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帅...？你在开玩笑？你们残阳军总帅，梅蒂丝·瓦海托来到前线了？”瓦希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恐惧，然而雪莱的出现，以及部下背叛，再加上梅蒂丝的名字出现，使得他内心对帝国的信任完全崩塌。
对此，雪莱只是轻笑耸肩，不知可否。“我就是打个比喻，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也许真的来了呢？反正这情报说出来别说你们，连我自己都不信。”
雪莱并没有说谎，梅蒂丝来到前线的消息，知情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别说是敌人，就连残阳军内部也没人敢信，因为他们比谁都知道，梅蒂丝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北方前线督战意味着什么。
帝国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梅蒂丝离开永耀国的刹那，就是帝国发动全面入侵的最佳时机。
他们只缺一个借口机会而已，只要让帝国士兵知道最大的威胁无法再安然坐镇东方内陆，那么帝王，就只需要一声令下就可以了。
瓦希尔看着雪莱的脸，她似乎也不确定此情报的真实性，这才是最令他担心的事情：“就是...她于情于理都没理由出现在这。”
最终，瓦希尔只能说服自己，原本他想的是能涝几条小鱼，撞上大运摸到几条大鱼就更好了。
但现在，瓦希尔发现自己并不是在捕鱼，他正面对排山倒海的时代风暴，他这样的人敢看一眼就会连灰一起卷进去搅碎。
“时间紧迫，我们还是闲话少说吧。我们需要您提供您已知的所有地区详情地图，当然，还需要您的小小协助，做为回报，我们能给您想要的一切。”雪莱自信而冷酷的眼神，令瓦希尔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就像是被鲨鱼盯上的小鱼，面对那深渊巨口，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
“为什么找上我？”瓦希尔确实不明白，他不过是一个团长而已，手里确实有点兵力，可是在这场战争中，他这点兵力连炮灰都算不上。
别的不说，光是残阳军现在歼灭的烬火军团数量，就有两个师团，折算近二十二个团了。
瓦希尔当然知道东北战线有多惨烈，那可是千年积攒下来最强的两个军团精锐在厮杀，神仙打架，凡人莫近，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为此，他甚至为自己做好了退路，以防残阳军打进来时他无路可退。
瓦希尔对帝国确实不如狂热者那般忠诚，可他也没天真到认为残阳军是善者。
唯一令他动容的，只是残阳军目前积攒的良好声誉而已，帝国制定的战争规则，只是用于震慑约束其他弱者的而已，残阳军则是另类，他们竟然用自己的规则约束自己，这在帝国眼里是极其匪夷所思的。
这天底下哪有规则创造者受自己规则影响的道理。
他渴望得到答案，也需要得到答案。
“因为我们正好路过这里，而你又有这个意向，所以我们过来了。”雪莱的回答，击碎了瓦希尔的胡思乱想，他知道雪莱肯定隐瞒了什么，却是不敢再追问了。
瓦希尔仔细思考了一番，他平日里心思缜密，却容易被突发状况打的找不着北，不然凭借他的能力，不会只镇守此地终日等着粮草度日。
雪莱自称是他们，报告上又有提到三人组，既然伊玲派出了雪莱，那就说明这项任务优先级至少不会低，其余两人，甚至更多的陪同战力级别也不会低。
精锐小队不惜穿过刀山火海，深入敌阵，绝不会是特地为了来招安他。想到这，瓦希尔基本确定了雪莱的回答不假，她确实是路过这里，他们有能力策反安插自己的部下，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伪装，对帝国军习性作风都颇为了解。
恐怕，残阳军的情报获悉能力，比帝王、阿莉亚等人模拟所做的应对还要强大。
“她的目标不是我，我只是顺带，想要得到我的帮助，执行的是隐秘任务，却又当着我们的面强行突破，这到底...难道说...两批？负责突进和负责执行任务的有两批？！”瓦希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雪莱也看出来，瓦希尔头脑并不笨，这是好事。因为聪明人想的更多，所以他更容易为她所用。
“你们想要什么？”瓦希尔决定两头下注，他得确定，雪莱想要的跟他想要的不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存在。
“我以为说的够清楚了。你只需要提供你所掌握的一切可视图化情报，外加权限之内的举手之劳，就算交易筹码了。”雪莱没有说谎，这确实是她的任务目标，只是她低估了瓦希尔，她以为能被来路不明士兵信手拈来的假情报忽悠的人，脑子应该不大灵光才是。
“我可以做到，那你们呢？”瓦希尔没有说自己的条件，他想试试雪莱是否真的掌握了一切。
他并没有失望。
“瓦希尔团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这场战争谁会胜利？”没等瓦希尔开口，雪莱用手势打断了他，“当然是帝国。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帝国拥有完善的哀泣生产链，帝国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破法资源，帝国学士掌握着现有大陆科技的最高水准。
帝国士兵数百万，且全部配备了最好的武器装备，破法军团加起来都足够打五场灭风之战...毫无疑问，帝国会是这场战争的最终赢家。”
瓦希尔突如自信了起来：“所以，你们有什么资格来找我交易？”
“资格？哈哈。”雪莱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的微笑，“我们的资格就是让你现在低声下气，我们确实没有资格。可你们又在害怕什么呢？如果帝国真如此强大，无坚不摧，你何不现在喊一嗓子，让上千名烬火士兵将我重重包围呢？”
“你以为我不敢？”士可杀不可辱，瓦希尔从没想过敌人潜入他本营，大放厥词谈什么交易，要他通敌叛国，还如此嚣张跋扈要挟挑衅他的。
有那么一瞬间，瓦希尔叫声都到嗓子眼了，又被无形力量卡了回去。
他无法反驳雪莱，他确实有忌惮恐惧残阳军的理由，这也是他为什么没被调去前线参战的原因。
面对北国骑士，他是披荆斩棘，战无不胜的帝国猛将。可面对残阳军，他完全没有作战念头，原因？
何不问问残阳军自己呢？那场灭风之战打的他差点精神失常，他曾发下血誓，此生此世再也不要面对那白衣军团。
帝国花了五年的时间赐予了他第二次人生，原以为这是涅槃重生，不曾想只是饮鸩止渴，再度听闻那白色死神洪流席卷而来时，他对烬火军团的失败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北方之战残阳军的整体水平确实提高了很多，但要瓦希尔说，灭风之战才是他们的鼎盛实力。
他从不信鬼神之类的魔幻传说，可当日的残阳军，真的令他看到了灵魂意志化为力量源泉的奇迹。
眼前的雪莱，眼神没有灭风之战时的犀利震撼，却如风暴般沉稳涌动，他们比起五年前，对自己应做之事，应走之路，了然于胸，坚定不移了。
最终，瓦希尔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不在乎谁输谁赢。”
“你只在乎你能不能赢。”雪莱补充道，瓦希尔点点头，“五年前那场战争，使我看透了不少东西。我相信帝国实力远超你们，可我也没把握保证你们会输。我只希望，我的下场不会太难看。”
听到这句话，雪莱心中还是有些触动的。
“灭风之战幸存者...”雪莱并没有直接参加那场大战，她与蕾娜女王所经历的痛苦磨难，并不比翠灵山上的大战少。
但要论惨烈程度，那是自乱战时期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争了。说它是时代分界线并不为过，梅蒂丝一行人无比清晰地抓到了时代暴风眼，在无数种必死的结局中，选中了唯一一条通往最终胜利的道路。
那一场大战，死去的尸体足以铺满翠灵山到斯亚城的全部土地，鲜血渗透大地黑土，化作永恒的腥土。
欧诺弥亚精锐近乎全灭，三分之一的英雄豪杰永恒埋葬在翠灵山之下；北境因卷入这场战争，导致国王被刺杀，王血家族反目成仇，开启了长达五年的内战；帝国，也没在此战占到多大便宜。
最终，连塔纳托斯，这个从未介入过人间战争的西方死神国度，也首次以官方的态度作为强制调停人，宣布了灭风之战的最终赢家。
当时，雪莱就认为，帝国在灭风之战中幸存的将领，无一例外都会成为他们日后的劲敌。
因为他们都经历过了时代的洗礼，亲自见证，面对了那最猛烈的狂风暴雨。在那场战争中存活下来的残阳军士兵、干部，绝大多数都成为了永耀国的顶梁柱。
哪怕只是讲述自己亲眼所见的史诗故事，也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事实也的确如此，就雪莱目前已知的烬火军团将领，至少有四成都有过灭风之战参战记录了，这确实是最惊人的战绩，任何战争与之相比，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没有那场大战，今天的世界将会是另一番模样。
见到帝国军在灭风之战的幸存者，雪莱心中多少有些愤怒，正是他们，使得梅蒂丝所做的努力差点全部白费。
正是他们，把梅蒂丝逼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穷途末路。当年的帝国，带着随手一挥就能湮灭十几二十名残阳精灵的灭世武器，几乎以一支二十人哀泣小队就击穿了整个翠灵山防线。
那个让欧诺弥亚付出八万人代价都没能打下来的山顶，他们如履平地般横扫殆尽。
时光流转，她竟然坐到了曾经毁灭精灵共同的家园死敌面前，如今角色互换，她倒是没那般强烈的仇恨杀意了。
“我会尽我所能，我也希望残阳军如传闻那般信守承诺。”
“我们从不打已经趴下的敌人。”雪莱留下这句话后，重新戴上战盔。
瓦希尔也不再逗留，他看着两名部下复杂的眼神，犹豫了许久，终究是选择了沉默。
掀开帐营离去的他，再也不复往常那般自信威武，他好似摘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打碎了面具，变得轻松，也变得弱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