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蒂丝凝视着梅莉雅双色异彩瞳孔,心中五味杂陈,有无数话想要跟她分享,想要教会传授她自己所知,拥有的一切。
可是,那奔涌而出的千言万语,却被束缚囚禁在心灵牢笼中,无法挣脱,无法言说。
最终,那万千涛念,化作简单僵硬一句:“军装,挺适合你的。”
“谢谢夸奖,母亲。”
梅莉雅微笑着回应,而后再无动作。
双方都陷入了沉寂当中,无法敞开的心扉,对她而言,梅蒂丝是一个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敬仰存在。
当她如此突然降临在眼前时,梅莉雅自身也不知该用何种仪态感情去回应。
“母亲,恕我直言。”伊万将事态拉回正轨,严肃说道,“在您走后的这二十年期间,烂摊子事不少,麻烦也不少。南国混乱局势动荡不堪,纷争祸乱依旧存在。”
“如您所料,复辟帝国的旧时代匪贼,贼心不死。”
“他们内部分裂出两股势力,一股为接受现实,愿意迎接新未来的迎新派,另一派则是势要与我们死斗到底的帝国派。”
“南国目前仍处于内乱当中,但由于有四方执剑人与阿莉亚的关系,他们的破坏范围被压制在限定本土区域范围内,可是...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们遵循您的教诲意志,一直隐忍容纳他们至今,为此,我们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心神,以及鲜血代价。二十多年过去了,帝国派的人没有一丝悔改之心,这样下去,您的计划会受到影响。”
“现在您归来了,理应由您来亲自处理。”
“您意下如何,母亲?”
梅蒂丝纤手交叠,轻点指尖,一副深思熟虑的姿态神情。
她那熟悉的姿势再次出现,着实让众女长舒一口气。
她们不知道梅蒂丝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但,只要有她在,她们就无所畏惧。
“我原以为,你们会正常成长,跟人类一同生活、学习,过上普通平凡的日子...为何,要选择踏上这条路呢?”
沉寂许久的梅蒂丝,再次开口回答的,却并非是问题本身。她语气中带着欣慰自豪,却又有无奈的悲叹。
大姐梅莉雅、二哥伊万、三妹蕾娜...
梅蒂丝并没有考虑过会有多胎的情况。
那一天,她下定决心与拉希丝、塞伊丝两人孕育爱情结晶时,并没想过会有三孩。
孕育生命,是为了更好见证,提醒自己仍为生灵的事实。
一想到自己孩子能茁壮成长,不必跟自己一样过上提心吊胆,永无宁日的黑暗日子,她就感到无比温暖安心。
只是,命运总是不遂人愿。
算上在军部大厅高台上看到的蕾娜,梅蒂丝三个子女,终究还是继承了她的衣钵,她的意志,代替她,跟随她一同踏上为他人战斗的荆棘黑路。
梅莉雅平静而略带自豪地微笑回应:“我们听闻过,见证过您的过往事迹。我们想对您多了解一些,于是便加入了永耀军,以此为切点,感受,体会您的艰辛酸楚。”
“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说服自己,理解您不惜抛妻弃家,也要做这些事的意义与伟大之处。”
这话听的众女一阵头皮发麻。
这可是连她们都不敢当着梅蒂丝面说的话,这是逆鳞。
“果然是亲生的啊,这嘴是真犀利啊...”众女低着头,余光扫向梅蒂丝。
梅蒂丝并未生气,只是眯眼呵呵笑:“然后发现,这并不容易,对吗?”
“是的。这并不简单,但我仍在竭尽全力,现在,我也可以大声自豪,抬头挺胸的面对您了。”
梅莉雅挺直身躯,将继承自塞伊丝的傲人曲线挺出,让梅蒂丝可以直白的看到,她胸前佩戴的那枚旗帜干部勋章。
只是,梅蒂丝并未第一时间表示出祝贺自豪,而是面色凝重,语气冰冷道:“旗帜干部...经历了不少事吧?我希望这是你凭实力得来的勋章荣誉,梅莉雅。”
听闻此言,梅莉雅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直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比梅蒂丝还尖锐可怖的凌厉凝视:“母亲对我有质疑,请自行验证。但不要出言侮辱我的付出和信仰。”
梅蒂丝从女王座椅上缓缓起身,以同等尖锐的目光回望:“如果我非要质疑你呢?”
母女两人气势陡然间升高,针锋相对,剑拔弩张,这般可怕的压抑场景,让米莉雅都不禁惊恐地吞咽口水,瑟瑟发抖。
因为她知道,梅莉雅的性格百分百继承了梅蒂丝理性部分,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梅蒂丝还保留有一丝所谓底线的存在。
那么梅莉雅,就是最为纯粹极致的使命守护者,她会不择手段,竭尽全力去维护自己信仰的事物,守护的事物。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没人有胆量和资格去说服她。
就连,身为她妈妈的塞伊丝也说不动。
能镇住制服梅莉雅的,只有梅蒂丝这个母亲。
“你知道我是谁吗?抛开母亲这个身份。”梅蒂丝面若冰霜,语气尖锐,那无与伦比的磅礴压迫力乍泄而出,让整座主城都蒙上一层灰雾烟霾,连烈阳都黯然失色。
整片大陆都好似被一抹遮天蔽日的无形巨影笼罩,令人不寒而栗。
“我当然知道...总帅。”在正牌总帅且是心中敬仰敬畏的母亲威严之下,不可一世的梅莉雅,终于攀上了一丝恐惧,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能看到她吃瘪,这可是罕见情况,就连塞伊丝都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微笑,她压不住这令人疼爱又头疼的大女儿,能让她母亲挫挫年少轻狂的傲慢,对她百利无一害。
“但!”梅莉雅突然抽出腰间无比精致锋利的纯银永耀剑,甩剑震声喊道:“这恰恰是您赋予旗帜干部,这至高权力和沉重职能的意义所在。”
“呵哈哈...”看到这一幕,梅莉雅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众女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此前严肃紧张的气氛全无。
梅莉雅略觉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剑指向梅蒂丝,叫嚣道:“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好笑的事,各位。即便是总帅,滥用职权,破坏内部和平也理当问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不是各位老师教会我的道理吗?”
梅蒂丝倩影闪动,刹那间翻过桌子,将她举着的剑拍回了剑鞘。
“!”等梅莉雅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一阵后怕惊悚。
她完全没看到,甚至都没感受到发生了什么,意识回归之际,自己的剑已经被母亲强制收了回去。
“不错~有我当年几分风范。”梅蒂丝拍拍她的肩膀,脸上盛满欣慰笑容。
米莉雅走过来,撞撞梅蒂丝的肩膀,挑眉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怕你大女儿了吧?”
“对呀~真不知道她像谁呢~”伊玲搂着芳歌,在一侧起哄拱火微笑。
也不知是东瀛人保质期长还是伊玲的问题,芳歌二十年过去了容貌没变不说,还愈发妩媚成熟,更具诱惑魅力了。
伊万在旁打量着自己母亲凝视她人妻的异样眼光,心中暗道:“还真跟妈妈说的一样啊...母亲这个人。”
“姐...总帅!”书房门外,传来一声熟悉亲切的呼喊。
一名成熟端庄的美丽女性,牵着两名几岁孩童的稚嫩小手,毫不避讳地走进了书房内。
“你是?”见到这名女子,梅蒂丝眨眨眼睛,觉得很熟悉,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是谁。
女子愣了会,随即明白了什么,露出灿烂笑容:“我是爱莎呀~”
“爱莎?”梅蒂丝恍然大悟,蹲伏下身,微笑着伸出纤指捏捏天真无邪,用纯真眼神打量她的两名孩童小脸,颇感欣慰道:“也是,二十年了,你现在孩子都有两个了。”
“嘿嘿~您不也有了三个子女么?”爱莎微笑着向众女、伊万、梅莉雅等人打招呼。
看起来,她也继承了自己母亲优秀的社交人际特长,连梅莉雅她都能套上近乎的话,那业务水平确实没得说。
“总帅,我们等你等得好苦呀,你再不回来,我们这副老骨头都要埋土里去了。”
很快,在爱莎之后,有一男一女,面容沧桑,风光不再的沉稳中年人,迈步走了进来。
见到他们后,梅蒂丝情不自禁绽放笑颜,走过去展开双臂拥抱他们,欢喜笑道:“所以我赶回来见你们了呀,奥莉薇雅,吉尔,我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