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菲莉卡的本能,已经分析出了远方尘土飞扬的异常轰鸣景象。但理性却告诉她,这不该是布莱卡,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和勇气发起主动进攻才是。
毕竟,现在从实际上处于绝对劣势的,是布莱卡那方。
“布莱卡,他终于忍不住要跟我们拼命了吗?”天恩赛反倒有种轻松的解脱感,无论如何,他在北境所经历的噩梦,也该醒来了。
敌袭的警戒号角,回荡在空旷静谧的山间谷地,北境夜晚的寒风尽管肆虐凌人,但不再致命可怕,春意渐显,林间传来幽幽虫鸣。
躲过了寒冬的生灵们,还是没能躲过人们的战争践踏,伴随着战争号角沉闷的长鸣声,整个谷林都开始动荡颤抖起来。
由于酒力的关系,塔兰特等人的部队反应动作要慢上不少,但被惊醒过后,他们还是迅速恢复了清醒,以全力迎战敌军。
“他们竟然,真的敢在我们眼皮底下开庆功宴,喝的烂醉如泥,醉生梦死,真觉得自己必胜无疑了吗?!”星辰战士们看到天恩赛等人的联军部队,喝到不省人事,连放哨守岗的士兵都没多少。
庆幸之余,也未免火冒三丈。曾几何时,帝国才是掌握敌方生死的猎手,他们想什么时候杀死猎物就什么时候,即便是把猎物逼入绝境,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杀死猎物。
给猎物希望,让他们自以为有希望能逃出生天,天降奇迹,然后再无情的粉碎这个虚妄幻想,届时,猎物脸上恐惧绝望的神色,将会是对他们而言最美味的佳肴。
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意志坚定者,他们不会恐惧,也不会绝望,而是会想方设法的反抗,力图奇迹发生,人定胜天。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帝国的如意算盘打空,这样帝国就会畏惧他们。但,他们恰恰是帝国梦寐以求的猎物。
布莱卡,并非嗜杀成性者。他不像是卡莲那般,四处征战的战争大将,也并非伊莉雅、托莉雅那般具有胜利旗帜标杆的重要意义。
星辰,理应仰望苍穹,守护苍穹才是。布莱卡的职责,是守护帝都神殿的门关要塞,阻断一切试图强行闯入神殿的非分之人。
战争与进攻,都不是他所擅长的,帝国十二星将,为何偏偏派出布莱卡这位扼守神殿关口的守护神,这也是帝国内部匪夷所思的事情。
没人敢揣测帝王的意志,所有人都认为,布莱卡是收到了帝王的旨意,前来北境支援卡莲。
实际上,帝王从没有要派出第二位大将前往北境的想法。
的确,占领北境后派遣第二批部队奔赴北境,同时带去粮草人马,做好加固北境内陆以防永耀国派兵增援,也是为了完全统治巩固北境,这是帝国一开始就做好准备的事情。
可这个任务由帝国大将来担任,而且还是由布莱卡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守护大将,这绝不在帝王的预料之内。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帝王为了应对永耀国的崛起,赐予了阿莉亚无限权力开始。
阿莉亚的意志,就是帝王的意志,所以当她找到布莱卡时,即便是尊为大将的他,除了服从命令也别无他法。
布莱卡看着自己的部下突破了东方联军的第一道防线,脑海里开始闪回此生的各种片段。
他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原因无他,纯粹是命中注定。
他能看到那头一眼望不到边的巨物,就屹立在那,以一种悲悯,又带着极致蔑视的冰冷眼神,回应着他的恐惧。
她,即是自然,她,即是力量本身,她,即是世界。
从下定决心主动追寻她影子时,布莱卡想的,就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阿莉亚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存在,究竟是为何而存在?
她做的每一个举动,都看似天衣无缝,完美无缺,可总是会朝着黑暗猛然滑落,绝无例外。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偶然,可帝国在阿莉亚的带领下,毫无意义地跌入了深渊之中。
布莱卡知道,这绝非她刻意背叛,亦或是立场摇摆之类的信任忠诚问题...她就像,是在精心策划编织着一张天罗地网,一张看似捕获猎物,实则是猎杀猎手本身的陷阱蛛网。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皇帝陛下为何要将吾等命运未来,都托付给她呢?难道,她连皇帝陛下也骗过去了吗?”布莱卡对自己有这个猜测感到毛骨悚然,仅仅是稍稍联想,他就会觉得天崩地裂。
“亦或是,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布莱卡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令他也无法承受的恐怖猜想,他缓缓抬头,正好捕捉到了小祖等人前来支援的景象。
小祖也好似察觉到了隔着成千上万名铁甲战士后的那双眼睛,在那刹那间,布莱卡如醍醐灌顶般明悟了。
他意识到这个可怕真相后,浑身都开始止不住颤栗起来,他感到世间的光芒温度,都被黑暗吞没掩埋,哪怕是北境的寒冬,哪怕是自身的死亡,甚至于,帝国本身的灭亡,都远不及这个可怕真相的万分之一。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如她们所言那般,我们之间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是毫无意义的吗?”布莱卡感到天旋地转,他的部下仍在浴血奋战,在虚弱与身心疲惫、意志崩溃、战斗力低下等多重灾厄加身的情况下,为了帝国尚未完成的理想,义无反顾地献出自己生命。
这原本是布莱卡一直都在追求贡献,也是发誓要捍卫至死的绝对信念。
可是,此刻烙印进他眼中的,唯有压抑绝望的黑暗。
战争仍在持续,尽管星辰部队远不如初,尽管东方联军得到了相当补强,但他们想要在正面对碰中歼灭掉星辰部队,仍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不过随着塔兰特、琪格师徒、天恩赛等一众高阶战力投入战场后,星辰部队的败势,就逐渐开始显现了。
而原本应当做为奇袭强攻主力的布莱卡,此刻却没有身先士卒,冲在部队最前面以自己的绝对实力为他们创造唯一可能的获胜机会。
“布莱卡将军...布莱卡将军!您为何——”
“布莱卡将军!是敌人用了什么妖术吗?退回来,退回来!保护将军优先!”
“将军!我们已经错过最佳的攻击机会了,撤退吧,现在撤退的话,还来得及,只要您还活着的话...”
部下们惊慌失措的声音此起彼伏,布莱卡全程一言不发,他的神情,变得无比古怪陌生,就连跟他最亲密熟悉的副官,也有一瞬间不敢与其相认,好似站在这里的,是另一个占据着布莱卡躯壳的异端灵魂。
“不,我们没有退路了,从一开始就...”布莱卡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好似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整个身子都塌了下来,但很快,他的面部青筋暴起,双拳紧握,表情也变得无比狰狞凶残。
“全员听我号令,不论敌人有多么强大,多么不可思议,都只需要跟我集中攻击同一个目标。杀死他,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布莱卡语毕,双瞳突然迸发出耀眼的璀璨极光色彩,他好似与天边的极光幻境共鸣了一般,一股庞大的力量由内而外迸发出来,令天地都黯然失色。
只是,布莱卡的力量虽然惊人,却也只有一股,而他的敌对方,却有数股几乎同质的力量一起串联共鸣,它们碰撞交织,在这极光夜色下奏响落寞星辰的终末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