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敌人不好对付,这是正常的,阿莉亚神官初期进展过于顺利,急于求成...指望一轮冲死拿下残阳军是不现实的,他们要真有这么好冲,五年前我就成功了,这次失利能够理解。不过不用担心,我来这里,不是来阻碍各位的,只是尽皇帝陛下交予我的任务而已。”
说着,伊莉雅从怀中取出了帝王亲笔写下的信件。看到信件的瞬间,两人都是恭敬的跪了下去,见信如见人,对于帝王的尊敬仰望,不止要超越人类,还得超越神祇。
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实现【吾之本名,即是力量】的传闻。
这是凡人要晋升神明的必经之路,也是全体帝国人都要严格遵守的死规。
可以说,帝王在这千年的时间里,已然将他个人化作了帝国本身,想要战胜帝国,就必须杀死帝王。
这跟帝国军认为,想要毁灭残阳军的意志,必须先杀死梅蒂丝是一样的。
双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半只脚踏入神殿之中了,只是双方的达成手段截然相反而已。
一个选择团结他人,一个选择毁灭他人。
“【自伊莉雅抵达东方前线的那一刻起,全局指挥权将转交给伊莉雅本人,但阿莉亚职务地位不变,且拥有最高优先级判断权。】这,就是皇帝陛下想要告知诸位的信息。”
伊莉雅的语气平淡,谈吐间带着信任与自豪,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预料掌控之中。
但她眉宇间蕴涵的不详之息,还是被阿莉亚感知到了。
阿莉亚是聪明人,她知道帝王的这个命令,其实就是在试探她而已。
从名义上来说,全局指挥权转交给伊莉雅,对她而言,这就是【夺权撤职】。
但帝王,偏偏又赐予了她帝国版的【优先判断权】。也就是说,如果她要跟伊莉雅唱反调一意孤行,也是可以的。
只要阿莉亚有这个自信和勇气。
只能说帝王到底是手腕通天,他这帝王心术端的可太稳了,一方面打消解放了前线将士对阿莉亚的疑虑和束缚,另一方面又给足了阿莉亚权力和面子的同时,还对其施加了无与伦比的压力。
“结果到头来,你们还是在玩这一套么...”但是,阿莉亚对于这种自以为是的手段,感到十分失望。
这种失望甚至化作了言语,让伊莉雅与托莉雅,都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与失望。
“我只是服从命令而已,阿莉亚神官。你对帝国的忠诚毋庸置疑,只是皇帝陛下对你的信任,不再如以前那般坚定了而已,这不是因你个人的忠诚,而是基于事实所做出的判断。”
“你发起了神明阶梯计划,结果还不如波斯的衰毒计划有效;你对帝国实行了军改,效果不是说没有,但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我知道这是帝国自身的问题,但你确实失败了;你承诺会杀死梅蒂丝,结果她仍存在于这个世上,我知道这是梅蒂丝个人的问题,但我也无法排除你的嫌疑。”
“从事实上来说,你对帝国做出的贡献,远不如波斯来的直观。你所做的一切,都让人感觉你另有所图,它可能是为帝国好,可能是为残阳军好,可能是为你自己好,也可能是想让谁都别好。”
“我们无法确定你究竟为谁而战,阿莉亚。你,还认得你自己是谁吗?”
事到如今,伊莉雅也不装了,摊牌敞开说,对此刻的帝国而言至关重要。
帝王早就料到了阿莉亚会看穿一切,所以特地吩咐伊莉雅,如果她意识到了来龙去脉,那就直接摊牌但说无妨。
因为阿莉亚的能力,成长到了帝王也无法预料的地步。
她连真神都可以骗过,帝王虽自封为神,但他知道自己距离真神还有多遥远。
说到底,帝王自己也是在虎口夺食而已,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瞬间神魂俱灭。
按照道理来说,帝王赐予其他帝国大将的能力,都是可控范围内的。
可如果按照道理来说,那梅蒂丝就不该出现,这种毫无缘由的异变,不是凡人能够掌控。
同理,阿莉亚的能力异变,也超脱了帝王的控制。
有一个无法控制的人在身边,无论她能力多么强大, 都只能感到恐惧。
尤其是,阿莉亚这种完全看不透其心理,还拥有【百面】称号的存在。
突如其来的摊牌,效果确实拔群。阿莉亚被这个问题问的低头无言,沉默了足有十分钟,在伊莉雅的灵魂审视,与托莉雅的真诚注视之下,方才抬起头来:“我是帝国第十二大将,封号【百面】的阿莉亚·伊泰。要我证明,我是我吗?”
直视阿莉亚的双眸,伊莉雅透过其窥探到了其中的灵魂,她稍稍松了口气:“不,我们只需要确认这一点就足够了。”
“很好。”阿莉亚突然冷笑一声,似是早有准备般说道,“那我提议,将整个西部中央方面军的战力,打散成三股,留下一个集团军用于迷惑敌人,其他所有战力转入南部、西南部战线,配合其他大将部队进行全面推进。”
阿莉亚语出惊人,其中所蕴含的信息和胆魄,令伊莉雅也震颤不已:“你要我们放弃掉西部中央战线,转而进攻西南部,同时切入南部,迫使残阳军的中央方面军打散兵力支援这两条战线...可是从这里出发,只需要前进一百六十公里就能结束战争,也许现在是一百四十公里。”
“如果按照阿莉亚神官的想法,那我们的战线会向后推上百公里不止。我们现在每前进一米,都是朝着胜利迈进一步,而你却要我们后退。你觉得,我会同意这个可笑愚蠢的说法吗?”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馊主意,阿莉亚自己提出的【总攻论】,她认为对付残阳军,就得一鼓作气集中精锐战力正面强推过去,直至自己筋疲力尽,战略储备和预备队全部打光为止。
事实也证明,她的理论并没有错,伊莉雅自己来指挥也不敢保证能在短短几天内打穿永耀国所有的外境防线,同时深入永耀国中央腹地。
但她现在,竟然要打退堂鼓。
在终于见到永耀国柔软的内脏腹地,选择了更为稳妥,但更耗时间的转线总攻。
“是的,你会,伊莉雅总帅。皇帝陛下任命你接管东方战局,同时也赋予了我最高优先级的判断权。你行使你的权力,我行使我的,就是这么简单,皇帝陛下早就料到了这般场面,所以才会同时赋予两名神官指挥权不是吗?”阿莉亚,似乎是吃死了她,丝毫没给伊莉雅还嘴的机会。
现在,伊莉雅终于感受到帝王的无奈和担忧了,她深深叹了口气,半投降的说道:“唉...阿莉亚,我承认,我对你是有点偏见。但你要知道,这只是出于不安惶恐,而非猜疑杀意。这纯粹是凡人的劣根性,我等皆是凡人,所以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而你,阿莉亚神官...你的能力,你的智慧,都超出了我们的思维极限,所以我们才会感到恐惧。”
“但也仅此而已,对于帝国的忠诚,想要达成的目标理想,我相信你我都是坚定的执行者。”
阿莉亚并没反驳这一点:“是的,我十分清楚,伊莉雅。我要跟你说的是,我很冷静,这是我基于现状与我的智慧经历,所做出的选择判断。我并非是故意跟你唱反调,从事实上来说,我们是不可能从西部中央直面打穿永耀国了。”
“哦?”伊莉雅凝望着阿莉亚的眼睛,她没有说谎,或者说伊莉雅看不出来,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托莉雅,“托莉雅,你为何一言不发?做为帝国大将,吾等同血同脉的一员,你为何沉默不语?”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无条件信任阿莉亚神官的判断,仅此而已。”托莉雅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是坚定决绝的意志。
这下,伊莉雅算是知道她哪来这么足的底气跟自己叫板了:“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要可怕许多,阿莉亚·伊泰...”
伊莉雅万万没想到,帝王竟然慢了她一步。也许现在整个帝国东征百万军,都完全服从于阿莉亚了。
面对伊莉雅的愤怒注视,托莉雅终于主动发话了:“别误会,伊莉雅大人。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您没有亲历过我们的战争,无法感同身受。我敢肯定,残阳军老家的这批,跟您在北境遇到的那一批不是一个量级的。”
“我在事实上死过一次,如果不是阿莉亚神官出手相救,那我必死无疑。而且在当时那个局面下,即便她出手,能够救下我的几率也微乎其微。我也曾跟您一样,对她有过质疑,但我很确定,她可以信任,帝国也可以依靠她。”
“阿莉亚神官但凡有半点非分之想,我必然殒命于黎明城战役中,我不相信任何猜测和想法,伊莉雅大人。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就连托莉雅都成为了她的人,伊莉雅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
眼见局势即将升级,阿莉亚突然松口了:“既然用言语无法说服对方,那就用事实说话如何?由伊莉雅总帅亲自领军,试试能否从正面冲垮残阳军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