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精灵哦。”
换成疯狂的一面来回答问题，我却心安了不少。
与人类签订契约，不仅仅触犯了法律，还会遭人唾弃。
可是，她表现出的智慧并不输给人类，那这样还和人有什么区别呢？
在大陆北方的某个海岸，从那里眺望远方，往往能在晨曦初照大地时看见一座神秘的岛屿，岛屿若隐若现，里面生活着名为“精灵”的魔兽。
——这种传说我不只听说过一次。不论是管理圣都南区植林的下等贵族，还是在西广场叼着烟斗乘凉的老人，在聊到没有话题时都会谈上两句。
这个怪谈将精灵称作魔兽，不如说人类将除了自己以外的生命都称为魔兽。
如果传闻是真的……
“两个啊，两个中阶魔法就能把你榨干。”
可能是性格来回切换的原因，塞娅斯的思维总是很跳跃，在我还纠结于精灵的身份时，已经开始抱怨起我给她带来的不便。
她左手比出“V”字形，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十分靠近，几乎捏在一起。而她的目光正插在两根手指的缝隙中，用十分夸张的语气反复贬低我。
我也有认真修炼的啦……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我的行动力要比别人强一些，而思想更是领先同龄人许多，所以在魔法方便暴露弱点也很正常。
“那个，我们之间的契约是？”
“是单方面服从的契约哦。虽然没有过前例，但只要从者一个人的同意就可以生效。今后啊，姐姐就是你的仆从了。”
说着，塞娅斯将脸颊贴近我，微微卷曲的栗色发丝勾在嘴角，艳红的嘴唇透露出无限的魅力。
我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耳角微微泛红。可那挤进视野范围的雪白胸脯依然在不停地拉扯我的目光。
“等等啊，为什么要选我啊？”
“欸，我明明解释过了。”
解释过……她是指解释过和我签订契约的原因吗？明显问的不是这个啊。
“不是，我是说为什么要向我求救。”
去教会提前参加祭典的人里，不缺少高级魔法师，如果从那些人里开始挑选，怎么说也轮不到我。
“番尼身上啊……有姐姐熟悉的气息。”
她的神色黯淡了一瞬，立刻改口：
“骗你的，姐姐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呢……然后啊，打算着诱惑心思活络的人犯罪，就侥幸地试了下。”
我的嘴角跳动了几下，构成面部的虚幻形体在一阵排列下弯出了褶皱。
的确，和路上那些眼里只有教堂，甚至脚下踩到什么也不关注的人相比，四处张望的我确实很显眼。
诱惑犯罪，诱惑未成年人犯罪。我该说什么好呢……
我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因为已经习惯了塞娅斯双重性格的来回切换，很自然地换了种心情继续面对她。
“我还是很在意，你和你的另一面，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究竟是怎么回事？”
“……抱歉，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气氛陷入沉默，我没有追问的打算，塞娅斯感慨了一声：
“嘛，不如说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呢。”
的确，我们的运气还不错，虽然我的运气是相对与失败的后果而言，但现在总可以确认自己还活着。如果塞娅斯说的没错，我将在不久之后醒来，回到脑袋外面的世界。
或许称这里为“脑袋内部”有些低俗，但也的确想不出什么好的称呼来了，一个独立出来的空间，倒和某些异界的传说有点相似。
高阶魔法以上存在着极其稀有的精神攻击术式，从某一个空间中调走能量，效果和意志有很大的关联，作用很不稳定。而且谁都无法估计那个空间中还剩下多少能量——布罗林老师曾在课上延展到精神魔法，也只是简单地概括了这种魔法的弊端。
我现在的状态，恐怕和这个空间中的事物一样，虽然看不到脸，但仅仅凭着视线中两条接近流体的手臂就能想象得出，相比人来说，自己更加接近史莱姆那种魔兽吧。
相比我像是被蓝色染料从头浇下的样子，塞娅斯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变回自己本来的样子。或者说，通过特殊途径进入这个空间中后，不会受这里太多影响。
考虑到之前在魔法台上那团光的状态，她可能有操控自己模样的能力，包括现在的样子，很可能是根据人类中的女性变化成的。
附身、掌控别人身体，刚刚隐约听她提到剑术，再加上可能存在的变化形态能力，假如某种魔兽拥有了这些能力，再加上不输给人的智慧，恐怕轻而易举就能在人类的城镇中生存下来。
那么，她被囚禁在魔法台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再次浮上心间，我默默梳理着思绪，在将清楚的情报清晰地整理在一起之后，打破了良久的沉默。
“你为什么会被囚禁在教堂？”
“精灵可以变化成光芒形态，和你们神史中的神迹很像，于是就把我抓起来了。”
她耸了耸肩，示意我“就这么简单”。
“所以说……他们抓你来，真的像那名教徒说的那样，是充当神的恩赐……是这样吗。”
“哪名？”
啊，那个位置，大概在进入教堂后前进十个身位，算上身体之间的间隔，大概有五米左右，每次都是排队进入教堂，所以我只能给出这样的估计，要么我们回去一趟？
塞娅斯的问题过于刁钻，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呃……我也说不清，请不要在意这个。”
“嗯，大概是这样吧。”
在得到肯定的同时，我咬了下嘴唇。
如果在现实当中，用这种力量咬下去，别说是出血，连皮肉都有可能被牙齿割裂，可构成我的虚幻多边形只是向下凹陷后又恢复了过来。
“番尼在期待什么呢？姐姐太累了，可不能陪你做那种事情呢。”
我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还好前面的铺垫提升了我的免疫力，再面对塞娅斯的挑逗时，只是生硬地眨了下眼睛。心中则在催促着自己，思考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看到这一幕，她微微昂头，眼角缓缓垂下，如同看到了美味的食物。
“至少在借宿的这段时间里，请多多指教哦。”
“请，请多指教。”
忽然，视线中周围的空间如同退去的潮汐一般飞速倒流起来，一切都化成视线尽头的一抹茫然。
“番尼，来到你们的世界后，我曾在某个城市，遇到……”
另一端传来道道回音，话的后半段被耳边传来的呜呜声掩盖。我将手臂抬起，却看到粘连在一起的多变相碎片正缓缓飞走，融入四周的黑暗壁障……
从这里向上看，天空仿佛离自己更近，正在暗蓝的深处中露出不可及的傲态。在天涯的远角，一粟不知名的星光闪耀着，格外夺目。
太阳很快便升起，温暖的橙色染醉了森林。一只青色的飞龙划过湖面，搅起无数碎金。
初彻伏在亚龙脊背之上，无趣地点燃一根烟卷。
我的面庞像被涂上了一层胭脂，正颤抖睫毛，微微拉开缝隙。悬在上方的云朵化成漫天的恍惚，很快被抛到天涯后方成为远景……
——
来自上方的钟鸣声传遍王都，从手掌中逃离的铅笔“啪嗒”打在空无一字的笔记上，缓缓转动几圈后将印有型号的一侧面向悬挂在屋顶上的魔法灯。
“那么，我们今天就到这里，记得好好复习。”
布罗林老师将魔法笔中用剩一半的笔芯推出，光滑笔杆上紫色的纹路暗淡下来，再和新准备的笔芯并排放在桌面上。
教会的课程很简单，也有些单调。刚刚上完的是魔法理论课由焱.布罗林老师主讲。在短暂的课间休息后还有魔法实践课，神史课，制度讲解课，分别被排在上午和下午。
布罗林老师的样貌排在魔法学院排第一——不了解这位大龄女教师的外班同学们经常会这么评价，又为她现在还没有结婚而疑惑着。虽然看得出，她也在为这种事郁闷，却完全看不出她有要改掉自己臭脾气的意思。
记得在开学时，她就对我的印痕表示感兴趣……
目送老师离开教室，我摸了摸别在胸口的金属校徽，起身向门外走去。
