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ru钥匙,旋转锁孔,我打开了宿舍门。购物归来的我回到了宿舍。
秦闻薰此时已经换回了我给他买的的常服,我心中略感遗憾。除此之外,我以为快速且出其不意地打开门能收获一些特殊的剧情——比如秦闻薰在换衣服、洗澡、自我满足之类的。但是很可惜,统统都没有。
只不过还是有点意外的——秦闻薰此时似乎和站在窗台边的一只八哥对话。
秦闻薰看我回来,就对八哥说:“那你走吧,我明白了。”
八哥伸展翅膀于胸前如英国绅士一般弯腰行礼,它回答说:“那属下告退。”说完就飞走了。
那玩意不是普通的八哥吧。虽然八哥善于模仿人语,但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能和人对话的。我把包挂在钩子上,接着就问秦闻薰:“你们在聊些什么啊?”
秦闻薰靠在窗边置身于金色的夕阳之中,此时如油画中降世的圣女一般美丽。他简简单单地回答了一句:“没聊什么。”
反正我也大致知道他们在聊什么。那只八哥是来告诉秦闻道约见秦闻薰的时间和地点吧。我把外衣脱下来挂在椅子背上。
秦闻薰也似乎漫不经心地向我发问:“今天回来比平时晚许多呢,你去哪里了?”
糟糕,我忘了这家伙是犬科的,鼻子灵得很。他估计是闻出了我身上的不同气味,不知道瞒不瞒得住,我可不想还没行动就被他猜破我的计划。
我回答:“没干啥。”
秦闻薰突然眯起了眼睛说:“唉?是吗?可是我好像闻道许多人的味道,包括城隍大人和判官,公交车,香水味,不熟悉的街道,好多好多气味。你下午不是单纯的去上课吧,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了?我可是觉得你瞒着我很重要的事情,让我很不安……”
香水味?哦,我想起了,是那家魔道具的老板娘梅梅身上的,虽然很淡,但是还是被他闻出来了。感觉场面一度像坐守家中的老婆审问晚归的老公,我开始性奋起来……唉?不对,我兴奋啥啊!我得想办法转移话题才对。对了,我不是也有秦闻薰的把柄么,借此了解一切可行?我觉得是个好时机而且在一瞬间有了个好点子。
我抬起右手,把印着纹章的那面朝着秦闻薰从容不迫地说:“自然是去调查你瞒着我的东西。”
秦闻薰突然变得很慌乱,他侧过头不看我结结巴巴地说:“什么……我会瞒着你啥东西啊……你想多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窗外显得很昏暗,我打开灯,看到秦闻薰的脸色很难看。
“哦?是吗?没有东西瞒着我吗?欺负我是凡人,读不懂法术文字对吧?”
“你……”
“没错”我的右手向秦闻薰伸出,自认为摆了一个非常霸气的姿势,用命令的口吻说:“如我所言,过来我的怀中吧!”说完我向秦闻薰张开了双臂。大家都是男孩子,抱抱也没问题吧,自古不是只有“男女授受不亲”,而没有“男男授受不亲”嘛,说明古人认为男人之间亲密一点也是正常的。我渐渐让自己相信了这道命令的合理性。
可是秦闻薰显然不能接受。他激烈地抵抗着,上身往后仰,但是还是一步步向我的怀中走来,看来强制力还是很厉害的。一开始的时候他喊着:“你在干啥啊,别开玩笑了啊,大家都是男的,没必要开这种玩笑吧,我认错,我道歉,没告诉你契约命令是我的不对,可是告诉你那玩意可不是我们使魔的职责。”中途他又变成了彻底的求饶脸:“我错了,我错了,真的道歉了,主人饶了我吧。”最后要进到我怀里的时候,完全哭了出来,不停的说:“你个鬼畜男,老是欺负我,你等着……呜呜呜。”
我合上双臂,把秦闻薰抱在怀中。他红彤彤的脸贴着我的胸膛,手搂着我的腰,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胸前很烫,应该是他贴着我胸的脸在发热。他的体温高于常人,一害羞脸就红得、烫得不行,晚上跑来我床上睡的话,一会就热得受不了,所以即使是在寒气未退的早春,我和他晚上依旧只盖很薄的被子。
相拥了一会了。他在我怀中说:“呐,萧云,满足了吗?就这样结束好吗?”他的声音就像流过山涧的溪水,平静,缓和,细腻。
他的身体很软,浑身依旧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此刻,我真的想一直抱下去,一直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只不过……
我该放手了。我摸了摸秦闻薰的头,好顺滑。我微笑着对他说:“吻我。”
他听到这话之后浑身剧烈抖了一下如触电一般。
我戴上奸邪的笑容:“怎么了,不愿意吗?可是以前相见的时候,你可是非常主动地来吻我,现在反而不愿意吗?嗯?”
秦闻薰没有抬起头,依旧用那种流水般的语气平静而舒缓的说:“你真的想要吗?真的那么想要我吻你吗?”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想。”
秦闻薰抬起头来,他没有流泪,只是红着脸,很害羞的样子。我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惹恼他呢?平时他生气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和语气上,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声音,我无法判断他是不生气,还是已经生气到了极点,因为他有可能是因为极度生气而把怒气压抑起来而表现出这种反常的云淡风轻。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后一种的可能性极大,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没法收手了。一定要让他恨我,一定要让他非常痛快地和我解除契约,一定要让他不愿干涉或者调查我之后的活动。我要在此结束契约,把能力还给他。
他在我的怀中看着我,我虽然想竭力装下去,但是眼神还是不由地躲闪,希望他不要起疑心好了。
他伸出手,抚着我的脸颊,我的脸很红,他的手很烫,他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小口微张,凑了上来。我能听到我渐渐变快的心跳,我能看到到他急促的喘息,我能问道他浑身的香气,眼睛微闭,一切都显得很迷离,理智渐渐蒸发,只有两颗彼此靠近的心。
他的嘴唇依旧很软,如女孩一般红润诱人,我现在满嘴都是香草的气味,仿佛来到了异世界,相拥相吻在薰衣草的海洋中,此刻一股暖流冲到了我的心里,我抱他抱得更紧了,我离不开他,我不想让他走,不想和他分离,我想继续和他生活在一起。
以前曾经厌烦着每天不变的日常,试图结束这令人绝望的无聊,但是自从他来到我这里,我发现原来单调的世界逐渐有了色彩,甚至不舍得和这种生活分离。当现在的一切都化为飞烟,我肯定会笑话自己的软弱,最后再附上一声发自心底的叹息。
秦闻薰也知道的吧,知道这是一个解除契约的好机会吧?我现在这样玩弄你,你肯定会恨我的吧?十个背摔也平息不了这种愤怒吧?那就趁机解除契约吧!你不也可以念解除契约的咒语吗?,解除之后狠狠打我一顿或者杀了我好了,我实在不想念出那句话,我实在不想解除契约,我实在不想伤害你,我实在不想与你分离。我真的好软弱。
我期待秦闻薰替我念出那句话,但是直到最后主人纹章依旧清晰地在我的右手上,我茫然了。他的嘴唇和我的嘴唇分开,此刻他的脸更红了,也不敢直视我,只是小声的说:“这样如何?照你的话做了,满意了吧?那……就这样吧。”
我只要无视这个机会,看着它悄悄溜走,秦闻薰就依旧会是我的使魔,他依旧会在我的身边……这个可怕的想法瞬间闪过我空白的大脑,似乎是正确的呢。
我实在不想解除契约,不想伤害你,不想与你分离……可是,我更不想你死。
我放开的手迅速捧住了他的双颊,强吻了上去,他一开始显得很惊讶,但是渐渐闭上了眼睛,落下的双臂再次搂住我。我流泪了,抱歉,我要继续伤害你。我默念:“契约解除!”念完的瞬间,右手一阵灼烧的痛感,契约纹章消失得无影无踪。秦闻薰也感觉到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我,把我推开,我的后背撞在了宿舍门上。他现在看起来很生气。
他质问我:“你在干什么?为啥平白无故解除契约?”原来如山涧小溪般平缓细腻的语气终于有了气势,变成了凶猛的洪水。
我淡淡一笑:“没有平白无故,自然是想解除契约了。我有点讨厌你了。”
他一愣,继而强颜欢笑的说:“哦?是吗?我秦闻薰又哪里惹到你让你讨厌了?”
“很多地方,需要我一一数给你吗?”
“好,本大人洗耳恭听!”
“我讨厌和你在一起,讨厌去帮你带早点,讨厌和你一起去吃饭,我不喜欢和你坐在一起,走在一起,搂在一起,而且你是男孩子,我就更不喜欢了……”
我其实很喜欢啊,我喜欢看一眼你熟睡的脸然后兴致勃勃地跑出去买早点;我喜欢和你一起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吃凉粉;我喜欢和你一起走一直注视着你走路的姿态,我喜欢和你搂在一起闻着你的香气……即使你是男孩子,我也喜欢,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可是现在我不能说出这些话。
“我讨厌和你说话,你喜怒无常,与其和你说话还不如保持沉默,我实在是受够了。”
我很喜欢和你说话啊,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你的快乐使我快乐,你的悲伤使我悲伤,这是我第一次愿意分担其他人的情感,有时分担的重量会过于沉重,但是我依旧很开心,我享受这种被你信任,被你依赖的感觉……可是现在我不能说出这些话。
“我很讨厌你隐瞒我,居然不愿意告诉你的主人命令的用法,就这样欺骗你无知的主人,我讨厌你!”
我无所谓啊,我知道命令又如何?我有啥愿望?没有,我没有愿望。只不过如果靠我的命令就能让你留在我的身边,逃过你哥哥的毒手,那我会使用一千遍一万遍……可是现在我不能说出这些话。
我还能控制住我的语气、词句和我的眼泪。尽管眼泪在眼眶打转,但是就是不让它们流出来;尽管心里很难受,但是语气还是保持尖酸刻薄。忍住啊,别露馅了,想想《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而我的精湛演技应该是骗到秦闻薰了,他虽然还是微笑着,但是泪水已经如断线的珠子。只是他仍然试图在我面前保持那最后的坚强。他说:“原来是这样啊,我恰巧也讨厌你很久了,要不要我对你讲讲我讨厌你的地方?”
“洗耳恭听!”
“我讨厌你老是用我想一些色色的事情和直接性骚扰,简直不敢相信大家都是男的,你这个变态!”
我微微一笑,无法反驳。
“我讨厌你老是想一些和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简直愚蠢透顶,你个鬼畜男!”
我还是无法反驳,我渐渐接受了“鬼畜男”这个称号。
“我讨厌你老是想得太多,我讨厌你瞒着我,我讨厌你,你这个骗子!”
秦闻薰最后一句话声嘶力竭,我依旧没法反驳,我就是个“骗子”。骗了你许许多多的事情,你骗我的那点事情和我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秦闻薰从衣柜里面拿出打包好的衣服,用法术把包变成一个小袋子放到了衣兜里,气冲冲地准备走人,我贴心地为他打开了门,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径直向门外走去。
我微笑着说:“永别了。”
他根本头都没回,站在门外说:“永别了,你个傻瓜!”我关上了门,并上了小锁。
他走了,我伸出双手扶着门,感觉有点头重脚轻,不扶着门的话可能晕倒,继而,我的整个身子贴了上去,又艰难地翻过身来改为背靠着门,然后我缓缓地顺着门蹲了下去,坐在了地上。我看着这个宿舍再次只剩下自己。失去了“空气加热器”秦闻薰之后,宿舍里的空气渐渐冷了下去,薰衣草的香味也渐渐飘散。尽管是我住了一年多的宿舍,但是此刻却感觉它变得好陌生。
我靠在门上,发出一声冷笑,这是对我演技的肯定,我觉得我去演戏演个反派之类的,肯定能得奥斯卡奖。我实在是习得了坏人冷酷薄情之精髓。
但是冷笑之后是冲破闸门的泪水,它们如狂风暴雨一般模糊我的视线,摧残着我的心。我以为母亲去世、梦想破灭之后,我会坚强得再也不会哭泣了,但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软弱了。
我不能哭出声,因为怕没走远的秦闻薰听见。我只是坐着,只是掩面,只是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