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城市依旧明亮,但是街道上却略显冷清。透过窗户,望向远方的教堂,原本照彻天际灯火已经随着今天仪式的结束而熄灭,徒留一个黑色的虚影,宛若潜伏着的猛兽,向因好奇而靠近过来的生命张开巨口。
不知是房间的阴冷,还是对神秘事物的期待。我虽然将身体缩在被窝中,但还是打了个冷战。
女人,长了翅膀,教会的魔法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将疑问在心中大声喊出。
翻了个身,将脑袋卷在了枕头中,用力将眼睛闭合。直到自己因呼吸的不畅而不适时,才将压在枕头上的手松开,弹性不错的枕头也因此恢复原状,砸在刚刚放平的手臂上。
眼前模糊一片,鼻腔中由于呼气传来的压力使得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这大概是生活规律到如同工序一般的我第一次因困倦而流出泪水吧。
可能因为马车上的休息,也可能是教堂里的经历,现在没有丝毫困意。
记忆重复着神父的眼神,就在我疲惫地闭上双眼时,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不愿意救我吗……番尼的眼睛很漂亮呢,连着眉毛一起挖出来,想想我就要……”
接下来是一段不可描述的喘息,我察觉到异常,猛然从床上弹起。随后使劲晃了晃头,试着将这个声音从脑子中驱逐。
紧张的心情刚刚平复下来,却被更加疯狂的话语攻击崩溃。
“你的灵魂,很合我口味呢……把你抓起来单独圈养起来,圈养在只有我们的世界……想想都很美妙呢!”
谁,什么?脑子里面一片混沌。
“救救我……”
“小番尼,快来救我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两个声音同时撞击着耳膜,我用力揉着太阳穴,两个声音终于消失了,心里面却隐隐觉得不安。
目光投向父亲的床铺,可是回答我的只有父亲熟睡的浅浅呼声。
这种时候,门外应该不会有人……
月色的隐现仿佛明灯的指引,将我的视线带到窗外。夜色更沉了,使得教堂仿佛遁入了虚空,只留下轮廓。
一切异常都发生在祭典之后。
在教堂中,魔法台上,声音来自那里!
在和那双女人的眼睛对视过后,身上便沾染了不正常的东西。
我心中颓然,顿时有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事实上我的确这样做了——魔法灯一个接着一个从头顶划过,影子时而被拉远,时而被拉近。
我在黑夜中像发疯一样奔跑着,试图让耳边呼啸的风声带走一切。
可是那血脉喷张的声音却愈发清晰,更加嚣张得意:
“加油啊,番尼,征服人类灵魂的愉悦……才这么短的时间,又给姐姐带来惊喜了呢。”
你丫是谁姐啊?声音伴随血液从心脏疾速输送到全身,这黑色的笑声快要将我的神经撕裂。
我还不信你能在街上杀死我,就算死也要先把你祖宗几代问候一遍。已经跑到精疲力竭,我忍不住停下来咒骂:
“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抱歉……你的灵魂被种下了诅咒,请不要受到另一个‘我’的干扰,我……”
“我已经利用你们人类参加祭典的机会,成功收集到数个灵魂。”
她似乎将自己和人类区别开,前后的话也存在明显的冲突,又提到了另一个自己……
精分?不是不是,类似于人格分裂?据说头部受到魔法创伤,或者频繁使用某些禁忌魔法,都会导致黑暗一面的产生。甚至在某些时候做出的选择都将由另一个自己主导。
我想到这种可能,面色仍然如一汪死水。
“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
“纯粹因为爱好喽。我收集的灵魂,都是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旺盛的火焰,生生不息,那一定是最美丽的东西。”
她的语气带着嘲讽与挑逗,似乎被这种诅咒缠身就是我们的宿命。而做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喜好。
随后,另一个虚弱的声线响起:
“如果……如果长时间没有摆脱诅咒,灵魂和珍贵的记忆就会被带走……请尽快赶来教堂。”
“为了我们双方哦,姐姐等你。”
声音在反复变换之后,到这里戛然而止。
诅咒……父亲似乎可以帮到自己,但“有个神经病要夺走自己灵魂”这种理由可没那么容易让人信服。
再说,他只是一名下位魔法师,虽然觉得身份无法代表他的实力,但现在显然不是依靠感觉的时候。
在这个时间进入教堂,恐怕只能选择潜入了,根本无法估量会被判下什么罪名,不可以让其他人跟我冒险。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身体两侧的拳头因为过度紧张而愈发冰凉。
原来我的选择只有一个。
而支撑我做出选择的另一个原因——如果没人阻止她,那希尔岂不是也会……
我丝毫不怀疑灵魂被夺走的可能。可以跨过半个索尔伯特,依然将声音清晰传达给我,没有庞大的魔力与手段绝对无法做到这点。
既然发疯一般跑到这里,就没有再回头的可能了。
我这样安慰自己,渐渐坚定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