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从银发老者开口的第一句，梅蒂丝就感到了一阵奇妙的熟悉感。
他看起来不过半旬，满头银发，偶有几缕白发混合其中，尽管银光黯淡，再无当年的闪耀动人，却能在其充满岁月刀痕的脸上，找到专属于长者的睿智和沉稳决断。
在银发老者身旁，还有一名暗色金发的男子，他剃了胡须，满脸阴冷，盘起的金发与金戒，能说明此人家室显赫，最令梅蒂丝感到惊讶的是，这名暗金发男子右手无名指有一枚血戒。
对于两名长者的身份，梅蒂丝大概有了猜测，她直接开门见山道：“两位可是埃尔洛斯、罗德曼？掌控西、北全公会势力的背后总负责人。”
两人听到梅蒂丝精准无误的爆出了自己身份，不由得相视一笑，“好狠的小姑娘嘞...嗷油，失敬了，应该是总帅才是。”埃尔洛斯总会长狡诈笑道。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啊，老头子，时代早就变了，你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西域总会长呢。”罗德曼双手交叉，姿势霸气的闭眼静坐，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波动，但紧皱的眉头，却又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压迫感。
“老头子就别说老头子咯！我们都不再年轻了啊，罗德曼，不过在某些事情上，我们的看法却从来没变过嘞。”
“哼。”罗德曼表情阴冷，却并未否认。
这两人给梅蒂丝的感觉就是两个老小子，年岁看着不低，但互相怄气坑损倒是以往如旧，想必两人之间的友情，从那个时代开始就已经建立起来了，直到今日，也未曾动摇一分。
这点梅蒂丝深有体会，她无比羡慕能有这种同伴，如果有一天，她老了之后，不能跟自己姬友畅所欲言，反而相敬如宾，那才是失败的人生。
不过，那种未来大概率不会存在了吧？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能问问总帅大人是怎么认出二老来的吗？据我所知，整个大陆知道他们真面目的，屈指可数。”鬼婆极其尊敬的问道。
这话落在二老耳中非常舒服，虽说旧时代已经过去了，但能得到尊重，心里还是蛮舒坦的，也不枉他们孤注一掷，带上筹码来投靠鬼婆了。
二老沉默不语，用各自的眼神审视着梅蒂丝，显然，他们也想得到答案，但同时，他们似乎也害怕得到答案。
“我以为二位猜到了。”梅蒂丝神情轻松的笑道，“是二老的混蛋子女告诉我的，说有朝一日能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你们带回永耀国，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好。”
“啊...”当这个消息落在二老耳边时，冷酷如罗德曼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们真的都快忘了这件事了，明明说好的一辈子不出现在他们面前，罗德曼甚至为此亲手赶走了唯一的女儿。
要说了无牵挂，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两人的妻子都在意外中相继死去了，当时他们就知道，这个世界就是绝望的炼狱，向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是地狱。
留在此地，永受苦难折磨，倒不如让他们远走高飞，到未被战火蔓延的东方，千年来唯一幸存的希望之地，说不定还有机会逃出这绝望炼狱，他们就替孩子们扛着，直到希望到来的那一天。
事实证明，他们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恭喜二老。”米莉雅突然的祝贺，令两名年过半旬的长者不明所以，“你们现在是亲家了，吉尔和奥莉薇雅成婚了，还诞下一女，名叫爱莎。”
这个消息对两人的冲击性极其大，他们张开嘴巴，眼神错愕，浑身僵直，足足愣了有十秒才突然一拍大腿，齐声喊道：“作孽啊！”
“我怎么就跟你成亲家了？”
“你个老狗好意思说？！那次血月事件不是说你儿子必死无疑了吗？怎么还活着把我女儿拐跑了？怎么不死啊？？”
“那我怎么能知道吉尔命这么硬啊！是总帅放了他一马吧？他找谁不好，非得找你女儿啊？？你女儿肯定跟你一样，阴险冷漠，还是个性冷淡，他怎么受得了啊？！”
“老狗闭嘴！”
“老狗叫谁？！”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了激烈争吵，就在众女犹豫着要不要劝架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停止了争吵，对窗外的景色露出向往神情。
“不过，爱莎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不是吗？”
“啊...有机会一定要回去亲手抱抱她...”
两人是吵得快，好的也快，也许在他们的世界里，这已经是常态了，两人就是永远长不大的老小子。
在那之后，梅蒂丝面色沉重的跟他们说了前因后果...
在后续交谈中，梅蒂丝得知，他们的消息其实并不流通。
说是公会操作人，实际上并没多大作用，因为新生代公会实力极速膨胀，早就超出了四神官的掌控能力，所以公会势力早就形同虚设了。
这没办法，时代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高阶破法者四大神官是一个都没出，手下的忠兵，倒是有几个能用的，只是来打新生代公会，就有点相形见绌了。
既然压不住，那就索性摊牌了，旧时代公会掌权者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凝聚固有公会，强化其精神意义，并巩固现有秩序，这属于一厢情愿了，不过大部分公会势力还是照做了。
他们也不想自立门户，再开规矩，那样反而会滋生更多的问题，就维持现有秩序，又没人管，挺好的。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旧时代的公会掌权人艰难守着秩序，直到，梅蒂丝成立永耀国为止。
公会势力被永耀国吸收一半，旧秩序完全崩塌，所有公会被迫自立门户，陷入斗争之中，在其后的五年间，因权力争夺而消亡的传说公会就有两家，史诗公会不知凡几，到了最后，已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这倒是梅蒂丝所不知道的事情，公会势力其实就是时代更迭的牺牲品，东方公会正好搭上了梅蒂丝这艘顺风船，自然是没什么感觉，其他地方可是被时代洪流冲的粉身碎骨。
所有的第三方中立势力，如山贼团、佣兵团、公会势力...如今基本等同于消亡状态，其主要力量完全消失，再也构不成组织，只能算多股的分散小队。
埃尔洛斯还有罗德曼看的很清楚，他们早就知道公会势力迟早会亡，在王国机器面前，没有任何人能够以第三方势力独善其身，要么加入他们，要么成为他们，没有第三种选择。
拖着，只是为了能保存其中的可靠战力，不至于被王国直接冲散，不得不说，两位长者的眼光非常宏远，对时代的走向甚至不输给梅蒂丝。
可以说，没有他们拼死护住的公会势力，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永耀国，公会势力一旦散开，就会被当时的欧诺弥亚冲烂掉，这无可厚非，他们本身的性质也介于土匪强盗和商人之间，是巨大的隐患。
没有王国喜欢这样一个庞大的第三方势力卧在自家门前，所以梅蒂丝能理解当时欧丝托斯也想铲除公会势力的想法，只是两人的手段都没那么极端，都是想同化吸纳他们。
欧丝托斯打通了公会势力的交流渠道，并建立了初步好感，这也为梅蒂丝后来吸收东方本土的公会势力，奠定了不可取代的基础。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是一种意志传承了。
“我早就说过，那个混账小子迟早有一天会栽在女人手上，他从小手就贱。只是没想到，最后他就这样...孤独绝望的死在了帝国畜生的手里...”
听闻赫伯特死讯的埃尔洛斯，再也笑不起来了，赫伯特是他的二子，跟桀骜的吉尔不同，赫伯特平日里放荡不羁，为人轻浮，他母亲还健在的时候，就对女佣上下其手，是个十足的色胚。
当时埃尔洛斯差点把他手打断，以为这次的教训能令他多少收敛点，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在女人手里了。
不过相比起赫伯特的死，梅蒂丝跟吉尔的过往，更令他感到震惊，他知道血月发生的大概地点，也进行过猜测，但消息被压的很死，梅蒂丝他们没有刻意宣传过，基本只有当时的谢兹单民众知晓此事。
得知梅蒂丝不仅原谅了吉尔，还把永耀国最关键的主城定在了原来的谢兹单，这种气量也难怪她会是现在的活传说了。
“奥莉薇雅...她过的还好吗？”罗德曼低头沉吟了许久才问出这句话来，这并不像他的风格。
“她...十分想念您，提起您时，她总是带着自豪骄傲的神情，她从来没责怪过您，还知晓了您的真正想法。我不是在安慰您，这都是她的原话，您能想象吗？当日翠灵山即将沦陷之时，她一个带着身孕的女人，还坚守萨斯城主堡宁死不撤...”
梅蒂丝说到这时，罗德曼终于忍不住掉泪了，因为他知道，奥莉薇雅就是这样的人，她从小性格就刚烈，不然也不会真的会被自己气走，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却无法给到哪怕一点点安慰。
要是奥莉薇雅就这样受辱死在萨斯城内，那罗德曼自己也无心无欲再活下去了，只能说，命运虽然坎坷多磨，但好在它不至于赶尽杀绝。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想要守住这一切。
“我代表奥莉薇雅向您致谢，虽然这是微不足道的谢意...这次行动，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就直说吧，哪怕是用我们的命当诱饵也行，敌人，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啊...现今大陆最强最恐怖的陆地军团，拥有时代前沿的顶尖装备武器，就算是一百名配备哀泣的破法中队，也足够击穿我们现有的脆弱防线了，没想到竟然有两万...”
听到鬼婆和罗德曼的消极发言，菲庇第一个坐不住了：“喂喂喂，说清楚点，谁是现今大陆最强最恐怖的陆地军团？”
“就算残阳军是最强的，可是他们现在也不在这里啊，难道你们想说单靠这么几个人就能对抗两万帝国大军吗？我知道你们能力很强，可是现状不是你们来就能...”
“那我问你，你们能对付帝国军团吗？”梅蒂丝带着自信笑容回道，她就是如此，在关键时刻总能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
鬼婆摇摇头：“不可能，我们充其量只是有点手段的普通人，跟战争家比起来那是螳臂当车。”
“那你的军团能打得过帝国军团吗？”梅蒂丝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了。
鬼婆想也没想就否定了：“我们再怎样都只是雏兵，跟帝国这种歃血军团完全不能比，不过...如果只是击穿一个方位的，我完全有自信。”
然后，梅蒂丝向前一步，指了指身后的众女：“我们能不能对付帝国军团？”
鬼婆犹豫了一会，底气不足的回道：“可以，但是没有操作空间。”
这时，梅蒂丝站到了鬼婆面前，笑着按住她的头：“那我们，加你们，再加你的军团，能不能对付帝国军团？”
刹那间，鬼婆恍然大悟，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惶恐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