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公主、狸猫和重逢

作者:马赛克心中留 更新时间:2019/2/27 13:50:30 字数:4167

公元前278年,楚国遣庄硚率领一支队伍到达滇池地区。征服当地人后,因归路被秦国所断,庄硚就留在滇池地区,建立滇国。滇国统治着这片西南之地长达五百年。到第七位国王之时,国王有一个自幼双目失明的小女儿。为了避免他人的非议和嘲笑,保住皇族的面子,国王在这位小女儿生下不久就把她从王族除名,将她软禁于抚仙湖畔的宅邸之中。这位公主渐渐消失于人们的记忆中,不再有任何人知晓她的存在。

这位公主虽然被世人冷落,但是过得并没有那么孤独。陪伴她的,有一只黑色蓝眼的狸猫和每隔一个月便会从湖边传来的美妙笛声。

这是公主及笈之年的第一个月,湖畔传来了一如既往美妙而深邃的笛声。这笛声的旋律虽然每次都有所不同,但是每次都同样地动听。笛声的深处,是少年流动的情感。时而哀伤,时而喜悦,时而惊惧,时而愤怒,真挚的情感从不让人厌烦。公主坐于湖畔的阁楼之上,抚摸着怀中的狸猫,静静地听着那笛声。

狸猫在公主的怀中眯着眼睡着,享受着公主的抚摸。在笛声中,它很舒适快乐,但是令它开心的并不是这笛声,而是每次公主听到这笛声之后,就会快乐许多。它为公主的快乐而快乐。

“真想亲眼看看这个吹笛子的人。”

狸猫睁开了眼睛,这是它陪伴主人十余年来,第一次听到主人说想见某人。即使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公主也从未表达过如此强烈的相见欲望。狸猫终于明白,公主心中的某些缺憾,是自己无法填满的,无论它乖乖地睡在主人怀中多少次,无论它蹭主人多少次腿。

它下定了决心,它只是单纯地想看到公主的笑容。它来到了巫婆的住所,祈求巫婆让公主重见光明。巫婆答应了,她把这只狸猫的右眼移植到了公主的眼中,同时,她把狸猫的灵魂一分为二,收取其中的一份灵魂作为报酬。

于是公主重获光明,虽然她恢复视力的眼睛只是右眼,而且是与众人格格不入的蓝色瞳孔。但是她确实可以看到这个世界了。虽然公主露出了笑容,但是狸猫却决定不再回到公主的怀抱。它失去了一只眼睛,变得丑陋,而且失去了一半的灵魂也让它萎靡不振,它无法再取悦自己的主人了。它决定在暗中悄悄观察自己的主人。

当笛声再一次如约响起,公主满怀激动之情从楼下望去,终于看清了那笛声的来源:一位穿着破烂但是很英俊的少年,在楼下吹着笛子,向路过的人讨点饭钱。很不幸的是这位少年也是双目失明,在古代,残疾人在无法做农活生存下去的情况下,往往会选择学点乐器沿街乞讨。

公主把少年招进府中,少年变成了侍奉于公主左右的乐师。公主每天都会听少年的吹奏,让少年给她讲在外流浪遇到的各种事情。公主的世界突然变得无比辽阔,在俩人的交流中,公主的笑容越来越多,忧愁的情绪一扫而光。狸猫很开心,它觉得自己的付出是非常有价值的。

一天,听少年吹奏的公主发问:“侍奉吾的乐师啊,汝现在衣食无愁,亦无需风餐露宿,但是为何笛声中仍旧流露出一股日渐浓厚的悲伤呢?”

少年停下了吹奏,回答公主:“大人明察,府中待我不薄,我无任何怨言,但是我心中确实留存着一份遗憾。”

“什么遗憾?”

“我自幼双目失明。虽然失去了视力,但是靠着触觉和听觉,混迹于江湖多年,也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渐渐忘记了还有眼睛这个东西,或者说开始觉得视力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是自从被公主招进府中,侍奉于公主身边,每天都听到公主动人的笑声和温柔的话语,我产生了一个卑微的愿望:好想亲眼看看公主的笑脸,好想亲眼看看公主的面容。触觉无法办到这样的事情。即使公主允许我触碰你的笑脸,但是我看到的依旧不过是自己在心中描绘出来的容貌,我永远无法看到真真切切的公主。这也是我第一次开始觉得视觉是个多么重要的东西,而且这份遗憾和悲伤随着我陪公主的时间增加,也变得越发强烈。”

“原来是这样……唉。”公主发出了一声叹息。趴在房梁之上的狸猫看着这俩人对话,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狸猫第一次看到公主露出了愁容。而且令它疑惑的是,之后公主愈发忧愁,即使少年还是那个少年,笛声还是那个笛声。

狸猫再次来到了巫婆面前,它祈求巫婆:“请把我的另一只眼睛给那个少年,让他能看到公主吧!”

巫婆疑惑地说:“帮助公主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为何要帮助那个少年呢?”

“我并不是想帮助那个少年,我对他并没有任何感情,他的任何情绪也打动不了我。在这世间,我关心的仍然只有公主一人,我不想她再露出那忧愁的面容,我只是简单地想让她快乐地活着,求求你了,让少年的视力恢复吧!”

“唉……可是按照报酬来看,我再把你剩下的灵魂收走,你可就会死掉了,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狸猫久久地沉默着,许久之后它坚定地说:“我不后悔,拜托你了!帮帮我吧!”

“好吧……那我就实现你的愿望吧。”巫婆开始诵念咒语,狸猫仅剩的一只蓝色左眼被转移到了那个少年的身上,它的眼前瞬时一片黑暗,与此同时,它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被渐渐抽离身体。但是当巫婆说“结束了”的时候,它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死。

巫婆说:“报酬我肯定会收的,一分都不会少,但是我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我给你留下了一点魂魄,五天之后再收取,你还可以陪伴公主五天的时间。”

狸猫道谢之后,心怀感激地离开了。此时它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凭着嗅觉,硬撑着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王府。它好想依偎在公主的怀中,但是现在的它已经面目全非,不愿再出现在公主的面前了,即使它只剩下五天的生命。

得到了狸猫的眼睛,少年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公主。公主笑了,少年也笑了,俩人相拥在一起,虽然都流着眼泪,但是都无比地开心。藏在柜子下面的狸猫看不到公主的笑容了,虽然很遗憾,但是它能感受到公主的快乐,公主过往展现在它面前的所有笑容,都一幅幅出现在它的脑海中。到底哪一个笑容才是公主此时的笑容呢?也许哪一个都不是,现在的笑容是比以往更开心更美丽的笑容,是狸猫从未见过的笑容吧。

狸猫在柜子下面度过了五天,尽管虚弱和饥饿折磨着它,但是它每时每刻都无比开心,因为公主的快乐,就是它的快乐。最后,在少年对公主的深情告白和公主的欣喜中,狸猫满意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狸猫的尸体最终被仆人发现,当公主看到失去双眼的狸猫尸体时,她瞬间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尽管狸猫面目全非狰狞恐怖,尽管狸猫的尸体已经散发出了恶心的臭味,公主仍抱着狸猫的尸体哭了起来。

五年之后,少年成为镇守一方的王侯。在少年和公主的治下,百姓其乐融融,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虽然备受时人称赞,但是少年和公主仍旧有心愿未满。少年和公主召集国内的能工巧匠,塑造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狸猫坐像,并用两颗珍贵的蓝宝石,按照公主的右眼和少年的左眼悉心雕刻,为这尊狸猫像配上了眼睛。公主明白,狸猫不可能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边了,但是她希望能表达自己对狸猫的感激和思念,她无法偿还狸猫对她的爱。她能做的,也只有让这尊像和这个故事,永远地在子孙间流传下去。

……

“老人家,你是不是看我是外地人故意骗我啊!这完全就是说给小孩子听的故事吧!”

一千多年后,一位中年人在庙会上地摊上抚摸着这尊黑猫像。听完地摊主人讲诉完这个器物的来历之后,这个中年人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地摊的主人是个老大爷,老大爷往地上敲了敲旱烟杆说:“咋个会骗你哦,你看这做工!哪里会是一般的玩意,老实跟你讲,我就是那个公主的后人,这玩意前天还贡在我家里面。”

“那为啥你还拿出来卖?”

“儿媳妇要生了,家里面穷得揭不开锅。我吃不吃无所谓,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但是产妇总要吃的吧。孩子怀在肚中,儿媳都瘦了几圈了,再这样下去母子平安都难求。我看不下去……所以只能卖了。”

“这样啊……那为啥这么好的东西没有卖掉呢?”

“自然是价钱太高了,我不想低价就卖,因为低价卖出去主人不会珍惜,它完全是无价之宝,我只要卖出去就是亏了,所以我不想见到这玩意被新主人看不起。”

“嗯嗯……我懂了。等我先看看。”中年人把手按在黑猫像头上,闭起眼睛,默念起咒文。浩如烟海的往事一幅幅穿过他的脑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很确定这个故事是真的,他很确定这尊黑猫坐像中寄托的就是无边的思念和感激。

“这个坐像我要了。”

中年人付了一大笔钱之后,带走了坐像。老人也就收拾东西回家,但是等他回到家中,却发现那尊坐像仍然摆在供桌之上,只是坐像的蓝色眼睛被拿走了。老人才醒悟过来在庙会上买走他坐像的那个中年人是来逛庙会的神仙。

那个中年人确实是神族,是神族青龙门位列七宿之首的角木蛟。他本来是因为无聊而去庙会凑凑热闹,没想遇到了这么美丽如同童话一般的故事。他买下了狸猫像的眼睛,并找到了巫婆赎回了狸猫的灵魂。因为狸猫的灵魂已经被一分为二,所以他索性把这一分为二的灵魂变成了一男一女。然后把狸猫像的右眼装到了男孩身上,左眼装到了女孩身上。

重获新生的男孩和女孩祈求角木蛟,希望能留在他的身边侍奉他,报答他的恩情。角木蛟高兴地接受了,收这俩人为徒,并为男孩起名“安然”,女孩起名为“自若”。

……………………

(接上一章结尾)

秦闻薰说:“好了,你站在那里等一下吧,她来了,你和她老熟人之间的谈话,我就不打扰了,我就在前面两百步的地方等你。”

“什么?他来了?”我正想问一下,可是背后突然卷起狂风,油菜几近伏地,花瓣飞舞迷离人眼,我下意识地挡住我的眼睛。

我很明白这是他来到我背后的预兆。

风弱下去之后,我转过身去。我前面五十步之处,有一个女孩在那扑棱着她背后巨大的白色翅膀。她是从天上飞过来的吧!话说竟然是个女孩啊,我以为命运又会给我安排一个男孩呢。(作者:读者们有没有发现萧云上一章用的是“他”呢?)

只见少女把翅膀收到背后,翅膀渐渐隐于无形。她向我走来。她个子不高,身形娇小,身着复古风的领连长袖衣裙,再搭配公主头,显得洋气而文艺,清新脱俗。

她停在我十步之处。周围的油菜花在随风荡漾,花瓣扬起。面对这个清新秀丽,肤如凝脂,眉目含情的少女,我紧张得要死。她盯着我,可是我却在躲闪她的目光。两个人都沉默着,气氛十分尴尬。我得像个办法缓解一下这个气氛。

我问:“你是女孩子对吧?”

“???……我当然是女孩子,看不出来吗?”

“哦哦……我有点害怕弄错了。”

“变成普通人类也不至于分不清男女吧,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

我确实经历了比较多的事情,自从秦闻薰在我身边之后,我见到陌生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确定男女。嗯,谢谢命运没有再次给我安排一个漂亮可爱的男孩子,终于……可是我心里为啥有种遗憾的感觉?越想越可怕。

“好久不见了”少女向我伸出了右手,说:“你现在是人类,不知道前世的名字,你前世是叫“安然”,而你应该叫我“自若”。”

“好的,自若。”我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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