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残阳军的人！”
“他们都有能力打到这里来了？！”
“可不是嘛！你看这些黑衣狗，平日里多神气，现在吓得浑身打颤呢！”
被囚禁在望天堡的上百名北境子民，看到了他们只在想象中发生过的场景。平日里趾高气昂，如同掌握生死神明般狂傲的烬火士兵，全都心急火燎的冲下山去。
黑暗的夜里火光四射，到处嘶吼震天，混乱不堪，他们从未想过，烬火士兵也有露出这种丑态的一天。
很快，他们便意识到此生仅有的机会到了。
“我们的机会来了！他们现在没空管我们，趁着这个混乱弄点武器装备过来，等残阳军冲上来的时候，黑狗士兵肯定无暇顾及我们，这个时候就一拥而上，干死他们！”
“他们破法怎么办？我们这样冲上去岂不是...”
“懦夫就等着哪天栽倒在雪里再也爬不起来吧！你们想死在战场上还是想被冻死在雪地里！”
“干死他们——”
再也无人能够顾暇他们，在烬火士兵的眼中，这些北境子民也不过是蝼蚁般低贱的性命而已，人们会害怕被蚂蚁咬一口，但却不会害怕它咬死自己。
现在，北境子民要让他们知道，蚂蚁多了，连大象都能吞掉。
...
罗恩将蒂娜护在了身后，他顺手取下嵌入铁门的长枪，却不曾想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拔下来，他刚想将蒂娜推出门去，又是一杆长枪从侧翼飞来，一枪将铁门重重合上。
它贯穿了门的把手处，想要正常弄开是不可能了，这是一扇死门，除非杀死守门人，不然他是腾不出手还有时间来打开这扇生门的。
“你，没打过仗吧？”库卡手持双枪，他脸色发黑，表情狰狞可怕，整座堡垒如今只剩下他一人镇守，罗恩原以为，库卡不过是一介文将，不曾想他实力也如此强劲。
不过罗恩还是知道，他身体半残废这件事的：“用来打你这种残废够了。”
罗恩试图激怒库卡，然而这种程度的挑衅对库卡来说如隔靴搔痒，他这半生所经历的屈辱，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存在？
“我弱了，不代表你变强了。像你这种连刀剑都握不稳的卵蛋，我就算是坐在老人椅上都能摇死你。我早该想到的...残阳军连索尔都杀了，怎么可能放过你，他们究竟有什么能耐，值得你为他们卖命？
你身为帝国贵族，享尽荣华富贵，无上权力握于你手，至高荣耀加持于你，你就这样回报你的帝国？嗯？”库卡眼神犀利凶残，他手持双枪，气势凌人，如同一头狂暴凶猛的巨兽压迫而来，令人无法喘息。
即便是他与曾经描述的巅峰相差甚远，但在罗恩眼里，他依旧是如同高山般不可逾越的存在。
罗恩咽了口唾沫，他确定自己克服了恐惧，然而面对帝国将领或帝国士兵时，他对他们有多了解，就会对其有多恐惧。这种恐惧是刻入灵魂，从他出生便烙印的信号纹章，他看了眼因恐惧而蜷缩在阶梯空隙间瑟瑟发抖的蒂娜，她那充满泪水的双眸，再次激起了他的斗志。
“为残阳军卖命？别笑死人了，我有什么理由帮他们卖命？”罗恩恐惧依旧，但在这件事上底气十足，库卡一眼便看出他没说谎，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什么，“那你就是为了这个不知道哪来的裱子准备弃帝国于不顾，打算投靠敌人还是当懦夫逃兵啊？”
听到库卡侮辱蒂娜，罗恩又想起了蒂娜对他诉说的阴暗往事，他不由气上心头，化恐惧为愤怒，不过还是忍住了：“打一场必输的败仗，要我说那叫脑子有水。”
“必输...的败仗...？你，好大的口气啊...就凭你这句话，我率兵讨伐你整个家族也是理所应当！不过，我已过了那年少轻狂和狂热的年纪，我深知这个庞大雄伟的帝国之下，有太多的疮痍脓包...即便如此，我仍选择守护它，我坚信，这一切在皇帝陛下的计划完成之际，都将得到彻底解决。
你还有回头路可走，罗恩侯爵。既然不是残阳军的人，那便杀了这个裱子，以证清白。”库卡双臂青筋暴起，他那肌肉虬结的短背装束，任谁都知道他已是笼中困兽，谁也不敢小巧他最后的挣扎。
只是对罗恩，这是踩了他的逆鳞。
“你...就喜欢将一切都当做物品，将它们榨干价值以后，再无情抛弃是吗？”罗恩有为蒂娜责问的意思，但库卡，却没听出其中的意味来，“哈哈！得了吧，侯爵！
你杀人饮血的那会，怎么没见你气愤填膺啊？是，我是一个无耻的屠夫，刽子手，这点我承认。我迟早是下地狱的恶鬼，我一直都在等待着那一天来临，残阳军会来审判我，他们虽然不配，那他们确实有那个权利。
你什么人啊，罗恩？你来审判我？你手上沾的血，会比我少吗？你跟你的小裱子说过，你把北方佬当冰棍玩的‘小乐趣’吗？你都玩死多少个北方姑娘啦？怎么？现在想改邪归正，为情所困？
你洗不白的，罗恩！你跟我一样，永远只能是恶鬼，一旦过了那条线，你就不可能回得去了！
现在，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库卡怒目圆睁，双臂长枪抡动挥舞，向着罗恩砸下。罗恩反应倒是够快，再加上库卡确实被激怒了失去理智，下了狠手，这一下致命的一击落空，砸在铁门之上，反倒将武器卡了进去。
思维的僵化再加上库卡许久没有经历过生死之战的生疏，让他失去了应有的思考能力，他本该放弃武器，转为拳脚进攻。尽管胸膛毫无防备，但护臂和军靴仍穿在身上，凭他的格斗技完全可以压制住罗恩，将其生生砸碎。
只可惜，岁月不饶人，此刻的库卡，如同一个失去一切的旧日王者，不甘而无奈的试图将自己双枪从铁门前拔出。
罗恩趁此机会，反手一枪捅在了他后背，吃痛的库卡终于知道自己犯了致命错误，痛的哀嚎连天。
他迅速抓住了枪头，其强大的腕力死死卡主了罗恩意图刺入其后心的枪头，令其在肌肤一公分之处再也无法深入一分。
就在这时，一道倩影闪过，一只纤纤玉手与罗恩紧握的长枪交叠重合，凭借这股力量，一举突破了库卡最后的挣扎。
“蒂娜！”罗恩惊喜大喊。
库卡被长枪从后心刺穿，头颅耷拉在地，那空洞无神的瞳孔，似在诉说他这半生的过往追忆。
蒂娜脸上满是泪痕，但她此刻的神情与眼神，都令罗恩想起了记忆中某个禁忌的存在，那是令他绝对不敢去想的存在。在生死之间与情感冲击的强烈刺激下，他大脑一瞬间宕机，将他所想的那个形象完全抹去，以此维持正常运作。
两人劫后余生，顺利的来到了主堡外门，这里的防线也崩溃了，库卡知道卢卡斯死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了。他只是在做一个帝国士兵应该做的事情而已，这座堡的所有士兵亦是如此，一群疯狂的，执着的，坚定的死士。
走到大门前，蒂娜突然停了下来。
“蒂娜...？你...”罗恩刚想回头说些什么，突然心头一痛，他看到自己胸前一把匕首，没入胸膛两公分。
而这把匕首，正是他送给蒂娜防身的武器。
“不行啊...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够啊...比起死在你手中的兄弟姐妹们，只是这样，还不够。”蒂娜的眼神完全变了一个人，她那冰冷绝情的眼神，令罗恩感到绝望。
“为什么...”
“你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呵！罗恩，库卡说的可真是一点都没错啊...你做了这么多，你以为光凭一个意念，然后做几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就能跟过去的自己完全撇清吗？不...”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报复我？”罗恩握紧匕首，他始终不敢相信，刚刚还救了他一命，跟他缠绵依偎的女人，一直都在演戏。
然而那双眼神，已表明了一切，它并非是残阳军专属的眼神，但却是每一位觉悟之人应有的。
“别逗了，侯爵。是你上的我，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怪我勾引你吗？我一看到你那假惺惺的脸，我就直犯恶心！”蒂娜恨得咬牙切齿，现在罗恩明白了，她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还有等待时机。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的极其痛苦，永世不得超生！你今生所欠下的血债，死后也得给我偿还！”说着，她将匕首狠狠捅了进去，还转了几圈才依依不舍的抽出来。
“你...已经成...”
罗恩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黑暗来临时，他所看到自己所爱之人的面容，也唯有血海深仇般的扭曲憎恶。他甚至无法想象，蒂娜是抱着多大的决心，才忍了这么久没表现出来，还要装作一副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模样依偎在他怀中。
大仇得报，蒂娜甩甩匕首上的血，望向倒下的罗恩目光没有一丝爱意悔恨与怜悯，她奔回主堡兵器库的方向，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而山脚下，已然传来了恐惧地嚎叫与惊吼之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