敲地面。肩上的大剑以及握剑的右臂则都没有动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