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蒂丝扫视着战场。帝国军竭尽全力的猛攻，已经到头了，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在众人齐心协力下，再也无法向梅莉雅前进一步。
两名神官呆滞的凝视着那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摸的遥远距离，心中纵有万般无奈，也无力回天。
两公里...帝国就离他们最终的梦想，只差两公里的距离，但他们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不只是梅蒂丝，现在整个东方，甚至于不止东方，都联合了起来。
帝国不再是当年的帝国，东方也不再是当年的东方，历史确实有永恒注定的一环，但那不仅限于悲剧。千年之前，东方联合起来的意志，击退了帝国，千年之后，他们也依旧能击退帝国。
“需要，做最后的殊死一搏吗？那，就放马过来吧，我会，将你们仅存的念想也彻底斩断，这场战争，持续的够久。你我之间，所承受的也太多太沉，阿莉亚·伊泰，来做个了结吧。”梅蒂丝手持龙头神剑，与芳歌肩并肩站在一起，她们坚毅不拔的身姿，宛如两座钢铁城墙，死死堵住了帝国军试图前进的脚步。
“了断...吗？”阿莉亚垂下头颅，事已至此，没人比她更清楚今天的失败，意味着什么了。
这不是单纯的意志问题，今日之战未能取胜，那永耀国将联合整个东方，发动一场凶猛反扑。
他们已经具备了这个实力条件，甚至于，莉娜姐妹在两名学者的牺牲下，也成功得出了永耀箭的最终碰撞数据。
帝国接下来的正面战场，别说试图碾压残阳军了，能坚持住不被他们碾压，就已经算很强大了。
人类的极限，到此为止了。而永耀国，还在进化，还要持续进化，他们战胜了人类，成为了帝国梦寐以求的超人类。
身为人类的帝国士兵，不可能再跟这样一群超凡部队交战获胜了，正如他们利用雷吉多的优势统治支配他国那般，成王败寇，历史也许会循环，但绝不会停留在原地。
属于帝国的时代，今日过后，不复存在。
但...真的，要在这里就放弃吗？
“不，战争还没有结束，梅蒂丝。”阿莉亚愤恨的抬起头来，她眼中迸射出一道锐利坚决的精光，那刹那，芳歌都不自觉挡在了梅蒂丝身前，仿佛下一秒阿莉亚就会以命相博那般。
梅蒂丝轻轻推开芳歌，直面阿莉亚：“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以为，你我之间会有个圆满结局的...阿莉亚，你，还记得那一天晚上，我们一同许下的誓言吗？”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梅蒂丝？”伊莉雅察觉到了什么，化作一道惊雷流电朝着梅蒂丝猛然轰去。
梅蒂丝眼神微咪，轻轻点动龙头神剑，轻而易举的就将足以贯穿虚空苍穹的腥电拦截了下来，在她龙头神剑之下，是叱咤风云，连旗帜干部在它面前也如风中残烛的猩红电矛。
它被朴实无华的剑锋死死压住，浑身锐气荡然无存，在龙头神剑的压制下，它仿佛成了一把破铜烂铁。
“跟你，有关系吗？”梅蒂丝反手挑起伊莉雅的电矛，同时飞快反握神剑，以龙头剑柄重重撞击在了伊莉雅柔软白哲的腹部上。
“唔...噗啊！”伊莉雅那一瞬如同被整片天空挤压而来，被无穷力量压的粉身碎骨，即便是处在湮灭状态下，她也感受到了那近乎忘却了的深邃痛苦，以及，死亡恐惧。
“一个人在战争中能够起到多大作用？伊莉雅神官，我想这个问题，你比谁都清楚吧？你们以为，放逐我，消灭我，就能够取得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吗？太天真了，你，帝王，帝国...你们根本不懂真正的塔罗斯大陆是什么模样，你们从来没正眼看过它一眼，只想按照自己的模样去改变它，定义它。”
“何等的傲慢，无礼，幼稚。连自己都无法正视的人，还想要改变他人？”
梅蒂丝柳眉怒挑，龙头神剑咆哮轰鸣。
“吼哦！”伴随着一声天龙怒啸，伊莉雅那空洞右眼的脑壳，连同秀发一同飞起。
但她并未死去，脑壳之下的，不是凡人那错综复杂的脑花，而是一堆密集的猩红触手，它们如同被蛆虫钻满了的章鱼触手，在空气中不断拍打摇曳，那场面令人作呕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惊骇恐惧。
“看看你这副丑陋的姿态，伊莉雅！你，连人都不是了，还有什么资格自诩神明的使者，带领他们迈向未来？”梅蒂丝却像是早就知晓了那般，发出愤怒的质问。
“那你呢？我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类，梅蒂丝·瓦海托。你本就不属于此地，你不是塔罗斯大陆人，也不是风精灵，你同样没资格。但人们为何会追随如此异端的我们呢？”
“因为凡人是愚昧的，是无知的，是弱小的。无论怎么进化，动物，始终是动物。你知道在自然界中，群居性族群是如何运转的吗？王、领袖位居顶点，享有并支配所有资源，食物、领地、配偶、权力。弱小的族类，若是无法对族群做出贡献，就必然会被淘汰。”
“弱肉强食，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王！掌握权力，恰恰是为了维系种族的生存，如果强者怜悯弱者，如果强者拯救弱者，那谁来拯救族群，谁来保护族群的安危！进化，进化！弱者就该成为强者的养料，成为族群的养料，这才是生物进化的唯一希望，唯一资本！！”
被梅蒂丝削掉半截脑袋的伊莉雅，似是现出了原型，那狰狞咆哮的邪恶模样，对帝国军将士的心理造成了极大冲击。
他们对伊莉雅的身体，其实做过不少猜测，但充其量也就是觉得，她只是一堆拼凑而成的肉块而已。她的本体还是人类，至少帝国军是如此麻醉自己的。
在如今这种情况下看到她这副扭曲的模样，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谁知道，这个所谓的帝国神官到底是不是什么东西伪装成，夺舍的异域存在呢？
但梅蒂丝知道，她是货真价实的伊莉雅，只是，她的存在身份，不再是人类了而已。
也许，真正的伊莉雅早就死在了千年以前的那场风精灵圣战中，连同她妹妹伊莉丝一起。
“这就是，你我之间的本质了。我是人，而你是野兽。我所追求的，是以知性压制凡性，以能力解放生产。”
“野兽族群，资源是不稳定的，因为野兽不会生产，只会掠夺。而自然资源，总是恒定的，只懂得掠夺，却不懂的创造，那必然会失衡。所以它们无论怎么分配，都必然会出现资源倾斜的情况。”
“而人，是可以创造生产，通过自己的智慧能力，来解决资源困境。当人类社会的资源与总数相持恒时，就不该出现因资源分配而出现掠夺厮杀的现象。”
梅蒂丝的神情语气，极其严肃认真，她是真心认为，并渴望着能够实现它，借此彻底终结掉这无谓的战争循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伊莉雅听到这番话后，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大笑声，她已经从残阳军身上不知听了几次类似的话，但这一次，无疑是她觉得最好笑的一次。
伊莉雅笑了许久，她将右手按在暴露出来的右半截脑袋上，如同变魔术般将伤口完全缝合，变会了她那张美丽的脸。
“那！梅蒂丝，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功了，所有人类都变成风精灵，或者类似的存在，他们拥有极高的能量转化效率，当生产资源远远超过消耗资源，你觉得，因资源而发生的战争就会停止，人类会跟你在神之书看到的一样，变得和谐友善吗？”
伊莉雅拖着右侧脸颊，脸上浮现出玩味的暧昧笑意，她似乎，真的很期待梅蒂丝继续给出相同答案。
“大概，不会吧。”出乎她意料的是，梅蒂丝没有否认她的话，不过，她也没放弃自己的想法，“即便如此，我也要去尝试。即便如此，我也要当第一个傻子。”
“唔呵呵...唔呵呵呵呵~”伊莉雅双手托着脸，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她的精神思维状态，好似变回了第一次湮灭状态那般，摇摆不定，极其古怪。
“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友军，没必要相互厮杀，我们就算今日会灭亡，未来也一定可以归来，而且更加强大。你不是在为凡人做碰撞，梅蒂丝，你是在为我们做碰撞，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重蹈覆辙而已，人到死为止是不会醒悟的，不毁灭一次人类，他们就永远不可能逃得出这个圆。”
伊莉雅杀气全无，看起来，她是真的把梅蒂丝当成了同伴。
梅蒂丝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擅自当成同伴的了，她早已习惯，也早就坚定了此事：“这是，胜者需要考虑的事情，不是败者。”
是非对错，也得做了以后才知道。梅蒂丝不敢说这是一条正确的路，但她知道，现有的路全是死路，她只是，遵从本能避开了所有死路而已，至于前方是不是生路，那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
“你，凭什么认为帝国已经失败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阿莉亚突然抬手，向天际释放了一道赤红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