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亚城。
这座位于欧诺弥亚沿海地带,做为他们未来进军大陆野望的试点城市,也是欧丝托斯时代最显著辉煌的符号象征...
在战争摧残、自然灾害席卷之下,它早已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的破败景象。
现在它仍在重建中。斯亚城民众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愿景向往,亲眼目睹自己家园一次又一次被天灾人祸摧毁,却也孜孜不倦地亲手将它重建构造。
这里,如今是一副繁华鼎盛,民众领主融洽自然的和谐景象。
梅蒂丝甚至看到了鲍威尔,这位一生坎坷,曾辉煌过,也曾堕落过,最终又幡然醒悟的复杂领主。
他究竟有罪与否,值得审判还是纪念,梅蒂丝认为,斯亚城居民最有话语权。
事实就是:只有鲍威尔统治下的斯亚城,风调雨顺,民众其乐融融,即便遭受海啸冲袭,他们也能众志成城一同抗住。
彼时他是被帕里斯这个王室大王子给要挟了。他不做,或者坦白真相,对整座城市,整个国家而言都是毁灭性灾难。
鲍威尔很天真。而梅蒂丝能理解这种天真,他以为,帕里斯会幡然醒悟,他会在亲人关怀下重新变回那个被人敬畏,却又爱戴着的王子首相,即定接班人。
如果他能收敛些,如果他能正常些,如果他能将自己的想法都跟弟弟、父亲、家人、忠诚朝臣说说...也许,结局便不会如此。
“于你而言,什么是正义呢?梅蒂丝。”帝王话音刚落,风和日丽天骤然被密集乌云笼罩遮盖,阴郁压抑,空气中弥漫着雨天独特腥臭,让人分不清是血还是泥沙气味。
那些被旧时代抛弃的残党,带着无法释怀的怨恨高举屠刀,肆意杀戮着他们曾守护敬爱的人们。
曾对邻家可爱少女的纯真爱慕,在仇恨欲望的低语下,使他们沦为嗜血癫狂的野兽。
他们呲牙咧嘴,流淌着腐烂腥臭,将少女们美丽动人的闪耀装束,扯开撕碎。
那娇柔无助的恐惧哭喊,白皙玲珑胴体在黑雨打湿的阴冷黑暗中,更让他们血液沸腾,狂躁嘶吼。
于是,城中少女曾敬仰憧憬的坚挺高山,沦为了她们一生都无法抹去的黑暗巨影。
儿时曾遭受他人有意无意的恶举,因口角不快而积怨于心,因不顺眼顺心,便在心中产生阴暗想法,诅咒他人,弑杀他人的黑暗幻想。
在这黑雨夜中,也都得到了完全释放。
生命如凋零鲜花,一触即萎。
掠夺,欺凌,践踏,杀戮,绝望....
无数负面的哀嚎回音,伴随黑雨淅沥落响,回荡在这座曾祥和的城市上空。
“人类,从来都是如此可悲而愚蠢的存在,不是吗?他们总会重复一遍又一遍的错误,无论再给多少次机会,都必然重蹈覆辙。”
“你可知,你未来要赐予他们的所谓绝对公平公义,恰恰是导致他们毁灭的契机?”
帝王俊俏的脸庞被黑雨渗透,豆大的水珠沿着他阴沉脸颊滚落,在他身后,无数条电蛇在肆意狂舞轰鸣,给予这绝望黑天一丝毁灭前的虚假光明。
在帝王厉声质问之下,小祖、诺拉两人骤然消失,只剩下梅蒂丝茕茕孑立。
斯亚城内的气氛场景,都开始变得压抑起来,直至令人绝望。
梅蒂丝喉咙好似吞咽下一块滔天巨石,难受窒息。
她微微张开樱桃小嘴,想试图反驳,然而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心中绞痛悲愤,想要落泪,可那象征凡人最具情感冲击力的泪腺,也好似被心火烧干,一滴不剩。
“你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你能做到什么?”
“若毁灭才是他们本意,你又凭什么去阻拦扭转他们的意志?你是旁观者,你不属于此地,你无权干扰他们选择自己的道路。梅蒂丝·瓦海托。”
帝王接二连三的灵魂拷问,撞击在梅蒂丝心扉之上。
这被问了一遍又一遍,她都快要厌倦的愚蠢问题,此刻竟无比强烈地撞击她那坚定不移,不可动摇的强健之心上。
因为,这句话由帝王本人说出,最具代表性和实效力。
确实如此。如果不是自己降临在这片大陆上,如果不是自己一直以来在对抗人类...那么像诺拉、希丝、格丽塔之类的人,也会坚定不移地追随帝国迈过独木桥。
他们不能代表整个塔罗斯大陆的人类,但能代表一半的人类,这是不容忽视的绝对声音,庞大力量。
为什么要阻拦?
为什么要咬着牙砥砺前行,拼死坚持?
就算塔罗斯大陆注定毁灭,人类灭绝,那这一切,究竟跟她这个异世界来的外乡人有何关系?
只因,责任二字?
“不...”梅蒂丝粉拳紧握,银牙紧咬,目光爆发出强烈精光,那刹那间的觉悟火焰,甚至令黑夜中流窜的天际雷蛇也黯然失色。
“我!我是人类!因为,我是人类!”她那铿锵有力的灵魂呐喊,穿透帝王,掀起他凌乱及肩秀发,震得他凶瞳颤动。
“我是风精灵,我也是人类!我不是旁观者,我是参与者!他们都是我的同胞,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外人生死与否,我可以置之不理,因为我没那么多精力和怜爱可以分享给他们。”
“但家人不同!我是人类!也是风精灵,我此时此刻就屹立于此地!无论你承认与否,认可与否,我梅蒂丝·瓦海托,就是塔罗斯大陆亿万生命的一份子!!”
“他们,不希望被拯救!人类,是过程主义者!”帝王也前所未有的爆发出强烈感情,愤怒狂吼,“人类不会在乎结果如何,他们只是在享受追求的过程,一旦拥有,反而会失去所有,自我崩溃,堕入深渊!”
“历史已经证明无数遍了,你还要执迷不悟,还要再做毫无意义的所谓拯救吗?!”
梅蒂丝直视他那近乎癫狂的眼神,目光变得无比坚定:“不是毫无意义。”
“你也知道第二次法则战争始末结果。如果真如你所说,人类无可救药,那【它们】为什么要恐惧?何必大费周章,不惜撕碎自己那虚伪面容也要伸手摘去希望,封锁通向穹顶的道路,关上那扇本应谁都能踏入的大门?”
“是的。它们跟你一样,帝王。”
“所以你害怕我们聚集起来,害怕我们有朝一日将目光投向神殿高台。因为这样,你就会无所遁形,恐惧到夜不能寐,不能自已。”
“为什么要分裂我们,拆散我们,试图消灭而永不得志?因你,你们!你们比谁都清楚!我们是何存在,有何力量,又能做到些什么。”
梅蒂丝发自肺腑的灵魂呐喊,响彻天地,让本不应该听到她声音,位于错乱时空中的斯亚城居民,都纷纷望向了她。
人群开始向着街道中心聚集,向帝王围来。一向稳如泰山的帝王,瞳孔剧烈颤动,惊恐环顾目光坚定,握紧手中唯一武器:拳头。向他缓缓逼近。
那软绵无力,对帝王而言可以说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的滑稽武器,此刻却令他浑身颤栗,惊恐不已。
【啪啷——】黑雨中的斯亚城景象轰然破碎,风和日丽天再度显现,尽管仍是一片残垣断壁破败样,但人们脸上都挂满笑容,对新欧诺弥亚的未来光明坚定不移。
在无数人群当中,梅蒂丝,竟然看到了自己。
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它远比注视镜子中的自己要更为强烈。
小祖、诺拉两人全程在原地没有动弹过,她们知晓梅蒂丝消失,被帝王单独拽入领域中审问审判,不仅没有半点担忧,还觉得十分可笑。
“无聊的把戏呀,帝王。她连我这关都跨过去了,还会惧怕你这下位守路人的可笑拷问?”小祖对满脸惊魂未定的帝王不屑冷笑。
帝王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正视的人,怎么可能够资格审判,梅蒂丝那连神明都畏惧颤栗的炽烈灵魂呢?
听闻小祖讥讽后,帝王远去的神智逐渐回归。他目光突然变得清澈透明,倒映出如寻常人的憧憬向往。
这眼神随处可见,尤其是在这场战争中,她们见过数千万双。但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帝王身上看到。
虽说心中早有预料,但真正见到时,那无与伦比的震撼,还是令她们感到怅然若失。
对于人们而言,不看到这双眼睛,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而帝王也永远不会在人们面前露出这般神情,如果他们亲眼看到,那就会完全明白。
他们真正的敌人,从来就不是帝王。
正因如此,帝王才决定背负一切,背负起人们的绝望罪孽,同时等待可能的天定之人。
现在,他等来了,所以他释怀地笑了,他很欣慰,也很庆幸。
属于他的无间炼狱,终于要结束了。
“不过,在将所有托付于你,还有最后一件事,也是最关键的事...”
【啪啷!】帝王再次挥出一剑,场景切换到了荒死破败的死亡荒漠。
天空灰蒙蒙一片,雾霾沙尘弥漫,苍穹大地被烟尘吞没笼罩。仅有的朦胧视线内,也只能看到满地动物、人类骸骨埋葬于此,到处都是流沙旋涡。
这荒凉废死的凄惨景象,无比警醒忠告着凡物,切莫踏入此地,此为生命禁区。
小祖被拽入此地后,美眸剧烈震动,娇躯都颤抖不止。就连最为熟悉她的梅蒂丝,都从未见过她如此恐惧失态的模样。
“塔纳托斯...你把我们拽来这干什么!”小祖言语中满是冰冷杀意,却带着些许惊惧。
帝王没有说话,只是右手握拳,向着穹顶烟尘,释放了一道黑色破法光柱。
三女均是意识到什么,浑身剧烈震颤起来,还未等她们反应过来,一道黑影突然降临在她们面前,突兀横在她们与帝王的警戒距离中间。
它足有三米多高,体型无比庞大,如一扇行走的钢铁城门。浑身充满死亡的黑烟浓雾,没有五官,没有任何生物特征,只有一个似人非人的朦胧轮廓。
但,它给生命造成的压迫力和恐惧感,却远超任何生物。
猛然间,梅蒂丝似是想起什么,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帝王带她们来此地是何用意。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那轮黑影,语气坚定喊道:“跪下!”
【砰!】那黑影身体猛然塌陷下去,被流沙吞没一半,它本能地在挣扎蠕动,试图从流沙中逃离出来。
然而它越挣扎陷得越深,很快,它便整个被吞没,了无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在西域,从精灵同伴身上得到的力量寄托吗?不错,如此一来,你便可得到这神秘未知的禁地认可了...”
帝王手中的邪剑彻底垂落,所有异象彻底终结,黑暗再次笼罩收缩,四人又回到了神殿那至暗包裹中。
仿佛,刚刚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梦幻泡影。
三女凝视着帝王,经历过刚刚那一切,她们心中杀意不但没减弱,反而更甚,更加坚定自己要取得胜利的决心。
帝王也凝聚磅礴黑暗雾气,整个人呈现巨大的威胁恐惧态势,就在三女打算发动最后的舍命猛攻时。
帝王胸膛突然炸开,他的古旧铠甲,完全破碎震裂,碎片跌落一地,发出清脆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