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法因人而异的最大原因，是个人信仰意志与心之所向的差异不同。
有些人说，人性本善。他们认为人们的力量来源于爱情、友情、亲情、信仰等正向的执念。
有些人说，人性本恶。他们觉得人们的力量应该是极端的偏执，仇恨、杀戮、愤怒、嗜血、残暴等负面偏执。
这两者之间的天平，从没达到过完美平衡，人们并不知道哪种答案是正确的，但现实似乎告诉他们，人性本恶才是正确答案。
永耀国这五年间反破法技术的发展飞速，但破法技术却近乎凝滞。当然，永耀国也不是以破法者为主战力的国家，但他们可以不用，不能没有。
破法者本身的威慑意义，是大于实战意义的。就好比梅蒂丝，做为整个大陆上最强大的破法者，梅蒂丝抛开所有，单论自己的破法能力，她也足以单人震慑住整个帝国，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包括双方都好，是基于梅蒂丝指挥全战的情况下，围绕她打造筹备的战争，帝国军是以梅蒂丝率领下的全盛残阳军来筹备的这场最终之战。
永耀国也是如此，但关键在于，梅蒂丝现在人不在。
这就导致了帝国准备过多，而残阳军准备失衡，其实他们现今所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与应对方式，已经让以阿莉亚为首的帝国军决策层叹为观止了。
至少在他们的构想中，失去了梅蒂丝的残阳军，是不堪一击的。
如果说支撑破法为人们心之所向的最佳证据是什么，那梅蒂丝就是最好例子。
这个大陆上，有能够接下她那无穷意志一击的人存在吗？没有，就连自诩为神明的帝王，也不敢去挑战名为凡人的高洁意志。
只是比起正义坚定的高洁品质来，杀戮偏执往往占据绝大多数。医者不能自医，比起救人来，杀人往往更容易，且效率更高。
邪恶如同扩散的瘟疫，一旦蔓延，便势不可挡，人们能够做的，仅有祈祷下一代能够进化出对应抗体，否则就此彻底灭亡。
破法形态也是如此，像格雷这般充满暴戾血腥，惊骇可怖的蛮力巅峰之作，才是破法者最常见的形态。
能够绽放出纯洁之光与意志之光的高尚骑士，可以说万中无一。
所以，罗德和哈金斯两人身上闪耀的那轮白光，才是令格雷最难以忍受的。
正是因为有这股光芒的存在，他们才迟迟无法实现自己的宏愿，导致人类悲惨的圆环不断循环，他们恨自己的无能，更恨挡在他们伟大征途前，自诩正义高洁的执行者。
“真没想到，你们这群人之中还能出三位海啸级破法者啊...看起来，你们手上也没少沾血，不是吗？”格雷明知故问，他就是看不得这般高洁耀眼的无暇之物，杀戮就是杀戮，没有谁可以将自己的杀戮伪装成高尚。
帝国也不例外，他们只是自己双手是肮脏的，所以从没掩饰过自己的想法行为。
“确实没少沾血，不过那都是无论说几次都不会听的无救之人。例如贪婪的佣兵团；欲望暴走的山贼；自大傲慢的王国士兵...我们杀过很多人，包括你们的祖先。但那又能证明什么呢？杀戮本质不会变，但你为何而杀戮，是有本质的。你们声称自己是正义审判者，内心却是此等丑陋贪婪的邪恶模样。
你们说我们是染血的恶魔，可我们的灵魂意志，比这苍穹还要高洁明亮。被你们诋毁污蔑最多的总帅，她的破法能力却是全大陆最强，最闪耀的，你不觉得，自己的自欺欺人很讽刺无趣吗？”
谎言从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罗德他们一族，虽然在此之前跟残阳军毫无瓜葛，但他们的意志一直在一起，格雷想要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动摇残阳军将士的战斗意志，简直是傻子一脚踹开了内拉的外门——蠢到家了。
“轰！”格雷突然暴起发难，整个人一跃数米高，举着巨斧向两人愤怒劈来。
即便隔着数百名士兵的阻隔，两人也能感受到这名敌人那憎恶的杀戮意志。
不过，他们并不惧怕。这里不仅有数万名同伴战友与他们并肩作战，还有他们的领袖，这个国家最可靠的几名旗帜干部。
“喔啊啊啊啊——”格雷发出癫狂的咆哮怒吼，如同失去控制的野牛狂兽那般，胡乱挥舞着手中巨斧。
残阳军士兵们看到此番场景，也是迅速向后拉开距离，试图逃开格雷发狂的攻击范围。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格雷此刻的速度变得极为迅猛，那庞大躯体与数百斤重的铠甲巨斧，此刻都恍若无物。
“嗷啊啊啊！”格雷一斧劈下，那带着强烈排斥力的磁力场，瞬间将几十名残阳军士兵整个弹飞，其冲击力丝毫不亚于精灵们全力击发的一箭。
这边一斧子刚劈下，那边拉起来又变成了牵引力极强的黑洞，残阳军士兵在他这种反复无常且毫无规律可循的变幻攻击中，死伤激增。
不...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反制手段和方案，纯粹是相信长官而拼上自己的生命在拖延时间。
眼看格雷发狂暴怒，哈金斯也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自己能跟格雷对上几招的话，那他现在可以肯定，要是他接一斧子，不死也得残废。
“他是被你激怒了吗？”哈金斯拿着钢斧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他们虽是海啸级一阶的破法者，但跟这种帝国征战多年，从血战和时代累积经验中磨炼出来的同阶破法者相比，确实没法比。
更何况，双方武器装备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帝国军没哀泣套装的话，他们或许都冲不过永耀国的平原防线。
罗德叹了口气：“不是被我激怒，而是被真相激怒了。那是，帝国用尽手段都抹不掉的，世界记忆，历史真相。他们在无法接受理解的时候，就会陷入这般的癫狂状态吧？真是可悲，如同被人操控了的战争兵器，已经连人都不是了。”
帝国将士，似乎都有这个问题。当他们那套在帝国威压和绝望战力差，屡试不爽的恶魔低语失效时，他们自身就会陷入癫狂之中。
对于那些绝望中的人们来说，帝国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给他们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他们便会因恐惧绝望而倒戈相向，主动打开城门，或是全力协助帝国出卖自己的国家，将自己的子民送给帝国当做奴隶。
只是这招对残阳军从不管用，哪怕只有一个残阳军士兵，他们用再多的帝国战士包围，用尽一切手段侮辱折磨，他们那坚定的不屈意志，那闪耀到无法直视的信仰光芒，从没黯淡过半分。
所以自玛姬之战后，帝国军内部便颁发了一条绝对死规：进入东方后，杀光映入眼帘的一切生命体，严禁折磨“享用”战俘，一经发现，将由归属团的最高负责人直接处死，无需公开审判。
当然，经过那一战后，也没人再蠢到用残阳军女士兵去激怒残阳军了，经过阿莉亚的军改后，帝国军对于战利品的执念也远不如最初那般深了。
他们，被加强训练成了专门对付残阳军的战争兵器。
从模式上来说，更像是梅蒂丝最初在干的事情。也许阿莉亚是有样学样，也许这是最适合帝国军的改革方式，但梅蒂丝，绝不是为了将士兵训练成战争兵器，而去训练他们的。
她是为了保护家园，保护同伴家人不得已而为之，这五年间她教残阳军最多的，是信仰，是意志，是教育。
曾经将人变成机器的梅蒂丝，此时在将机器变成人；而那个将机器变成人的诺拉，却为了击败残阳军将人变成了机器。
她可能，从根本上理解错了什么，灭风之战梅蒂丝能够获胜，靠的也不是残忍无情的训练方式，他们更多的，是临时凑起来，几乎只有基础战争知识的纯训练兵。
这点欧诺弥亚可以作证，首次交战的残阳军可以说有多难看就打的多难看，经验是靠战友的鲜血累积起来的。
就血门那个惨烈度，最高一天打死双方几个师团，通往血门的那条泥路，每一米都能填十几具尸体，鲜血都能渗透地下五米。
罗德真不知道，得什么样的人才能认为那是光靠一群战争兵器就能赢下来的战争。
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不算是坏事。
在残阳军的理念中，从来都是人大于兵器的。
“大家快让开！不要在做无谓的牺牲了！我们来对付他！”罗德与哈金斯两人话音刚落，眼前一个巨大的黑影便席卷而来，随后又极速转为红影。
“哈啊啊啊！”格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笑声，巨斧落下，两人下意识后跳闪避，不料格雷突然变招一计横扫斜掠而来。
以那种速度和覆盖面的话，两人都得遭重，关键时刻，哈金斯用肩膀将罗德顶了出去。
“砰！”
“啊！”
在罗德反应过来的时候，哈金斯已经被扫飞数米远了。
“哈金斯！”罗德连忙冲过去掩护，格雷不依不饶，还想赶尽杀绝，只是被一旁的残阳军士兵再度牵制，此刻杀红眼的他，浑然忘却自己能无视残阳军士兵的进攻，直取两人首级的事实了。
“哈金斯，你的左臂...”罗德看着哈金斯只剩一截不规则断骨的左臂，感到喉头发甜，眼睛都被怒火填红了。
“没...事！”哈金斯意志远超常人，即便失去了左臂且失血严重的情况下，仍能保持清醒意志，傲然挺立。
残阳军的战场医师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他们仅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情况及其严重，立马劝道：“哈金斯团长，您不能再战斗了！必须马上撤离战场！”
“不...手...给我...接上...”哈金斯左臂的血在医师治疗下已经止住了，但他仍想奋斗在一线，就此退场，对他而言跟死也没区别了。
“已经无力回天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残阳精灵的风魔法治疗再优秀，也不可能做到血肉的创生再造。
哈金斯的左臂，被格雷一斧头的冲击力直接拍成碎末了，光是看到那条断臂的惨状，都很难相信他竟然承受了这般攻击还能存活下来。
“妈的！”罗德看到昔日挚友兼战友落得如此下场，眼睛彻底变红，他锁定了格雷那巨大的鲜红巨躯，用全力向他冲去，一剑砍在了他后背铠甲上。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攻击竟然反噬了他，他砍得有多狠，弹给自己的就有多狠。
没人会防备自己的攻击，罗德在毫无防备下糟了记重的，这下虎口震裂不说，还把自己破法形态给打碎了。
“怎么...回事...连我们的攻击...对他都不起效吗...”看到狼狈退场的罗德，稍稍恢复了些的哈金斯，没想到双方实力差到了这个地步。
罗德虽然被反噬的够呛，但所幸受的不是致命伤，还有医师的紧急治疗，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尽管损伤严重，但两人似乎也明白了格雷的破法能力：“不是...一开始是有效的...你还记得吗？他在第一次看我大剑甩过来的时候，根本不敢像现在这样硬抗我的攻击。现在他不仅能无视我的攻击，还能反弹攻击，让我自己砍自己...”
“会不会...是他发狂的原因？”
“不会，如果发狂就能变强，那我刚刚那一剑早就把他五脏六腑砍碎了。”
“难道...他的破法能力有学习功能，能够吸收他人攻击以此无视后续的同类攻击？”
两人咬着牙的思考，仿佛有了结论。
“把我们的情报...传达给军团长，快...”两人死死拽紧医师的衣服，医师看着两人严重的伤势，再看看他们坚毅的神情，最终点点头，转身跑向了菲庇所在的方位。
得知这一情报后的菲庇，总算弄清楚了格雷的破法能力全貌。
与此同时，尤莉雅也从前线撤了下来，她正是来询问菲庇是否找到破局方法的。
“格雷的破法能力是【吸纳】攻击来源，然而再将其【反射】出去。我推测，他并非是有吞噬他人攻击，或是吸收钢铁与魔法这种神奇的能力，而是通过【吸纳】攻击，将其储存为起来，到了一定量的时候，就可以令其自动【反射】出去，从而达到类似无敌的效果。”菲庇说的并不算太明白，但尤莉雅还是理解了。
“果然如此...这都是他的障眼法是吧？他真正的能力，是如同军团长那样的预调控能力。他将自己全部的破法力量转化为了一个容器，只要攻击种类越多，攻击越强，他的防御和进攻就越强。钢铁是他的能量来源，血肉是驱动的条件...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恶魔能力了。”
“正是如此。不过想要击败他，光靠我们的进攻是很难做到的，我们要做的不是击败他，而是让他自己击败自己。尤莉雅，我会以自己为诱饵，你去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菲庇与尤莉雅两人，迅速商量好了对策，两人似乎早有了对格雷能力的猜测，如今罗德与哈金斯两人，不过是证明了她们的猜测。
敌人远没有她们想象中那般强大，只是，他的特殊能力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很强大。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特且强大的特殊破法能力，越是在混乱且攻击力极强的环境下，他的能力也就越强。
甚至于，在高烈度的战场中，格雷能力一旦运转起来，就像是正负极的磁场那般，拥有永恒的效应，如果没能看透他能力的本质，那这场战争恐怕就难了。
但可惜的是，格雷和腐血兵团面对的，是永耀国残阳军，还有属于他们的旗帜人物。
菲庇再也不会害怕畏惧自己的身份与使命，她会让敌人知晓，侵犯这片土地，阻拦他们前进脚步的人，会付出何等沉痛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